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核桃酸奶
“写东西?”闻司余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顿时好奇心上来了,“小说?”
“不是。”钟于斜眼看他,好整以暇地说:“写剧本。”
闻司余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臧西。
钟于也是写剧本的,和臧西不仅是朋友,更有可能臧西还是他的偶像,所以钟于才会这么维护臧西,这是同行之间的欣赏啊。
闻司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钟于嘴角一抽,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闻司余又想歪了,他这脑子平时挺灵光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老拐弯呢?
一拐拐到山沟沟,这酸味,要编多少他和臧西曲折离奇的故事出来啊。
“我就是臧西。”
“哦,你和臧西——”
!
闻司余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钟于疑惑反问:“有这么难信吗?”好歹他也是读文学出身的。
闻司余心说不,联系到钟于的大学专业和他平时总抱着电脑发呆的场面,就一下子说得通了,只是他又想到了以前在钟于面前对臧西的剧本指手画脚的场面,有多大可能钟于不会和他算账呢?
“你真是臧西?”
“是,”钟于果然重提往事,“郭导真的把《红痣》的感情线大改了吗?”
闻司余怕他不高兴僵道:“是。”
钟于早有预料没什么大反应,仔细看过相关的工具书之后再回去看那个剧本,的确发现了很多不足,自己不足总不能还不让别人说了吧。
见钟于没再提这事,闻司余一边侥幸一边不由自主地感叹,现在钟于的脾气真是好了太多了,那时候的他一有不顺心就生闷气,生闷气就是黑着脸,哄也哄不好。
现在这么温柔,他不负责任的猜想,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两人走进酒店大堂,前台挂着圆钟秒针刚好挪到十二的位置,他看见了说:“新年快乐。”
闻司余下意识跟着就回:“新年快乐。”
继而愣道:“这么快就十二点了?”
“嗯。”钟于弯弯嘴角,竟然产生了可以和身边这个人一辈子都这样走下去的神奇念头,而很快也会有一个新生命加入他们的生活,一切都在走向未知但美好的地方。
他蓦地柔软了眼神,笑着看向闻司余。
“新的一年,你要准备好做爸爸了。”
他说这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以前都感觉自己已经断情绝念了,谁能想到现在都有了孩子,孩子还是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真是世事难料。
而且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养孩子方面他恐怕不如闻司余。
不过不管闻司余和钟于有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孩子该来还是来了。
钟于从手术室里出来时,一张脸惨白,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眉睫都湿漉漉的,看上去十分狼狈,但好在精神还算不错。
看见闻司余又哭又笑的脸,钟于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他都能预料到,以后家里照顾两个小孩的场面了。
闻司余把孩子交给江阿姨,俯到床边握住他被汗水浸湿的手,既想笑又想哭,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情绪停滞了半天,嘴唇蠕动最后堂皇茫然又老老实实地说:“我有点想哭。”
喜悦,震惊,心疼,无论他在这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有了多少相关的幻想,当这些切实的情绪一起向他袭来时,他还是无法自抑地脑子一片空白。
“傻逼,”钟于扯着嘴角,看见闻司余眼角一点晶莹,“你已经哭了。”
闻司余一抹眼睛,果然湿漉漉的一片。他不知道说什么,只低头亲在钟于手腕上,百般珍惜,百般温柔。
团子小名叫涂涂,小孩生下来七斤多,不哭不闹,小小的一坨乖得很,手臂藕节似的,脸蛋——
“真的好像猴子,”钟于郁闷地说,“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一般都说小孩刚出生不会好到哪里去,钟于也了解过,他没见过别人家的新生儿,但这未免太难看了点,他和闻司余都长得不差,怎么就一点都没遗传到呢?
闻司余安慰他:“这是正常的,五官还没长开,等过几天就好了。”
“真的吗?”钟于半信半疑,“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他的表情看起来仿佛就是在等闻司余说是,然后他顺理成章地说孩子一定是像你。
闻司余失笑,偏不让他如愿,“没有啊,我妈说我小时候是医院里一批小孩里最漂亮的。”
“......好吧。”
说到闻妈妈,闻家父母已经玩到欧洲去了,接到孙子出生的消息才火急火燎地往回赶,不过飞机再快他们也只能晚上到了。
闻司余:“喝不喝排骨汤?”
太清淡,“不喝。”
“鸡汤呢?”
太油腻,“不喝。”
闻司余努力想了想自己会做几样菜,“那你想喝什么?我给你做。”他们住的VIP病房,又是私立医院,房间布置得总统套房一样,还自带小厨房,做菜做饭很方便。
“闻司余,”钟于眯着眼,感觉自己猜到了他的小心思,“我不会产奶。”
闻司余眨眨眼,他是有点这方面的想法,不好直接问,总觉得钟于会气的想打人,但说不定能有母乳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那你想不想喝鲫鱼汤?”
钟于有点暴躁,“能不能不喝汤,我吃饭喝水不行吗?”听着这些汤名他就毫无胃口,“我想吃火锅。”
“不行。”
钟于微微提高了声音:“你以前是不是说要带我去吃火锅的?”
闻司余说:“等你出院了就去。”
钟于又想翻白眼了,闻司余对他越来越敷衍,他答应去吃火锅是刚知道怀孕的时候,结果一拖拖到孩子都出生了,他还说再等一段时间,再等下去他都要回娱乐圈搬砖了,哪还有什么机会吃火锅。
渣男!
两周后,钟于出院。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剪头发,怀孕将近一年,头发都这么长了,剪的时候还难得有点不舍得。不过剪了之后一身清爽,最后一点不舍都没了。
“我脸上多了好多肉。”钟于看着镜子里自己说道。
闻司余和这里的理发师是朋友,剪之前是他沟通的,修短头发了之后,再把前额的头发梳成中分,这个发型特别吃脸型,钟于这么养了一年,脸上圆润,一点轮廓都没了,所以显得脸上肉多。
“哪有?”闻司余睁眼说瞎话,“这样很可爱,还显年轻。”
钟于经他提醒想起来自己还比闻司余大四岁,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比你大四岁,还进了次手术室,是容易老。”
“!”闻司余立马澄清自己:“谁说你老了?”他捏了捏钟于软乎乎的脸颊,闭眼吹:“就这张脸,明明是大学生好不好。”
钟于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大学生?”
闻司余觉得自己说多错多,心虚地推着他肩,嘟嘟囔囔地说:“走了走了,涂涂在家肯定想我们了。”
钟于也没计较,他对年纪不在意,四岁的差距对他来说不算大。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打趣闻司余,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后钟于心满意足,感觉自己好歹出了一口气。
不过被他们念叨的涂涂在家才没空想他们,小孩被自己奶奶抱着晃来晃去玩得可开心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盯着人看。闻司余说的没错,小朋友出生几天后,脸上紫红就褪去了,粉嘟嘟的小脸软软弹弹,特别讨人喜欢。
钟于还以为刚出生的小孩会哭闹个不止,没想到涂涂乖乖的,醒了就安安静静躺着,动动小手,吃吃小手,喝喝奶粉,这就是他一天的活动了。
小孩还是睡着的时间多,闻母把他放回摇篮里,招呼两个年轻人静悄悄出了房间。
到了客厅,还没等他俩坐下来,她就直截了当的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钟于怔住,他和闻司余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但其实还没真正确立关系,更别提考虑什么时候结婚的事了。
国外对他们同性恋人也没建立这方面的制度,要结婚还得跑去国外。
结婚这个词对他来说很遥远。
闻司余看了眼他的脸色,主动说:“结婚的事还早,我们还没想过。”
闻母的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了一会,通过钟于的身世她能理解他对婚姻关系的抗拒,也不多说,“行,那你们做了决定记得通知我们,到时候让你姐也见见人。”
闻母可能也想把空间留给他们聊聊,又嘱咐了他们几句照顾好孩子就离开了。
钟于说:“你想结婚吗?”
闻司余当然想了,就这么把钟于捆在自己身边多好啊。但他不想逼他给他压力,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都可以啊,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这话说着他突然一顿,“你还没给我个正式的名分呢是不是?”
钟于笑:“那我给你了呢,你想不想结婚?”
闻司余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诚实地说想。
钟于沉默,结婚和恋爱又是不一样的概念。他是老旧派,觉得恋爱谈的不舒心了还可以分手,但结婚应该是一生一次,总要慎之又慎的。
他和闻司余的经历又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他们先是有了孩子,再走到一起的。
而闻司余又是这样年轻的阶段,他到底能不能分得清这是对孩子另一方家长的爱屋及乌,还是对他这个人本身的喜欢呢。
他相信闻司余这个人,却对他的态度仍然持有保留。
钟于说:“再等等吧。”
这么说好像跟闻司余说要带他去吃火锅似的没有期限,他又加了一句,“等涂涂长大一点再说吧。”
闻司余点头,等了一会拉住他的手还是决定和钟于说开:“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会有很多顾虑,我愿意等你,一直等你也行,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们一辈子就这样相处都行。”
二十四五的小子说起一辈子的话一点也不含糊,话里卑微,话外张狂。
钟于心里一热,和闻司余相处的越久,他就越感觉自己被闻司余带跑了,以前做什么事都是随心所欲,如今像有了软肋一样瞻前顾后,思前想后,动不动就把自己的未来一辈子拿出来溜溜。
他从前对这样绝对的字眼避之不及,从前说可以坚持一辈子的事不知不觉间就放弃了,年纪渐长就越觉得说出口的那些承诺反而更走不远。
但闻司余这么简单几句话就叫他找回了以前从没有过的热血感,像十七八岁的自己,为被污蔑感到愤愤不平,会嚣张地想去找人麻烦,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然而现在的钟于怕说出口的话就不算数了,谨慎的措辞:“是吗?”
他不想质疑闻司余,因此不愿做出正面回应。
闻司余知道他越是剖开自己的内心钟于就会跑的越远,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他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是,”他说,“那你什么时候先给我转个正?”
钟于心里一松,“那等我挑个黄道吉日。”他站起身想去婴儿房看看孩子。
闻司余和他一起站起来,拦住去路,“我看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他靠得极近,像在喃喃耳语一样,钟于都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