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尼罗
这回坟前只剩了他一个人,他攥着一根烧火棍,从从容容的蹲了下去。将几碟子点心和一壶酒摆到墓碑基座前,他又点燃了一根很好的香烟,把那根香烟也搭在了碟子边上。抬头看了看墓碑上的字样,他开口说道:”若龙,快过年了,给你送钱来了。”
然后他拎过了一捆黄纸,开始低头去解纸上的细麻绳。他做事是细致的,烧个纸也要按部就班。正好今晚没有风,可以让他慢悠悠的烧出一把旺火。一边一张一张的往火里续纸,他一边隔三差五的抬头看看墓碑。看见那一根烟已经烧到了尾巴,他打开烟盒又抽出一根,点燃了接上去。
这回清了清喉咙,他低声开了口:“你在那边儿怎么样?找着伴儿了没有?我还没找着呢,想再找个你这样儿的,一直没遇上。”
话音落下,他冻得打了个喷嚏。端起坟前那壶酒灌了一口,他随即辣得“哈”了一声。摸出手帕擦了擦鼻子,他加快了烧纸的速度:“不说了,太冷。烧完了我好赶紧回去。”
烧完了那如山一般的黄纸,小鹿烟熏火燎的站起身,心里很轻松,感觉自己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抬手用力拍了拍墓碑,他大声说道:“走了!”
然后他放下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真走了。
小鹿这个年过得很好,顺顺利利、喜气洋洋。好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他好像也没有懒散多久,正月十五就过去了。而他打起精神穿起军装,又忙起了他的正务。
忙日子和好日子过得是一样的快。转眼之间他脱了冬衣换了春装,春装在身上没穿几天,他在太阳底下走路,开始热得出汗。地上星星点点的绿意,隔几天再看就向上钻成了草;再隔几天去看,绿草郁郁葱葱的连成了片,抬头一瞧,头上居然也有树荫了。
小鹿不停的扩张着势力与地盘,他的兵工厂也从一家变成了三家,而且都是设备齐全的大兵工厂。钱他不缺,赵将军的支持,他也不缺。日本人和程廷礼在冬季进行了和谈,到目前为止一直很安静,美太郎也不再向他传送秋波了。
小鹿感觉这样的生活很好,几乎就是没得挑剔,只是偶尔在不那么忙的时候,他闲下来,会忽然的很寂寞。何若龙是可遇不可求的,他真想再给自己找个伴儿,然而,找不到。
家里终日围着他转的,除了张春生,就是李国明。李国明自己还有个小喽啰,便是小全。小全的名字已经基本不大用,李国明无所事事,给他预备了无数的外号。“五十块”是他,“小奶牛”也是他。晚上他把小全洗干净了撵上床,然后很兴奋的偎在小鹿身边,命令小全“挤奶”——小鹿是不耐烦用嘴去伺候他的,所以他须得提前把自己撸到火候才行。及至把那命根子撸得鼓胀着直跳了,小全会怯怯的唤一声“师座”,同时膝行向前,将饱满的前端一直送到小鹿嘴边。
接下来是最动人心魄的时刻,他低下头,看小鹿张开棱角分明的薄嘴唇,将自己的家伙纳入口中。他立刻就一泄如注了,而小鹿不紧不慢的吞咽着,咽下最后一口之后,会顺势吮吸他一下。那一下子常让他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冷战,仿佛脊梁骨都过了电,非常的快活。
他身体好,尤其是吃得多,所以能够每天晚上都当一次小奶牛。然而小鹿对他始终是没兴趣,吃过了他那一口精华之后,小鹿端起茶杯慢慢的喝茶,倒像是更愿意和李国明扯两句闲话。他讪讪的缩到大床角落里,等着最后的命令——李国明若是留宿,他就可以自己回跨院去睡觉;李国明若是不留宿,那他从小奶牛变成五十块,回去还得给李国明铺床展被,伺候他休息。
这天夜里,小全把李国明背回了跨院。
李国明在小鹿面前一直是笑,及至回了跨院进了屋,他赤条条的趴在床上,忽然一抽搭,哭了。
小全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小声问道:“李副官,你……疼啦?”
李国明攥了拳头一捶床褥,哽咽着答道:“屁话!给你塞个拳头你疼不疼?你去给我拧把热毛巾,我擦擦血。”
小全乖乖的给他拧了一把热毛巾,又主动把热毛巾擦向了他的股间。蹭去股间黏腻的血渍之后,小全见他那入口已经绽成了个松弛的孔洞,就吓得一咧嘴。而李国明哼哼唧唧的哭道:“受不了了……买你回来一点儿用也没有,遭罪的还是我一个人……妈的老子不要你了……还我五十块钱……”
小全没钱还给他,只能是悄悄的拉过棉被给他盖了上,然后不声不响的坐到床尾陪着他。
第二天,李国明在床上趴了一天。到了傍晚他起来了,委委屈屈的扭到小鹿面前诉苦。小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并没有心疼的意思,因为实在是看李国明不算个人。他有时候喜欢他,也不是把他当成人来喜欢。
李国明诉完了苦,开始伸了他的白巴掌要东西,旁的也不要,他只要钱,说是天热了,要添新衣服。小鹿听了这话,便起身走进书房,用小钥匙开了写字台下的抽屉。
抽屉拉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纸笔。小鹿拿出一张稿纸,在上面端端正正的写了一行字,又签了个“鹿”字,然后把它递给了李国明:“自己去财务科领钱。”
李国明接了稿纸一看数目,当即就笑了,并且重新又爱上了小鹿,因为小鹿大方,样子又好,能供着他的花销,也能保护他。横竖都是要被人玩,不如跟着小鹿混,何况有时候李国明抱着小鹿亲亲摸摸之时,还会感觉是自己占了便宜。
李国明拿着单子转身走了,想要现在就往师部跑一趟,如果财务科长没走,那么自己可以立刻就把钞票领到手。小鹿不理他,自顾自的坐在写字台前,把抽屉里的内容又重新归置了一遍。
正在他自得其乐的时候,李国明却是变脸失色的跑了回来:“师座,不好了,天津来了电报!”
程廷礼新近又和日本军队交了火,而且看势头,这一场战火比年前那一仗烧得更烈。小鹿听了这话,登时站起了身:“有什么情况?”
李国明喘了一口粗气,然后答道:“大少爷——程家大少爷发给您的电报,说是下个月要来东河子!”
小鹿眨巴眨巴眼睛:“就这事儿?”
李国明惊魂未定,喘得厉害:“这怎么办?师座,他是不是找咱们来报仇的呀?”
小鹿看了李国明的德行,登时来了气:“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鹿让人给程世腾回了一封电报,表示自己并不欢迎他来。电报上从来没有长篇大论的道理,不过小鹿所拟的电报稿子也实在是简洁得过了分,语气仅比骂街客气一点。
程世腾是个要让他“乱”的人,他不能再杀他了,心心念念的恨他也没有必要,思来想去的,只能是不理他,一刀两断,图个干净利落又痛快。
再说他现在也真是忙得很,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务缠着他,但是察哈尔的形势如今一天一变,军政两界的人物,此刻没有不悬着心的。程廷礼对待关东军的态度十分强硬,一直是敢来就打,同时却又不敢打得太大发,因为实力有限,真要是全面开了战,关东军诚然是没有速战速决的自信,程廷礼这一方也是完全的没有胜算。况且这其中牵扯到的深层问题太多了,两国的事情,岂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的?
一个多月前,程廷礼被南京政府授了个上将,当了上将的程廷礼,和先前那个焦头烂额的程廷礼并无不同,但是在舆论口中,这毕竟是一项荣光。而程廷礼一有荣光,赵振声立刻就收拢羽翼,不吭声了。
赵振声的沉默并未让程廷礼感到得意,他知道这老小子并不是示了弱,这老小子是在闷声观望。接下来的差事,自己若是干明白了,那还好说;若是又出了大纰漏,那么赵振声必定有所动作。一山不容二虎,他这行为,倒也算是理所当然。
程廷礼忙程廷礼的,儿子不是军事上的人才,完全不能为他分忧,而且他一眼没留意,儿子居然悄没声息的启程出了天津,偷偷的往东河子去了。
程世腾到达东河子这一天,正是个雨后初晴的夏日午后。雨是暴雨,足足的下了半天,冲刷得天地澄澈,万物崭新。他没惊动旁人,路上就只带了来宝,提前也没发来一封电报做通知,以至于他找到小鹿家中时,旁人姑且不提,张春生就先吓了一跳。
张春生快步走去前院,要向小鹿通报这个消息。小鹿站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正和李国明并肩仰头看彩虹。忽听张春生说程家大少爷来了,小鹿瞪着眼睛没说话,李国明则是“刺溜”一下子,扭头钻进了跨院里。
小鹿下意识的想要关门拒客,可是转念一想,感觉又不好——他敢来,我不敢见?难道到了如今,我还怕他不成?
把两只手插进军裤裤兜里,他又看了远方彩虹一眼,然后垂下睫毛,对着院中地面一洼积水说道:“让他进来吧!”
他这思考的时间很是不短,于是张春生在等待的期间里,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目光扭头望过去,也看到了倒映在水洼表面上的彩虹影子。听到小鹿的命令,他收回目光,轻声答道:“是。”
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亲自把程世腾和来宝领了过来。
程世腾进入院内之时,小鹿还保持着双手插兜看彩虹的姿势。闻声扭头望向前方,他先是将程世腾上下审视了一番,然后用粗砺的声音质问道:“我不是不让你来吗?”
程世腾一如既往,是个西装革履的公子哥模样,一身的衣服料子大概是相当的好,笔挺的不变形不走样,只可惜从下面裤管到上面衣袖,全被溅上了泥水点子,穿着皮鞋的两只脚也踩成了沉重的泥坨子。来宝跟在他的身后,拎着两只皮箱,因为腿脚伶俐,知道挑好路走,所以看着倒像是比他更干净点。
单手握着一根同样泥水淋漓的手杖,程世腾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脚,忍不住一皱眉毛,随即抬头对小鹿答道:“我早就说过我要来。”
然后他像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自己用力的跺了跺脚,又嘀咕道:“城外下完了雨,没有一寸好路,全是泥。”
小鹿从裤兜里抽出双手,昂首挺胸的把手背到了身后:“你是自讨苦吃。”
程世腾很平静的向他一点头,然后说道:“这里的交通太糟糕了,我打算在城外修一条路。”
小鹿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怎么?认为我修不起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