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丛良
季舒睁大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分割不清的爱在此刻完全发酵。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人,想了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熬,都在思念。
而现在,这份想念化为实体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说,我爱你。
他说,我想你。
他说,抱着我。
他被抱着,他彻底成了季越东的小动物,他想象自己是只小兔子、小羊或者小猫小狗。
季越东把他从下雨的树林里捡回家,他被捧在手心里,听到季越东对他说,“我爱你。”
他又哭了,用力地抱住季越东,泣不成声。
昨夜窗户没关,拉扯上的窗帘被风吹开,季越东赤着上身,穿上长裤,光着脚走到阳台。他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点燃,还是被郑元嘀咕了几十次的细烟,淡淡的桃子味。
从二楼看出去是一条小河,房屋都偏矮,天是湛蓝,云压得很低。
季越东慢吞吞地吐着烟雾,季舒不知何时醒了,他站在季越东身后,抱住了季越东。他比以前高了,踮起脚把脸贴在季越东的肩膀上,手掌贴着季越东的下颌摩挲,手指蜷曲,碰了一下季越东的嘴唇,而后拿掉了他抿在唇间的烟。
他像是偷到了什么宝藏,捏着那半根烟,侧过头含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季舒叼着烟含笑看着他,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痞样,他吐出烟雾,喷在季越东的脸上。
季越东眯着眼打量着他,捏住他的下巴,拿开了烟掐灭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他的手指划过季舒柔软的唇,彼此的目光揉在了一起,季舒张开嘴,含住季越东的食指。
季越东怔怔地看着他,季舒像是一朵盛开的艳丽玫瑰,每一片花瓣都被捋开,毫无畏惧张狂的美,他又咬了一下季越东的手指,含糊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季越东盯着他,附身贴在他耳边,嘴边噙着笑低声问:“昨晚还不够吗?”
他们这个家庭应该是起床最晚的,从二楼下来,房东喊住他们,抱歉地告诉他们早餐已经结束了。季越东笑着说没关系,他们今晚不住在这里,下午要去东京,上午则是去附近的神社转一圈。早上在民宿外的拉面店吃了一顿,季舒应该是真的饿了,吃了一大碗面又把猪骨汤都给喝完。
季越东很少看他吃那么多,眉头皱了皱,轻声道:“不要吃太多,撑了就不舒服了。”
“我饿了。”季舒小声嘀咕着,又说:“你吃你自己的,不要管我。”
季越东失笑,季舒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侧头盯着季越东。季越东咬了一口猪软骨,顿了顿,掀开眼皮看向季舒,他用筷子夹起另一块没咬过的,递到季舒眼前晃了晃,他问:“要吃吗?”
季舒摇头,“不要,我已经吃饱了。”
“真的不要?”
季舒的眼珠转了转,犹豫着凑过去,他说:“我不是真的想吃,我就想尝尝你的这碗味道怎么样?”
都是猪软骨拉面,一样的口味,味道能有什么不一样。季越东笑看着他,见他低下头,张开嘴,一口咬住了那块软骨,直接吞了……进去。
季舒的嘴巴塞得满满,季越东忍不住笑了,他用手指挠了挠季舒的下巴,问他:“怎么样?有什么不一样的,好吃吗?”
“好吃。”
“还要吗?”
“不要了,撑到这里了。”季舒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长吁了一口气。
他不小心吃多,靠在椅子里发呆,目光痴痴地看着一处。季越东吃完了面,揽着他的肩膀,晃了晃,“我们走吧。”
房东告诉他们神社很小,在半山上,因为偏僻基本都没有人会去,但却很灵验,当地人每年都会在特定的时候去一次。
上午的爬神社很助消化,季舒撑着膝盖蹲在石阶上,他这样走走停停好几次了,每次都是一样的话。季越东走了几步又停下,他走回季舒身前,季舒扬起头,脸上都是汗,喘着气说:“我走不动了,你抱我,不抱我我就不走了。”
竹林沙沙作响,长长的石阶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季越东圈住季舒的腰,把他拦腰抱起。季舒惊呼一声,立刻环住了季越东的脖子。他很瘦,但长高了后还是比以前重了些,身体僵在季越东的怀里,季舒听着季越东的呼吸,他抬起头,视线兜兜转转最后落在了季越东的脸上。
他对季越东说:“我其实能自己走,也不是很累。”
“我知道。”季越东低头在季舒额头上亲了亲,他微微喘息,“你只是还不确定自己在我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季舒一震,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季越东看着季舒哑然的样子又笑了,他最近总是在笑,心里好像开满了花,不管如何都觉得天边绽着彩虹。
他们抵达了神社,果然是没有人的,季越东把他放下,季舒双脚落地。
风徐徐吹来,季越东撩开他的头发,额头相抵,他告诉季舒,“在我心里没有什么重不重要的,你就是全部,你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
季舒是羞涩的玫瑰,又是热烈的野火,盛开在了季越东贫瘠潦草的半生里,他被燃烧殆尽,撇去了灰烬,走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他。他成了完整有血有肉的人,他爱季舒。
季越东在世界各地旅行时,每到一个地方,若有机会便会去当地供奉神明的地方。他会像来到这个地方的每一个游客一样,虔诚地低下头,在心里默默许愿。
都是一样的愿望,希望在那地球另一端的小男孩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
可也许是他太贪心,愿望说的太多就不灵验了。季舒没有快乐也没有健康,季越东想到此便会觉得心疼。
他低下头,这一次换了一个愿望,只说一次的愿望。
他在心里默念,他说,希望我能陪季舒久一些,更久一些,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更慢一点。
季舒磨磨蹭蹭挤到他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季越东的胳膊,他小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季越东摇头,“不能说,说了就不灵验了。”
“那么小气吗?你偷偷告诉我,还是灵验的。”
季越东含着笑,就是不说。季舒抱着他的手臂,语气软绵绵带着讨好,“那我先说,你再告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