一拳解千愁 第11章

作者:陈隐 标签: 近代现代

  江燃叹了口气,心道:可你又不能跟着你的外公。

  他虽然跟窦天骁认识的时间不算很久,但一想到以后可能很难再见到这个跟屁虫就难免有一阵失落。

  两人又坐在一块聊了一会,江燃看了一眼外边渐黑的天色,说:“我先回家了啊,不然我妈要担心了。”

  “那我送送你吧。”窦天骁说。

  “不用了,”江燃想了想,按住了他的肩膀说,“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上楼来找我,我不在学校的话可以打我家里电话。”

  窦天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那开心的事情呢?”

  “当然也可以,”江燃摸了摸他前额柔软的发丝,“我先走了,你现在可以拆礼物了。”

  窦天骁趴在阳台上目送完江燃后迫不及待地回房拆开了长长扁扁的礼物盒,发现里头还有一个更精致的墨蓝色的盒子。

  一看就特别高级。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里头躺着一条纯黑色的机械式腕表。

  窦天骁当场就懵了,在他的印象中,班上除了老师还没有戴手表的,就算有也都是玩具表。

  “居然是会动的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表上面不停运行的指针。

  手表的表盘是星空图,在十一点位置还有弯弯的月亮,很漂亮。

  盒子的底层还有一张巴掌大的折叠贺卡,大概是怕他有不认识的字,漂亮的正楷字上边还给注了拼音。

  “愿这颗小甜豆早日发芽,茁壮成长,新学期学业进步。”

  落款:你燃哥

  窦天骁的心都快被暖化了。

  比起自己的纸蛤蟆,这份礼物简直是太用心了……

  江燃果然是全世界,不,全宇宙最好的人了。

  晚上关灯后,窦天骁惊奇地发现腕表上面的指针是夜光的,于是小崽子又跟见到了宇宙大爆炸似的,窝在被窝看了半个多钟头的指针运行才堪堪入梦。

  新学期开学之后,窦天骁和江燃都换了班级,但是总会反射性地往右边的教学楼走去,到门口看见陌生的同学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再折回左边的教学楼。

  至于江燃送的那块腕表,窦天骁一直放在家里没舍得戴,怕遭人嫉妒。

  江燃的班级还是在窦天骁他们楼上,只不过现在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五楼,每次上多媒体课和体育课之类需要离开教室的课程,江燃就觉得头大,课间时间就够尿尿跑楼梯,后来他们班上学生发明了一招迅速下楼梯的方法,就是坐在楼梯扶手上滑下去。

  窦天骁有样学样,把这项技能给带回了三年级,一到课间就能看到一溜的男同学排着队伍站在扶手旁跃跃欲试。

  有一次小胖子王佳楠开拓创新,双腿分开跨坐在扶手的两侧,结果滑到底部的时候卡到裤裆,因为惯性的缘故上半身直接往地上一栽,磕断了两颗新长出来的大门牙,于是牙齿就留下了两个黑洞洞,说话漏风还喷口水,许多小朋友都不乐意和他说话了。

  把窦天骁乐得,做梦都能笑醒。

  江燃上体育课路过看到窦天骁在玩滑扶手就扔下一句,“你也悠着点儿,当心卡着裆。”

  “不会!”窦天骁快滑到头的时候迅速往地上一蹦,“我是瘦子我灵活!”

  杵在边上的王佳楠一脸幽怨,窦天骁嚣张地冲他嘻嘻一笑。

  他现在有江燃罩着,等于耗子骑在猫背上——胆大包天。

第12章 你爸爸在监狱里坐牢呢!

  学校里是风平浪静,但学校外头却不怎么太平。

  十一假期结束回校的时候,老师在上课前特意给大家提了个醒,说这前几天镇上又有一个小孩儿失踪,让大家回家路上一定要当心,有伴的结伴而行,没伴的不要走小路,也不要随随便便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在夜间出门,遇到奇怪的人要立马向周围的人呼救或是报警。

  “报警电话同学们都知道吗?”语文老师在课上问。

  “110!——”整个班的同学齐声回应道。

  *

  自从叶晞有了自行车之后,晚上就跟江燃结伴回家,窦天骁则一个人等着外公下班来接,外公接的好处就是能有零食可以吃,但久而久之,他也开始羡慕起叶晞能有自己的自行车。

  开学以后他央求了外公好几次,外公都没答应,再加上失踪小孩儿这事儿就更不同意了,“你本来就好动,给你买了车子更不得了了,天南海北到处野,我上哪儿找你去。”

  窦天骁坐在后座委屈地甩了甩脚丫子,“我保证不乱跑,我就上学和放学的时候骑自行车。”

  “不行,等你上了五年级再说。”外公说。

  “叶晞四年级的时候就买自行车啦!”窦天骁仰起脑袋嚷嚷。

  “那也是四年级下半学期才买的,等你到了四年级下半学期再说。”外公在路边摊上停了一下车子,给窦天骁买了串糖葫芦,总算是堵住了他的嘴。

  窦天骁舔着糖葫芦,心里依旧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有辆自行车。

  最好攻略的外公都不同意,其他人就更不同意了,只能自己偷偷买一辆,可以寄放在江燃家里。

  不过他的零花钱只剩下一百块不到,不够买辆自行车的了。

  哎……

  窦天骁咬着酸酸甜甜的山楂球,靠在了外公的后背。

  他一想到零花钱,就不由得想起了上回来家吃饭的那个出手阔绰的李叔叔。

  李叔叔后来又去舅舅面馆吃过两次面,还偷偷塞给他一些零钱买糖吃,要是那会忍着没花掉,现在都够买一辆自行车了吧。

  “爷爷,那个李叔叔什么时候再来我们家玩啊?”窦天骁问。

  老爷子怔愣了一下,“怎么,你希望他来啊?”

  窦天骁嘿嘿一笑,“因为他每次过来都给我带好吃的。”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你买好吃的吗?”老爷子问。

  “因为他喜欢我呗。”窦天骁大言不惭地说。

  老爷子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解释这件事情。

  李庆宁来家里吃饭的那天,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没过几个月女儿就跑来他跟前说要和窦广茂离婚改嫁给李庆宁。

  “他知道你还没离婚吗?”老爷子当时还在后院给菜地浇水,头也不抬地问道。

  “知道啊,我都跟他说了,回头我去监狱让窦广茂把字一签,把婚一离就好了。”叶晓月说。

  “事情要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那个姓李的结过婚没,有孩子没?豆子这才刚开学,你有没有替孩子的将来考虑过?他要怎么办?”老爷子的眉心几乎快要拧成一团纠结的麻花。

  “庆宁三年前就离婚了,有个女儿,跟他前妻,至于豆豆的话,我打算把他带过去一起生活,这事儿我都已经跟庆宁商量过了,他完全同意。”叶晓月的语气笃定,显然不是商量,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同意我不同意!豆子我养了这么多年,就算养条小狗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个人,我可不舍得把他扔给一个外人带,还有你那倔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孩子过去了受委屈了找谁说去。B市那么远,我想看看他都看不着。”老爷子把洒水壶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晓月望着老爸的背影,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她认为老爸根本就无法理解她的心情。

  自从窦广茂进了监狱以后,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议论她,笑话她,她在人前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到夜深人静躲进被窝,还是会偷偷流泪,觉得自己瞎了眼睛倒了大霉答应了窦广茂的求婚。

  她很后悔。

  她想要过上正常人家的那种日子,不用大富大贵,只求平静安逸。

  而李庆宁的出现,就好像是命中注定好了的一样,老天爷这是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啊。

  在李庆宁面前,她可以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撒撒娇,可以不用披星戴月栉风沐雨,可以正正经经地谈恋爱过日子。

  她觉得自己在李庆宁面前才算是个真正的女人。

  她满怀希冀地想要离开这个破镇子,重新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想要在众人面前争口气。

  李庆宁是唯一一个将绳子甩到她跟前,说要拽着她脱离苦海的人。

  她不可能放弃。

  总之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着李庆宁,见说不动老爸就开始琢磨着从孩子身上入手,反正这个婚她一定要结。

  起先,她总是在孩子面前有意无意地提到一两句李庆宁,夸他为人正直又大方,跟李叔叔在一块儿生活好吃的好玩的都数不清,但窦天骁毕竟有些内向怕生,在李庆宁面前说话就跟挤牙膏似的,拧一下出来一点儿,那些循循善诱的话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

  之后她又在假期抽空和李庆宁带着孩子去吃大餐逛超市,甚至还去了一趟门票死贵死贵的野生动物园,叶晞那个小跟屁虫还非得跟着,总之那段时间孩子喜欢什么就给什么,可谓是什么手段都使尽了。

  数个月之后,叶晓月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儿子口中听到一句,“李叔叔什么时候再来啊?”

  某天晚上,叶晓月在弟妹的面馆里组了个饭局,把李庆宁也叫了过来,但是唯独没有叫上老爷子——老爷子现在是家里唯一一个反对她离婚的人了。

  她还给孩子编了个理由,说是去江燃家过生日,成功把老爷子给忽悠了过去。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探讨着今后的生活,李庆宁还说要给她开家衣服店,雇两个人在店里,她就只负责收钱就好,至于孩子就转去市里读书——李庆宁在市区有栋学区房。

  舅妈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了惊叹和羡慕,“那挺好的啊,去市里念书总归要比在乡下好,教育水平肯定高,将来说不定还能考上大学呢。”

  “骁骁想上大学吗?”李庆宁十分亲昵地揉了揉窦天骁的脑袋,却不料后者兴趣淡薄地回了一句,“不想。”

  李庆宁顿时一阵尴尬,脸都绿了,强撑着这个话题追问道:“为什么不想念呢?”

  窦天骁大口地吃着碗里的汤圆,“我答应了外公,长大以后要帮着他种地呢。”

  舅舅舅妈噗嗤一笑,叶晓月的神色一凛,气不打一出来,拿起筷子就在窦天骁的脑门上狠狠戳了两下,“窦天骁!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啊!我赚钱养你供你念书就为了让你去种地啊!”

  窦天骁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明明每次自己这么回答的时候,外公都会乐呵呵地笑上好半天,还夸他懂事。

  见老妈神色不对,他便又像是乌龟似的,缩起龟壳不再说话了。

  饭后,李庆宁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把窦天骁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契而不舍地循循善诱之。

  “骁骁想不想跟妈妈去市里住新房子啊?新房子里有很多你喜欢的玩具,离游乐园和动物园都很近,周末坐车就能去玩了。B市除了汉堡包,还有很多好吃的呢,披萨意面你吃过吗?香得不得了哦……”

  那鬼鬼祟祟样子和蛊惑人心的手段,放在古时,绝对是个东厂的干活。

  可惜小孩子对于吃喝玩乐的东西基本没有什么抵抗力,听了没几句就开始吞口水,但窦天骁又不敢忘记外公交代过他的话,“那个叔叔要是跟你妈结婚了,你就得喊他爸爸,你要是答应跟着他了,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外公了。”

  所以窦天骁的内心就相当矛盾,李叔叔抛出的“鱼饵”越多,就越是令他饱受煎熬。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跳到地上吼了一句,“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玩呢,我要跟我爸爸一起出去吃大餐!”

  李庆宁的耐心也已耗尽,得意忘形地“哼”了一声说:“你爸爸你爸爸,你知道你爸爸在哪儿么?”

  “他在外地工作,我外公说等我念五年级的时候,他就能回来了!”窦天骁自信满满。

  “你外公那是骗你的,你爸爸在监狱里坐牢呢!”李庆宁说。

  “你骗人!”窦天骁梗着脖子,小脸绷得通红。

  “你李叔叔我从来不骗人,不然你说为什么你外公从来不带你去看你爸爸,你爸爸也从来不回家?因为你爸爸被很多警察看着呢,他根本就出不来。”

  窦天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嘴一瘪,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扬起胳膊就往李庆宁身上一甩,“你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