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尖角
干燥——第一个触觉是这个。
嘴唇上有点刺刺的,痒痒的,似乎彼此摩擦,便能产生灼烧般的疼痛。
在微微的晕眩之中,干燥造成了干渴的错觉,而他不由自主地去解渴,拇指扣住对方的下颔,身体压低,用了一点力气咬上去,轻轻吮着对方的唇,舌尖若有若无地在上面润了一下。
“唔……”
面前的男人似乎很痛苦,艰难地呼吸着,缺氧般粗重地喘气。
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来不及说,也说不出。
又或许,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给予对方更多的空间深入的借口。他们在这样的借口下青涩地交换气息,喘着,尝着,苦苦探寻那种只属于对方的味道,并深陷其中。绵长的吻里有红酒的味道,又甘又涩的口感是相同的,但是从对方口中品到的时候,又是如此特别,比酒的本身更让人沉迷。
胸膛接近喉结的地方像要炸开,堵了一团东西,透不过气,心脏偏偏强劲地撞击这里。
好奇怪。
明明直到沈雁闭上眼睛的前一刻,齐誩还完全听不见自己心脏的任何声音,像是停了一样。此时,那个地方才怦,怦,怦地重新活了过来,甚至变本加厉。
沈雁是不是也一样呢。这么迷迷糊糊地想着,双唇稍稍与他分开,右手已经在盲目地摸索他的领口,找到之后紧紧抓住,一边发抖,一边笨拙地去扯开他衣领上的纽扣。里面的那块胸膛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暖,急促地起伏着,同样有个东西在剧烈跳动。
和他一样。
和他一样沉浸在内,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
“呵……”齐誩不自觉笑了笑,还要继续往下,肩膀却被沈雁扣住。
“齐誩。”沈雁低哑地呼唤着,双手打颤,意识还没有从刚刚的吻里抽离,浑身像高烧一般。他先是在齐誩衬衫上虚抓了几下,最后沿着肩膀缓缓摸过去,拢进头发里,把人拉回自己的怀抱。
齐誩仿佛是用沙子砌起来的,这么一拉便慢慢坍塌下去,一粒不剩地落在他怀里。
刚刚的那个吻很生涩。
此时,两个人都还缓不过来。只能借着这个暂停,双双抵住对方的额头轻轻喘息。
“齐誩……”沈雁迷惘地叫着他的名字,微微睁开眼。
他们靠得很近,发出声音的时候嘴唇很容易蹭到对方。齐誩一颤,喘气声稍稍变得有些浓重,随即睁开眼,看见朦朦的灰色光线中沈雁的额头渗出了汗,便下意识用手替他拨开那些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轻轻安抚。
“你是不是累了?”他问。他没有忘记沈雁现在身体状态并不好。
“抱歉……”沈雁皱起眉,并不否认。
齐誩听出他语气里有一种内疚,默默笑了起来,侧过头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沈雁有所意会,双手渐渐收紧。
“眼睛闭上。”齐誩低声哄着,“什么也别想。”
第二次没有第一次那么急,那么乱。只有缠绵。
甘甜的味道从舌尖传递过去,相互交错在一起,分不清谁和谁。
齐誩把棉被拉过来将两个人盖住,裹起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小空间。
嘴唇吻上另一人的感觉,正如那里面的棉花一样轻,一样软,暖暖的令人眷恋。
原先的干燥感已经消失,仿佛在彼此的磨合中慢慢磨平。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湿润的吸吮,伴随一下又一下低沉的呼吸在耳边散落。
沈雁静静躺在枕头上,一切都交给对方主导,自己只是回应。
当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和呼吸达到同一个规律,心仿佛也放了下去,安稳地在那个温柔的吻中沉沉入睡。
第四十九章
很少有机会在自己家里,因为听到猫咪的叫唤声醒来。感觉很新鲜。
小家伙的叫声又细又长,听起来有如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挠在耳朵上——应该是肚子饿了,他想。
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可以正常思考了。
尽管头还是有些沉重,反应也比平时迟钝,但至少疼痛感已经消退,不妨碍思路。
他皱了皱眉,吃力地抬了一下眼皮。第一次并没有成功,早晨柔和的白色光线在那两道打开的细缝里闪了闪,只维持了短短一秒钟,到底还是被关在外面。
于是他又默默躺了片刻,许久,再度睁开眼睛。
这一次他顺利地看到了房间的天花板。
然而,眼前的房顶似乎跟他这几天看到的房顶不太一样,恍惚回忆一下,才记起这里是他的卧室,不是书房。
卧室?
沈雁微微一颤,彻底清醒过来。
他本能地动了一下身体,却蓦然发觉自己的胳膊正被一个人轻轻挽住,当作抱枕般搂在怀里。而那个人的头还挨在上面,黑发一丝一绺很随意地搭在他衣袖上。
第一次在自己床上和另一个人肩并肩睡在一起。
身体相依的地方亲密无间,这个季节里最难得的温暖触感在布料和布料的摩擦间轻轻漫上,在这个容纳了两个人的小小被窝里,时光仿佛已经越过六个月,提前到达春天。自己所说不出口的感动和悸动,也正如春暖花开,徐徐在心底绽放。
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人还在静静沉睡,或许因为体温偏高的关系,面颊连接耳朵的地方微微泛红,眉目安详,嘴角有些上翘,似乎正做着一个美梦。
而他自己,那种美好的质感一直从梦里延续到现实,并没有因为醒来而中止。
齐誩。
默默念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他下意识抬起另一边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有些茫然地,缓缓摩挲着。
想……靠近。
比现在还要更近,让昨夜那些记忆片段在他们最贴近的时候苏醒。
沈雁在枕头上挪了一寸过去,鼻尖轻轻触到齐誩的头发,只要稍微动一动,便能闻到家里那瓶洗发水的味道,有种一起过日子,一起分享生活用品的踏实感。慢慢地,一天一天把这个人变成自己家的一部分,真好。
“齐誩。”
他忍不住叫出声。
不知道是因为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因为听见门外喵喵的猫叫,挨在胳膊上的人呼吸节奏一滞,片刻后懒洋洋地呓语一声,似乎有抬头的趋势。沈雁估计这是对方即将醒来的征兆,稍稍拉开了距离。
果然,齐誩眉心微微一跳,迷糊地睁开眼,眨了两下,第三下的时候忽然与他四目相对,不由得愣了愣。
也许是发现他在怔怔地摸嘴唇,齐誩发出一声轻笑,眼角弯起:“早。”
沈雁愣了愣,下意识回应道:“早……”
齐誩的眼神仍旧朦朦胧胧,连笑容也是,大概还没醒透。这会儿他又重新把头埋到沈雁的衣袖上,深呼吸那里的气味,像一个刚刚尝到甜头的孩子那样不舍得放下糖罐,贪心地索取更多。
沈雁久久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视线片刻不离。
看的时间越长,梦境般的不真实感就越来越淡,心头渐渐涌上来一股确认幸福的喜悦。
“你再看下去,我都不好意思抬头了。”当他以为齐誩已经再次入睡,贴住他胳膊的那张脸底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声音低沉,捎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沈雁惊醒似地回过神来。
“抱歉。”然后,喃喃自语般道歉,可眼睛没有一刻从对方身上移开。
仿佛早就料到他的目光离不开自己,齐誩慢慢抬起头,双眸清澈见底,与他在近距离内直勾勾地对视。沈雁的手这时候松动了一下,放下去小心翼翼地探向他,手指自齐誩的发鬓处往回拨,手掌覆盖他那只有些发红的耳朵,揉了揉,非常怜惜地梳理他的发丝。
齐誩一直微笑着看他。
他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手不自觉地往下移,拇指在齐誩嘴唇上缓缓擦了一下。
这一下,似乎擦出了齐誩唇边一记淡淡的笑靥。
“明明有更好的验证方式,你还用手去摸。”
齐誩沙哑的声音从枕头这端传到那端,令沈雁觉得压在枕上的半边脸有点热。
他收回手,按到齐誩躺着的位置一侧,在对方笔直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支起身子,俯下去,无声地吻在手指刚刚蹭过的地方。
齐誩说的对——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验证方式。没有比两个人的唇相互摩擦更直接,更强烈的印象。一刹那间,仿佛听到昨晚淅淅沥沥的雨声,闻到昨晚衣衫半敞时浓郁的气息,尝到昨晚红酒又甘又涩的口感。
切切实实地,唤醒前一夜所有的回忆。
当时他们的意识被酒精烧过,起了火,那一次次唇舌相缠令人头晕目眩,浑身发软,只知道用本能回应对方。
而现在,两个人都非常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对方在做什么。
因为这样,心跳才更加剧烈。
这次,沈雁并没有深入下去,只是痒痒地磨蹭着,不过停留的时间相当长,像一个早晨温情的问候。
齐誩闭着眼睛,期间用手轻轻扯住了他敞开的衣领,尽量拉低,维持彼此之间可以自由传递体温的距离。即使这个吻最终在两人的低低喘息中停止,他还是没有放开,鼻翼错开靠在一起,与对方面对面调整呼吸。
“所以呢?”良久,齐誩忽然开口问他。
“所以?”沈雁一时间反应不及,微微懵住了。
这个独家授权给他的男人近在咫尺,近得齐誩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投影,那种被一个人放在视野中央的感觉说不出的幸福。然而他很贪心,想要给这份幸福再加入小小的一勺糖,增加里面的甜味:“你亲都亲了,还不肯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么?”
不知道想象了多少次,把“审核中”三个字从他头衔上拿掉的时候。
沈雁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
所以,以这样的名义转正,于他,于沈雁,都是再适合不过,再自然不过——
沈雁怔怔地盯着他许久。齐誩也同样看着他,看着自己的投影在他眼中微微颤动起来,最后眼睑一眨,里面的映像蒙上一层湿润的光泽,于无声处,流连闪烁。
“好。”简短的,却又是最真挚的回答。
齐誩静悄悄地听到这里,没有任何动作。
当一个人听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答案,往往都不敢马上回应,因为害怕是梦,而声音会结束这场梦。
事实上结束的不是梦,而是一直以来自己那种患得患失的消极情绪,雨已经停了,无论是室外还是室内。放晴的不止是天空而已。
他终于默默地笑起来,仰起头,再次贴上沈雁的嘴唇。
正要在周日的晨光中细细缠绵一会儿,隔着房门传来的猫叫声却越来越怨念横生。
“喵!喵!喵!”如果猫语可以翻译,那么直译过来一定是“我很饿”。小归期对于温饱问题相当重视,叫得那么凄凉,应该是饿得挠墙了。
身为正牌家长,齐誩不得不暂时放开另一位家长,边笑边摇头。
难怪以前同事成天唠唠叨叨,说什么孩子是夫妻生活的电灯泡,果然不假——当一个合格的猫咪爸爸还真不容易。
小归期心满意足地啃着猫粮,大口大口喝着奶粉和营养剂拌在一起的饮品。
大归期一面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进食,一面吃下自己那一份早餐。小家伙大概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意外得到加餐,份量足足比平时多了三成,不过齐誩心里明白,因为摆在他自己面前的食物也比平时更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