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鹿
赛车场本来就是蒋天泽用来放松自己的游乐场,他哪天觉得没意思,随手关了就是了,不存在对自己方便不方便的这回事。
“我要是不方便呢?”蒋天泽说。
余明渊无语,耐着性子道:“那蒋少您觉得呢?”
“我现在可是被你威胁的人,哪敢有微辞,那就周六吧!”蒋天泽半是讽刺半是无奈道。
其实,他完全可以对余明渊做出一点超出底线的事,但是最近蒋羡祺对他表示出明确的不满,他不想再挑战父亲的耐心。
“谢谢蒋少。”余明渊淡淡道,正要挂电话,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道:“麻烦蒋少待会儿给我发一下您的赛车场消费标准,我好按倍数给您转账。”
“你——”
余明渊利索地挂了电话,他吃完饭,中午的时候,把和蒋天泽越好的时间发了一遍给何望。
何望是个会做人的,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立马就来了电话。
“表哥,真太谢谢你了!”何望在电话里激动道。
余明渊嗯了一声,说:“不用谢,你们好好玩吧。”
何望一听,赶忙说:“表哥,周六晚上你不忙的话,也过来一起玩吧。到时候,我想把采儿介绍给你,她刚刚知道你帮了我的忙之后,就一直吵着想说认识你。”口气似乎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这样说,余明渊倒不好拒绝了。
见余明渊沉默下来,没有立刻作答。何望忙给余明渊台阶下,道:“表哥是不是那天还有其他事,那你去忙你的吧。我就是想亲自和表哥道一声谢,既然表哥没时间,那我们找别的时间就行了,都是小事。”
余明渊这下觉得自己想不去都难了,便道:“那我到时候看看吧,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去凑个热闹。”
“嗳!表哥你自己看,有时间就来!”何望忙道。
两人虚头巴脑地寒暄了一会儿,然后挂了电话。
他下午还有课,中午打算图书馆休息了一会儿,还没坐好,突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余明渊在学校的跟同班级的同学关系冷淡,毕竟他是属于特权阶级,平时不在学校住,一直是走读的。大学明文规定,大一新生必须要在集体寝室住满一年,才能单独去外面租房子住。偏偏余明渊成了例外。
他要是长相普通,当个扔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路人甲就算了。但是偏偏余明渊长相出色,不管杵在哪儿都算冒尖的,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再看他穿着非富即贵的,引得跟他一起上过课的同学私下里议论纷纷。
曾经带他们一个班的班导就被学生质疑余明渊就能不住寝室,凭什么要他们就要住满一年?这事把她弄得焦头烂额,最后实在招架不住,跑到教导处去哭诉。
本以为这样了,能有个妥帖的回复,谁想那教导主任笑眯眯的安慰她说,余明渊这个学生啊是校长亲自安排的,我也不清楚内幕啊。要不,李老师你去校长室问问沈校长?
班导灰溜溜的回来了,以后谁来问余明渊的事,就说他签了免责声明,谁要想跟他一个待遇,去找校长签字。
平时在校的学生,哪有资格见到校长啊。班导这么一说,大家也就熄火了。但是面上不会再争了,对余明渊到底存了个心里疙瘩,即便到大三了,余明渊和班上的同学也没有合得来的,整天独来独往。
余明渊猛地回头,一看居然是熟人。来人个子小小的,穿着一双平跟黑白底的棕色小单鞋,小腿细细的,被一条红色的碎边群子包裹着,头发是棕色的,夹着夸张的珍珠发夹。她笑着看着余明渊,俏丽的一张鹅蛋脸,眼睛很黑,看着人带着一种沉静的温柔感觉,像一朵插在花瓶里的栀子花,无风动时,也能嗅到的暗香。
“明渊,你还认得我吗?”她微笑地说道。
余明渊看了她一眼,又看到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扎堆站着两三个女孩子正头靠头,凑在一起朝他们这边嬉笑打闹。
“薇薇?”余明渊怔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孔薇薇听到他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眯起眼睛笑起来,笑容愈加甜美,声音脆脆的道:“明渊,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余明渊一笑,“怎么会不认识你,几年不见,你长得高了。”口气像对自己认识的妹妹。
孔薇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小拇指撩了一下头发,俏生生的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燃脂晕。然后她微微抬头看着余明渊,俏皮道:“没想到我们在一个学校读书,我哥也没跟我说,早知道,我入学的时候肯定找你来帮忙了。”
她的哥哥叫孔少峰就是余尚玥的前未婚夫。余明渊心想竟然这么巧,便道:“现在知道也不迟。”却没有提自己的姐姐。
孔薇薇也不介意,从身上背着的小肩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道:“那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说完,她顿了一下,像是怕余明渊误会,忙解释道:“我不是我哥派来的探子,你不用怀疑我……当年的事,是我们家做错了,我代我哥和我家,向你和尚玥姐道歉。”
余明渊听了,轻轻一笑,他是知道孔薇薇的,他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孔家当时也不算落井下石,只是想甩掉烫手的麻烦罢了。
他说:“我没有那么想,你直接搜我的手机号吧。”
他报了手机号,孔薇薇记下来,然后抬起头道:“好的,已经加啦。”
余明渊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没待他拿出手机。孔薇薇就收回手机道:“那我先和室友回寝室了,他们还在等我。下次我请你出来吃饭!”
“嗯,好。”余明渊道。
孔薇薇朝他挥手,动作轻快地转身离开,轻盈的像一只小鸟。红色的裙子在腿边散开,随风飘散在空中,充满了她这个年纪女孩们特有的青春靓丽。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余明渊不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神情惘然。也许是秋天的太阳太烈了,晒得人没有脾气。他感觉那些灿烂的日光落到皮肤上,化为一根根看不见的银针,穿过他的皮肉、刺进他的骨头里,让他整个人都疼得无以复加。
以前的生活,他以为他忘了,谁知道,再见到臻安、薇薇,好像又回来了。
孔薇薇以前每年过年过节,都会到他的家里来做客。爸爸妈妈就会叫他去和孔薇薇玩,孔薇薇那时候还是个纯粹的小孩子,他们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做游戏。
孔薇薇胆子小,花园里碰到什么虫子、蚂蚁都要吓得跳脚。他是男孩子,自诩身份,就一边帮她打掉裙子上的小虫子,一边嘲笑她,直到把她气得哭出来,才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曾经是孩子的他们,现在都长大了,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的命运。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清瘦修长,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一看就被保养的很好。
他想,我的命运是什么呢?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可是不是对的……我又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晚上,余明渊下课去了蒋家。蒋羡祺这段时间没有出差的任务,倒一直在家。他去的时间非常不凑巧,蒋羡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在书房大发雷霆,他刚刚走进大门,还没把东西放好,作为蒋羡祺心腹下属的郑家峰就迎了上来。
“余少,正打算去接您的,没想到您赶巧回来了。”郑家峰殷勤道。
余明渊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不由好奇道:“找我什么事?”
郑家峰一听到他这句话,马上接话道:“先生傍晚发了火,现在都没气消……”
“发生什么事了?”余明渊不接他的话,转身去了餐厅看看。
郑家峰苦笑,不近不远的跟在他身后,道:“有人办错了事,闹出了官司。一开始还想压下来,结果没想到越闹越大,现在兜不住了才上报给先生。”
余明渊一听就知道郑家峰没把话说明白,不过,他也不想知道细节,能闹出官司,顶着蒋家的名头还没有解决的,肯定不是小事,甚至大胆猜想一下,中间说不定就背负了人命官司。
余明渊拿起茶壶,给自己的泡了一杯猴魁。他垂着眼睫,看着茶盅里里起伏的碧绿茶叶。室内温暖的光线照在他的头顶,衬出他侧脸的优美线条。他的皮肤雪白细腻,只瞧一眼,几乎能想象出来,指腹抚摸在上面的触感。
郑家峰移开眼睛,声音恭敬道:“余少,先生晚上到现在还没有用餐,您看……?”
余明渊回头看他一眼,郑家峰看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那么澄澈,似乎洞穿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不由低了一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叫厨房把饭摆上吧,我去看看。”余明渊沉默许久之后,最后还是同意了。
余明渊站在厚重的实木房门外,用手扣了扣。书房的大门,隔音效果很好,站在门外,几乎听不到房内的一点声响。
门外的灯光没有完全打开,光线暗淡,余明渊盯着大门上的木头花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等了好一会儿房门才由内而外打开。
开门的是蒋羡祺的律师,姓魏,四十来岁,长得一脸忠厚老实,看起来不像是做律师的,反而是社区委的调解员。
“余少,蒋先生在里面等你。”魏律师朝他余明渊点头。
余明渊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扰他们,看了一眼室内半开的房门,压低声音问道:“没打扰到你们吧?”
魏律师自己开律所的,干了二十多年律师行当,早就混成了人精。闻言就笑道:“没有的事,余少来得正及时,我刚好要离开。”
余明渊见他要离开,不想自己耽误他的时间,便朝他点头,错开身,让他出门。等他离开后,余明渊环视一圈无人的办公室,走到茶水间里,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端在手上,这才走进内书房。
他推开门,一眼看到蒋羡祺背着他坐在办公桌后的座椅上。内书房有个小阳台,这时候通往阳台的门开着,遮光用的白纱帘幕随着晚风卷起,余明渊看一眼,便轻手轻脚把茶杯放到蒋羡祺身前的桌子上,再走过去,把门关上。
“晚上温度太低,当心着凉了。”余明渊关上门后,返身对蒋羡祺说道。
蒋羡祺整个人靠在棕色的皮质座椅上坐着,自打余明渊的身影走进视线之后,一直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听到余明渊的话,蒋羡祺表情不变,只无言地伸手向他招了招。余明渊听话的走过去,半跪在蒋羡祺的脚边,把头放在蒋羡祺的腿上,蒋羡祺伸手放在他的后颈上。
“又是谁把你找过来的?郑家峰那小子?”蒋羡祺说道。
余明渊将他的另一只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答非所问道:“都快九点了,还不吃晚饭吗?”
蒋羡祺低头看着他的脸,手从他的后颈放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余明渊扭过头,当没看见,说:“又不是宝宝,还坐你的腿。你不吃的话,那我自己去了。”说着起身站起来。
蒋羡祺哪会让他走,伸手拽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余明渊还没站稳,身体就倒在蒋羡祺的身上。
蒋羡祺抱着他的腰,把他按在自己的身上,他低下头把嘴唇放在余明渊的鬓角上,轻轻摩挲着,在余明渊的耳边道:
“你不是我的宝贝,谁是我的宝贝?乖,陪我坐一会儿。”
第十二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余明渊最后还是坐在了蒋羡祺的腿上,头靠着他的肩膀,陪他声音低低的说着话。蒋羡祺是性格强硬了惯的人,一般他想做什么,肯定会不达到目的不罢休。
对他而言,余明渊是他身边的人,跟他自己养大的没什么区别,不存在真正会拒绝他的时候。
“这两天就别回家了,你倒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做孤家寡人。”蒋羡祺低头,亲他的额头,状似埋怨地说。
余明渊听了就笑,把额头贴在他的肩窝说:“你那么忙,怎么可能一个人?我下课回来太晚了,总觉得会打扰到你的工作。”
“你什么时候在意我的工作忙不忙了?我听着倒觉得新鲜。”
“胡说。”余明渊反驳他,皱着鼻子说:“你不知道,每次你拍桌子发火,大家都很怕你。”
“哦。所以不是郑家峰叫你,你都不愿来见见我?”蒋羡祺用手托着他尖尖的下巴,让他被迫仰着头与自己对视,眼神深邃:“我有那么吓人,嗯?回来听下人说我在发脾气,就赶紧躲远远的?”
余明渊只是笑,抿着嘴巴不说话。他的脸小,估摸着只有蒋羡祺的手掌大,这会儿躲在他的手心,像一只跟主人耍赖撒娇的小猫咪。
蒋羡祺看他不说,就越发的想要他张口。他伸出手掌箍住余明渊的后脑勺不许他往后躲,倾身去吻他的唇角,说:“真不说话?”
余明渊赶紧摇头,用手撑住蒋羡祺的脸,不让他亲自己,声音软软道:“一开始他们找我,我是真怕你在气狠了伤到自己的身体,后来一打照面,我就知道你有时候只是在吓唬他们。我贸然去了反而尴尬,最后还要你来照顾我。”
蒋羡祺听他这么说,眼神柔软下来:“我照顾你少了,还差这一两回?——这么怕我为难?”
余明渊乖乖点头,糯糯道:“不过,您下次还是不要再随便发火了。”余明渊的视线余光撇到蒋羡祺的领带有些歪,自然地伸手给他把领夹重新整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蒋羡祺道:“我看着您这次像是有些怒火,是很严重的事吗?”
“不太严重,只是有些人日子过得安逸了,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谁都不放在眼里了。”蒋羡祺声音徒然冰冷地说。
余明渊心想,你生气的是他对你阳奉阴违吧。蒋家养活了那么多人,每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阴私的事,那么多不能见人的隐秘不是每一件都能引起蒋羡祺动真火的。
余明渊皱皱眉,正要开口说话,蒋羡祺却突然伸手抚平他的眉心,似是无意地问道:
“你最近找天泽,想动他的地盘?”
余明渊猝然抬起头,他看向蒋羡祺平静的面孔,半晌之后,才垂下眼睫,轻声道:“您听谁说的?”
蒋羡祺不理他的问题,捧着他的脸,用大拇指缓慢地摩挲他的嘴唇,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是不是?”
余明渊想要别开脸,但是蒋羡祺的手劲很大。他的皮肤细嫩,只是这挣扎的力道,就在下颌的皮肤上留下显眼的红色印痕,蒋羡祺暗叹一声,松开手劲。余明渊趁他松手的片刻,却直起腰,从他的身上坐起来。
“您既然不饿,那我先去餐厅了。”余明渊说。
蒋羡祺和他一起坐起来,伸手搂着他的腰不让他走。他把脸埋在余明渊的后颈上说:“脾气现在这么坏,连我的话也不爱答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