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办公室喝咖啡时,随意点开了一封邮件,只见一位下属向他汇报:

  金寄来了他的作品。

  小菲的动作立刻停住了,放下了咖啡杯,并让下属立刻带着金的作品来办公室。

  在这间公司,大家所说的“金”只有那一个,那就是来自华夏的音乐家“金绰仙”。

  多年来,金绰仙一直和公司保持着深入良好的合作关系,他在华夏的作品同样由赫兹菲尔德的华夏子公司代理。

  但是很可惜,天妒英才,金身患恶疾,小菲为他请遍了医生,但人终究无法和死神作对。

  金最后的消息,就是独自前往母国进行中医保守治疗,并整理自己的“遗作”。

  公司尊重他的选择,如他所恳请,没有人打扰他,这个消息被守得死死的。小菲想,也许若干时日后,他们把金最后的作品发行了,世界才会惊诧,并哀悼一位天才的离去。

  他如流星划过,但光芒将永驻。

  算一算,金已时日无多,小菲清晨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两分钟,下属敲了敲门,手里拿着笔记本,“赫兹菲尔德先生?”

  “请进。”小菲吸了口气,“这就是金的作品?”

  他没有用上最后两个字,但他们都知道,这是。

  “是的。”下属在笔记本电脑上点了几下,他刚刚才下载完毕,文件太大了,这些作品,有的使用了虚拟乐器,有的是金找乐手实录,还有他自己录制的,录制场地也各有不同。

  “开始吧。”小菲说道。

  一共十六支曲子,基本都是在金确诊之后创作的。

  他们从第一首听起,就像跟着金一起经历他的内心,他卓越的音乐才能,令小菲二人感同身受,听到一半时,小菲就忍不住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

  这位年轻的大师满怀对世界的不舍、热爱,用音乐追忆、道别。

  但是,当最后一支乐曲开始播放,小菲和下属都愣了愣。

  这支乐曲风格迥异,与刚才体裁各异、配器丰富的乐曲不同,这一支只有钢琴,是钢琴曲,小菲敢肯定这取材自民间音乐,很显然它拥有着别样的风情。

  开头舒缓古朴的节奏让人安静、平和,旋律与情感一同层层递进,高潮部分如同被金色的阳光包括,满怀着美好的希望、生命力,更因为它特殊的节奏、风格,具有前所未有的感染力。

  就像……就像向远古的神灵祈求,然后获得了救赎一般。

  音乐,诞生在各种宗教仪式、民族活动,而这首曲子中的神圣感更加浓厚,你可以肯定他是具有某种色彩的。

  小菲甚至无法呼吸了,他捏紧了咖啡杯,闭着眼睛欣赏,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才霍然站起来,不可思议地惊呼:“这真的是金写的吗?”

  可以不谦虚的说,小菲具有极高的音乐素养,毕竟他的家族一家在这一行上百年了。

  就是这份感受力,让小菲质疑起来,他不是质疑金的才华,而是,这首由金自己录音的钢琴曲,其中包含着的生命力,完全不像一位绝症患者!

  人们听到这首曲子后,只会唤醒内心的希望,却丝毫找不出创作者的遗憾、恐惧、缅怀等等,一切将死之人该有的情绪。

  尤其是,金本应时日无多——

  与前面的曲子比起来,这首钢琴曲简直是情感层面上的触底反弹,形成了两个极端。

  即使是没有什么音乐鉴赏能力的人,给他们听这些曲子,他们一定也会惊讶与前面那些曲子,和最后一首出自同一时期同一个人之手。

  一边是向死,一边是朝生,截然不同。

  再仔细看,下属发现这些音频好像自带了一张黑白相间的图片,应该是华夏的太极图,黑与白圆融一体,正如……正如这份作品集中两种风格作品给人的感觉。

  金在华夏遇到了什么?小菲痴痴地想,他不知道金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定非常重要,这才带给了他们这首作品。

  小菲有预感,当他把这些作品发行后,又一颗星辰将在赫兹菲尔德公司的史册上熠熠生辉。

  “最后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起了名字吗?”小菲问道,他内心觉得,这首曲子叫《希望》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果改成合奏曲等形式,不知道效果又是如何……

  一般来说,金绰仙如果定了名字,没人会建议他改的,如无意外,那就是它面向全世界听众的曲子。

  正在小菲浮想联翩之际,下属看了一眼,有点疑惑地道:“小青龙钢琴独奏曲?”

  小菲一下懵了,小青龙是什么宗教仪式还是宗教场所吗?为什么叫小青龙??

  .

  .

  邵静静在家里吃了面,擦了擦嘴,蔫蔫道:“我休息一会儿再去诊所,太早了其实没有活儿干。”

  “为什么?这么好的天气,你早点过去,没有膏药糊,就帮容医生打扫一下卫生。”奶奶教育道,“做人要勤快,尤其是在东家那里干活,吃亏是福。”

  邵静静差点喷了,还东家……也是,他一天四十,他可能真的是长工。

  奶奶大概真的把小青龙诊所当劳改场了,半赶着邵静静出门。

  邵静静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小青龙诊所,一进去他就闻到了察觉到了不一般的气息。

  “……这是什么味道。”邵静静捏着鼻子问,好暗黑的中药味啊。

  容瘦云坐在柜台后头,他看了邵静静一眼,指了指里面:“做药呢,你去帮忙吧。”

  邵静静有点不想进去,“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啊?我闻着怪晕的,好想请假哦!”

  邵静静平时糊膏药,味道都是寻常意义上的中药味,不好闻也不难闻,但今天这味道,也不知道治什么的,药味浓郁,到底是什么新药啊。

  “请假是不可能请假的,你想都别想。”季缓先言辞拒绝这天天想着跑路的小子,他正在做防感香囊,也正忙着,“里面嘛……是周大夫,炼了丹……”

  邵静静:“…………X。”

  开玩笑的吧,炼丹哈?!

  季缓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是这样的了,今天早上他来之后,就看到周锦渊说,最近周围的居民,尤其是做家长的,对小青龙儿科诊所已经相当信任了。

  这样一来,也可以开始他们的计划了……

  季缓立刻想到周锦渊当初那一句:“我好多病人都买回去逼孩子吃了”,真的看到实物后,他才知道容瘦云和周锦渊都没夸张,那个“逼”字用得真是太传神了。

  也因此,季缓觉得周锦渊活像在搞养肥计划!

  邵静静蹭到了隔间去,只见周锦渊和容细雪坐在里头,一个正在搓丸子,另一个把已经晾好的丸子包装在小盒子里。

  那丸子的原料来源于一口贴着八卦的锅,里头全是黑糊糊的膏体,周锦渊戴着一次性手套,加蜂蜜搓好一个硕大的丸子,便放在瓷盘上晾。

  那些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的。

  “这什么……”邵静静问,你说一颗两颗还好,这里有一锅,熏得他两眼翻白。

  “这个叫孔圣枕中丹,吃了可以增强青少年的记忆力,帮助睡眠。”周锦渊介绍了一下,“我是按照古籍炼制出来的,当初头一个使用者,就靠啃这个,考上了重点大学哦!”

  邵静静捂着嘴:“不可能吧!”

  这么大,谁特么吃得下去啊,考上大学前先噎死了好吧。

  周锦渊:“不信你问小雪!”

  容细雪:“……”

  邵静静:“……”

  他怪异地看着有点保持不住冷峻的容细雪,靠,就是你啊,对毒药产生兴趣怕不是就因为被迫害过吧。

  周锦渊还买了标签机,一颗手搓大丸子的定价是六十六,一起购买防感香囊或者小青龙膏药贴还可以打九折。分量十足,买回去自己啃,或者掰开搓小了吃,一颗起码能吃半个月呢。

  ……

  小青龙诊所的周医生一直是周围十八岁以下儿童、青少年心中,最棒的医生,他们也很喜欢小青龙诊所,在这里,总是有对他们来说最不难受的治疗方案。

  家长们当然也很喜欢这里啦,为他们省了不少事。因此,来补买防感香囊等药品,或是路过的家长,注意到诊所门口贴上了“新药上架,助力孩子学习”这样的宣传,肯定是忍不住问一问的。

  然后医生们就会给大家讲解一下,这个适用于什么年龄段的孩子,使用了哪些药材,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说实话,类似的儿童保健药市面上层出不穷,很多要价高,吹得天花乱坠。

  而向来务实的小青龙诊所,推出的孔圣枕中丹只要六十六,效果听上去不夸张但很实用,尤其考虑到他们的药向来很有效,乃至速效,感觉比市面上那些要靠谱多了。

  他们这药甚至就是在诊所制作的,你还能看到整理原料。味道是难闻了一点,但周锦渊说,他已经尽量改良口感,还加了很多蜂蜜。

  ——周锦渊大家是知道的,能够不折磨病人,他一定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肯定是尽力了,还要保持药效。

  行吧,也就是难闻了点,比某些偏方好多了,买了买了。

  这一天,不知多少小孩在家长拿回来药丸后,抱着对小青龙诊所的信任,按说明的份量,掰了一坨就吃,然后——

  “好难吃啊呜呜呜呜呜啊啊!”

  本来大概是六分难吃吧,但当你对诊所充满信任,连杯水都没有准备,这六分就变成了十二分!

  ……

  小柳也哭得震天响,他被免费送了一颗大丸子,就站在诊所中间,闻了闻后也抱着对周医生哥哥的信任,直接吃了一口,而非搓开后用水吞服——那样无疑会更易吞服。

  下场便是,吃完就哭了。

  “为什么,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小柳不理解,小青龙怎么会卖这么难吃的药丸子,他还给过医生哥哥们酸奶,为什么这样对他。

  “喝水。”容细雪眼疾手快,塞了杯水到小柳手里。

  小柳吨吨灌了一大杯,那味道还萦绕在口中久久不散,他抬起头对周锦渊说:“哥哥,你这个以后会卖不出去的。”

  他家就开超市的,像这种难吃的商品,老卖不出去,就不会再进货了。

  周锦渊:“不好说哈。”

  ……

  诚然,第一批“受害者”很快就把消息反馈到了四面八方,同龄孩子基本的都知道了,小青龙在卖一种暗黑大丸子,巨难吃,千万别买。

  但是,谁让孔圣枕中丹是真的有安神效果,家长们从邻里好友那里知道后,也会买来试试的。

  不就是一个药丸么,能有多难吃,眼一闭,和着水不就吞了!

  也没错,一个药丸,再难吃能多难吃,他们被逼着吃的补品、保健品也不在少数。谁让第一批受害者毫无防备下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忍不住就把它夸张了很多倍。

  小孩儿想象力还丰富,传来传去就传得它仿佛是天下第一难吃的药,与在家长中的口碑大不相同。

  尤其在附近那间学校,因为和小青龙离得近,学生大多是周围的居民,被迫吃了大丸子的人也就更多,提起来就惶恐地对视一眼。

  连学校老师都知道了,因为作文、周记里出现了太多相关内容……

  如此繁荣一片,完全应了周锦渊的猜测。

  ——除了这儿的小孩反应好像更大。

  .

  “您好我是来自B国大学康复医学系助理教授,附属医院的主治医师……”周锦渊在阅读一封邮件,发件人是B国一位同行,同时拥有B国西医和针灸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