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鹿
余明渊放下手机看刘涵之,他脸上那层焦急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找到余明渊的放心。
“你怎么不说话?——您、您是蒋叔?”刘涵之的注意力放松之后,才有空注意现场别的男人。
一看之下,顿时呼吸屏住。
蒋羡祺听这个公然在他面前对余明渊表示担忧的大男孩叫自己叔叔,也分外诧异。他将目光从余明渊脸上收回,定睛看向刘涵之。
刘涵之与他的父亲有六分像,这已足够。
蒋羡祺的记忆力一向极佳,他能有现在的身家,绝对的真材实料、绝不掺假。
“你是刘总的公子?”蒋羡祺客套道,他说着,又看了一眼余明渊。
刘涵之丰富的表情与余明渊的冷淡对比,相差实在太大,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正是。蒋叔您是过来找少君的吗?他现在在我们的包厢,我去喊他过来?”刘涵之殷勤地道。
“少君也在?”蒋羡祺才知道。
刘涵之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是啊,我们叫了少君去了我们的包房。”
蒋羡祺不语,刘涵之默认他同意,乐颠颠地回头看余明渊:“明渊?”
他始终没发现余明渊对他的冷淡,余明渊沉默,他认真地说:“刘先生,我想我要先回去了。”
“什么?”刘涵之错愕至极,他伸手抓住余明渊的肩膀,无措道:“明渊你怎么了?”
“何必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余明渊淡淡道,他推开刘涵之的手,目光直直地看着刘涵之,“刘先生,我的工作很忙,时间很紧,没空陪你玩恋爱游戏,更没参加你朋友的生日宴会,听他对我过去生活的批判。”
刘涵之呆住,他没想到余明渊会说这样的话,他道:“你听到我和师秋说的话了。”
“一字不漏。”余明渊回道。
刘涵之想解释,他抬起双臂,想再次抓住余明渊的肩膀。余明渊退后一步,不给他机会。
“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是师秋——”
“不要紧,你不需要解释。”
“明渊,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师秋会——”
“我说了,你不要解释。”
余明渊觉得跟刘涵之说话好累,是不是富家子弟都这个模样,听不懂人的话。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在走廊响起。
余明渊抬起头,目光越过刘涵之的肩膀,看到不远处伫立着一个穿着简单咖啡色毛衣的青年。虽然穿的简单,但是周身气度已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今晚到底是什么日子,不想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来,让人应接不暇。
“蒋先生,刘涵之——”王少君含笑走过来,他好奇的目光看向余明渊,“咦,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样的自来熟,余明渊看着他自惭形秽,他还在梦里把他想象成十恶不赦的人,可见自己的心胸是如何的狭小。
王少君和之前的唐洵之流相比,着实是另一个高度。
他配得上蒋羡祺。
余明渊越发的想走了,待在这儿实在是自取其辱。
大约都是熟人,王少君上前亲密地挽住蒋羡祺的手臂,他笑着看余明渊:“你是涵之的朋友吗?第一次见到你。”
余明渊苦笑,这叫他如何回答,他根本不应该留在这儿。
“不,你看错了,刘先生是我的客户——”
“就是客户吗?”刘涵之突然打断他,痛苦地说。
你看,没有吃过苦的小少爷大约就是这样,公开场合,肆无忌惮地流露自己的感情,才不管旁人的眼光。
余明渊想,他一定要自己难堪了。
“是。”
余明渊惜字如金,转身就走。
刘涵之眼疾手快,拽他的手,想拉住他。
他们这样像电视上演的三流肥皂剧,刘涵之毫无所觉,做戏做得如此认真。不过才见了三次面,第一次,余明渊甚至都不记得了。
“明渊——”
余明渊光火,刘涵之为什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刘先生,请你自重。”
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坏人,呵。
刘涵之呆住,他愣愣地看着余明渊。
这个表情才应景,苦苦追求的富二代被人如此没眼色的落面子,多么值得人同情。
是自己不识好歹。
“消消气,消消气,涵之你快给人道歉,你看你把人逼到什么地步,你就是再喜欢人家,也不能强迫人啊?”王少君看了一会儿戏,开口劝道,“明渊?我能这么叫你吗?我知道涵之肯定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别生他的气,他从小娇生惯养,性格还是个孩子。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坐下来喝杯茶怎么样?大家重新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
刘涵之只盯着余明渊:“明渊,给我解释的机会好不好?”语气是那样的可怜。
余明渊抬起头环视众人,都在等他的答案。蒋羡祺则微微皱着眉看他, 一直沉默着。
面对这些人,简直比连续加班一周还累。
他精疲力尽。
“好,不如把话说开。”他缓缓道,“刘涵之,你清楚我以前的身份,但是你不介意是吗?”
“是,我很欣赏你,我不说假话。”
“明白了。”余明渊点头,“但我很介意,我最恨以前这段经历,我不想和一个对我的过去一清二楚的人在一起。你听清楚了吗?”
蒋羡祺目光一凝,他眯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余明渊。
“我向你郑重道歉可以吗?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提一个字。”
“不,我听见你刚刚叫蒋羡祺蒋叔,是吗?”
“对。”
余明渊笑笑,他道:“但我答应过蒋羡祺,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意思?”王少君茫然,他看看余明渊,又望向蒋羡祺,可蒋羡祺却一直盯着余明渊,这让他的心顿时慌张起来。
“我已经破了两次例,常言道,事不过三,我应该竭力避免第三次见面,这是我的本分。”
“蒋先生?”王少君凑近蒋羡祺,他想弄明白余明渊说得话到底什么意思。
大家看起来都心知肚明,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刘涵之说:“我可以——”
“你不可以。你只是刘家的儿子,不是老子。你靠你父亲吃饭,别替你父亲做决定。”
“你别话说得那么绝,世事无绝对!”
余明渊笑起来,“那好,正好蒋家能当家作主的人就在现场,你就当着蒋羡祺的面发誓吧。——你们刘家以后同蒋家再无生意往来,如若反悔,你们刘家立时破产,你变成和我一样的穷光蛋。”
刘涵之张着嘴,他的目光游移,思想在做剧烈的斗争,久久没有踏出一步的勇气。
大话谁不会讲,余明渊退后两步,对着众人道:
“话说完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第三十九章 这是我跟你的事。
余明渊出了门厅,站在台阶下的门童伸着头张望他,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还没有找他要车钥匙。他哪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车,哪来的车钥匙。
然而站在大门口太张扬,出入大门的人都要看他一眼,好像他多稀奇一样。
余明渊左右看一眼,找了一处僻静的白石栏杆边上站着。十二月的夜晚,户外空气冰冷,他来得匆忙,穿得大衣太薄了一点,风从衣角侵入,冻得他手脚冰冷。
他拿出手机,找了打车软件,打开一看,附近果然没有一辆车载人。他放下手机,把手插在口袋里,清冷的月光幽幽地从雕花的房檐斜照下来,将他的影子从脚跟处拉得长长的。忽然,一阵不大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和他的影子重合起来。
他猛地回头一看,一个人从幽暗的阴影里走出来。
月光撒在他的脸上,余明渊看清他的面容后十分意外。
“张家峰。”他说,语气听不出是不是失望。
张家峰对他的态度依然很恭敬,说话一板一眼:“余少,先生吩咐我送你回去。”
余明渊第一反应是你说的“先生”是谁,但是脑子迅速冷静下来。
他不语,手放在口袋里紧紧握在一起。
“余少,外面天冷,这边偏僻,车不好等,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张家峰劝他。
余明渊想,按照一般的小说剧情来说,自己应当要拒绝。刚刚不顾一切耍完了威风,自当不能立刻卑躬屈膝。
这便是一般人说的骨气。
“好,谢谢你。”余明渊随着他下楼。
那在寒风中站岗的门童见他下楼,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余明渊回他一个笑,他低下头进了拉开的车门。
车厢内,余明渊一路沉默,张家峰没有问他自己的住处在哪儿,好像他一切都知道。
就如蒋羡祺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谢谢。”
到了公寓的门口,余明渊礼貌道谢。
张家峰毕恭毕敬,连忙道不用不用,但是没有立刻把车开走,似乎在等着什么。
余明渊垂下眼睫,全当不知道,转身进了安全门。
他站在电梯门口,没有按电梯的按钮,电梯停在第二十三层没下来。
他想,蒋羡祺这是在可怜自己。
比起看不起,可怜是更低一等的感情。
他一定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当年十五岁那样可怜,甚至更可怜,所以忍不住伸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