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渊:“……”

  他就不明白了, 这到底怎么传的, 谁传的,也够快的。急诊科压力到底是有多大,就靠给他写大纲来解压了吗。

  “你们说桃木剑啊, 是临时拿的我师兄的。”周锦渊蔫蔫道,“你们怎么知道的那么快,我现在什么修为了?”

  “具体突破元婴没不知道, 就说原来你还是剑修……”

  周锦渊:“……”

  “不和你们说了,今天主任要查房。”周锦渊懒懒道, 他得去住院大楼曲观凤的病房了。

  曲观凤是中医科的重点患者,目前来说,伤情是现在住院患者中比较严重的。

  而且, 别人可能不大清楚具体情况,谢敏是知道的,曲观凤曾经被权威机构断定无法完全恢复。

  如果这个病案经周锦渊的手,在他们科室治愈了,那绝对是能让中医科沾光,名声大震的。

  现在三院秃发科声名远扬,周锦渊这个带头人倒隐于整个科室之中,不是人人都知道他。

  谢敏很期待,在曲观凤这起病案之后,周锦渊的名头能真正响亮,甚至成为名医!

  再者,谢敏本人,从曲观凤还未住院起,也很注意观察曲观凤的每一步恢复,结合周锦渊的方案去理解他的治疗思路,汲取长处,化为己用。

  学无止境,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你昨天干嘛了?”谢敏一走进病房,先看到周锦渊插着兜在和曲观凤说些什么,首先就问了一句。

  周锦渊一看她,身形好像都矮小了一点,“谢主任,我昨天是下班后去救场的,我师哥脑震荡没法开光,我不得帮帮忙么。”

  谢敏:“你还开光了?我问的是你整治社会小流氓的事。”

  周锦渊:“……主任,你听我说。”

  谢敏指指他,“你这是不打自招啊,回头我再跟你说。”

  周锦渊:“……”

  “这周恢复得怎么样了?”谢敏走到曲观凤的病床前,一边看病历,一边问,她基本是一周是来查一次。

  “已经可以独立站起来了,下一阶段就试着拄拐行走。”周锦渊说着,还让曲观凤站起来给谢敏看看恢复情况。

  曲观凤先半拖着两条腿到床沿放下,然后握着床边的扶手,慢慢、慢慢地站了起来。

  周锦渊的判断偏差很小,继恢复痛感后,他果然恢复到了能够站立的地步,曾经那些人说,他能够达到的最好康复状况。

  再下一步,就是行走了——

  谢敏仔细查体,和周锦渊讨论,欣喜地道:“恢复进展很好啊。”

  曲观凤嘴角轻轻一扯。

  他曾经十分消沉,但是在周锦渊的治疗下,他又逐渐看到了希望。所以这些天,他自己锻炼也很频繁,只想早日彻底摆脱困境。

  曲观凤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声,他看了一眼,没有点开,很快手机又响了两声,他依然不理会。

  “怎么不看呢?”周锦渊看了他一眼,问道。

  “没什么好看的。”曲观凤淡淡道,短信是他父亲发来的,希望他回家给奶奶过生日。

  自从他搬到新宅居住,就鲜少回去了,父亲则是两头跑。奶奶对他很好,但是出事后一见到他就会哭,他很难忍受那种氛围,实在窒息。

  周锦渊也未立刻追问他的私事,谢敏在一旁鼓励了几句,“多出病房,在医院里逛一逛,呼吸新鲜空气。”

  曲观凤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环境好是好了,但大家都知道,他应该多与人交流。

  比起之前的阴沉,曲观凤现在倒真好一些了,谢敏这么说,他也愿意采纳。

  “一起下楼吧,我上午有个会诊,小周你跟我一起来。”谢敏说道。

  曲观凤自己抓着扶手,坐在了轮椅上,和他们一道前往电梯。

  ……

  路上,谢敏给周锦渊简单说了一下会诊的情况,有三个重症颅脑损伤患者,车祸送来的。

  最严重的一位,因为车祸导致头外伤,目前呈深昏迷状态,脑挫裂伤,而且巴氏征阳性,也就是出现了上运动神经元损伤,等等。其他两位稍好一些,但也昏迷了。

  患者们术后生命征已经稳定,但三天仍未苏醒,于是邀请中医会诊,希望用针灸和中药配合治疗,促进患者们苏醒。

  “最小的患者才十五岁,算是三个昏迷的孩子里伤势相对不那么重的,脑干和丘脑组织没有实质性伤害。因为他母亲也在车里,出事的一刹那护住了他,自己却没能抢救过来。”谢敏轻声道。

  周锦渊一愣,旋即手结阴阳,祭心香一捧,低声念道:“太上敕令,超汝亡魂。”

  他的声调放低,带着奇异舒服的节奏感,语气之中满是虔诚。

  虽然这是在单位里,但这次谢敏看了看周锦渊,却没有说些什么。

  曲观凤在电梯角落里,闻言抬头望来一眼,他当初也是在车祸之后,留下了瘫痪,而他的母亲在他刚记事时就去世了,记忆里母亲也曾毫不犹豫用身体为他遮挡风雨。

  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周锦渊和谢敏率先出去,接下来他们和曲观凤便不是同一个方向了。

  周锦渊回头对曲观凤道:“你的恢复情况挺好的,总体来说,和感冒发烧恢复中也没什么区别,无非病程较长,最后都会痊愈。”

  曲观凤眼睫动了动,而周锦渊已转身离去了。

  ……

  “手术后,原发创伤虽然未致死,但是脑损伤后持续昏迷,可能会导致患者后期残死,希望你们能协助促醒。”主治医生把他们带到了病房。

  周锦渊和谢敏经过详细讲解病情,交替给三名患者把脉,开始商讨着拟药方和针灸穴位。

  药方主要是谢敏来拟的,她在医院经常会诊类似病例,帮助昏迷患者苏醒,有行之有效的验方了。

  把周锦渊叫来,则是倚重他的针灸功力,能够更好地达到通脑脉,行气血的目的。

  “以醒神开窍为主,我就针刺内关、水沟、百会、髓海等穴。”周锦渊和谢敏商议好了主穴,主要促进患者苏醒,还有就是颅脑外伤后容易引起胃肠道损伤,所以还要促进患者的胃肠功能恢复。

  这时中药也煎好了,经过鼻饲管注入。

  三名昏迷的患者,周锦渊挨个针刺,他们都是一家人,伤的最重那个少年和另外两个是表兄弟,他表弟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出去玩儿,没想到遭遇了车祸。

  此时,他们的家人都等候在旁,都被吩咐过,决不能打扰医生行针,安静又紧张。

  周锦渊给第一个孩子施针,取用强刺激手法,行针到一侧时,患者肢体就开始抽动了,眼睛虽然闭着,但眼角有眼泪,眼球也在转动。

  “效果很好!”主治医生大为振奋。

  “过十分钟我再行针一次!”周锦渊也笑了,继续给第二名患者施针。

  如此交替施针,一个小时后,两名患者的都能自主睁开眼睛了,虽然还无法回答问题,但显然已经脱离深昏迷。

  可惜伤最重那个少年仍未醒来。

  主治医生有些遗憾,却也不能说没有预料,他们的伤势本就轻重不一,那两名患者脑干和丘脑等组织都没有实质性损伤,清醒率是高于另一位的。

  看到这样的情况,家属又哭又笑,两个表弟虽然睁眼了,但有个孩子还得面对亡母的消息,何其悲痛,此时此刻他们甚至不敢告诉孩子。

  伤势最重的少年的父亲更是在承担了妹妹去世的悲痛后,还要担忧记挂昏迷的儿子,整个人都老了许多,和妻子互相搀扶而立。

  周锦渊和谢敏结束治疗,还没走出去,就被几个家属围住了,刚才他们在治疗中大家都不敢和周锦渊说话。

  重伤少年的父亲抓着周锦渊的手,含泪道:“医生,谢谢你们让我两个外甥苏醒,但是我儿子,我儿子他……他是不是很难醒来?你们可不可以再试试?也许再扎几针就醒了呢?”

  “目前暂时没有反应,但他的生命征是稳定的,一个小时的针刺刺激已经够了。接下来我每天都会来继续为他们针刺治疗,这次没有反应,的确是因为他的伤势较重,但并非失去希望。相反,我觉得他清醒的几率很大。”周锦渊反握住这位父亲的手安抚他,“现在您就先去休息吧,接下来的每一天孩子都可能会醒,没有您不行。”

  对方抹了抹眼泪,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几天他没有完整睡过一觉,甚至也不敢睡。

  即便医生告诉他,孩子没有性命之忧了,他还是怕一闭眼,孩子和妹妹一样没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倒下了,在亲人的搀扶下去休息。

  周锦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即便作为医生,时常能看到悲痛的家长,他还是无法习惯。低落了一会儿,才和谢敏对视一眼,冲主治医生点点头离开了。

  只能说他们可以做的,就是每天来为病人治疗,争取让病人早日恢复了。

  .

  “你今晚要回家?”周锦渊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曲观凤的电话。

  曲观凤决定,回去为祖母庆生,今天就不在病房住了。

  周锦渊也没问为什么这时候才想起来“请假”,只说那就回去吧,不要耽误明天的治疗就行。

  又和同事说话耽误了一会儿,回答了几个关于开光的问题,周锦渊这才下楼。

  走到院门口时,一辆车缓缓停在他前方,车窗落下来,后座上坐的是曲观凤,已有司机来接他回家了。

  “上来吧,送你。”曲观凤对周锦渊道。

  曲观凤有过很多主治医生,包括从小到大家里的各科私人医生,但周锦渊无疑是比较特别的一个,故此待他也就不一样了。

  周锦渊本来想拒绝,但看曲观凤表情还是淡淡的,转瞬想到他也挺不容易没以前那么冷漠了,索性点头上车,“那麻烦你们了。”

  周锦渊报了地名,司机先往他家的方向驶去。

  “咦,你这轮椅原来是可以折的啊?”周锦渊看曲观凤的电动轮椅摆在后头,竟然也折叠了起来,不禁问道。

  “我没说不可以。”曲观凤说道。

  “我可不知道,”周锦渊开玩笑地道,“你就这么看着我把笨重的轮椅搁来搁去,这良心大大的坏,明天我要换长一点的针。”

  曲观凤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一点笑意,那时候他消沉得什么都不想关心了,何况是这种“与自己无关”的小事,“要收起来,得先拧下两个零件。”

  “所以这个是你自己改过的吧?我一直觉得长得不太一样,好像也方便一些,又顺滑又稳又灵活。”周锦渊顺着这个话题和曲观凤聊了几句。

  他也在观察曲观凤的表情,发现曲观凤对这个话题好像已经完全不介意了,不像以前,敏感得不行。后来在同病患者的“鼓励”下,才不再避而不谈。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偷偷看他们,吃惊曲公子愿意和主治医生聊天,还送人回去,有礼貌得惊人了。

  毕竟这位曲公子就算是出事前,待人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赶走好几个康复团队了。但转念一想,听说这位好像还是很灵的道士,连大老板也很尊重,可能确实不太一样吧……

  和曲观凤聊了几句,曲观凤确实是从容而淡然地谈及自己的轮椅,岂止是不再避而不谈,都快滔滔不绝了。

  现在曲观凤再回去,应该不会连家人顾及他坐着轮椅的种种行为都介意了吧。

  周锦渊也就知道这个轮椅的确是独此一件了,厂家专门的定制,控制系统甚至是曲观凤自己编写的——在他还没彻底绝望的时候。

  曲庆瑞那么看重曲观凤,当然不止因为他是独子,更是由于曲观凤资质、天赋极高,从小就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其母的去世又让曲庆瑞更加心疼他。

  “居然还堵车了?”周锦渊看了一眼窗外,这还没到他家,车辆却停滞在了长长的车流中,也不知会堵多久。

  “早知道你应该坐地铁。”曲观凤道。

  周锦渊看了他一眼,这话不像是在嘲讽,反而像是难得地在开玩笑,所以他也应和了一句,“只能说我还是不适合坐豪车,我一坐就堵车。”

  堵了大约有十分钟,也不见挪动多少,周锦渊都有点想一走了之,步行回家了,手机却是响了,他一看是院里的号码,连忙接起来。

  “周医生,您已经下班了是么?有没有事啊?”那头是今天邀请谢敏过去会诊的主治医生,他语气兴奋,“53床病人眼睛已经能睁开了,要是可以,您现在能过来再给他施一次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