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痒 第23章

作者:阿漂 标签: 近代现代

他不确定厉逍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但还是先自觉地说:“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厉逍又站起来,看了看他,说:“你如果实在觉得勉强……”

时郁摇了摇头,难得地先打断了对方,他认真地说:“没有勉强。”

他早过了为猫吃醋的时候了,这个猫固然永远不会让他觉得喜欢,也觉得碍眼,但是他也已经习惯了。

毕竟要真的细数起来,比起厉逍,反而他和这只猫相处的时间,才是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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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逍在省会y市待了三天,先是参加本年度的企业人表彰大会,他代替了关云山的位置,到台上去领年度省内十佳企业人的奖杯。接下来两天,就是数不清的交际应酬,中午吃饭晚上喝酒,中间见缝插针谈正事。

今天厉逍连同其他几个市的企业家,和省政府那帮人打了一下午的球,晚上又出席了其中一位本地企业家办的一场宴会,白天那帮政企人士都露了面。

时间刚十点出头,夜场活动还未正式开始,厉逍去同宴会主人告辞。

宴会主人就打趣地说:“小厉总这么早急着回去,怕不是家里有什么人等着查岗吧 ?”

宴会主人也是这座省会城市里数一数二的企业人,和关云山素有来往,地位相当,所以称厉逍为小厉总。不过在场基本都是摸爬滚打数十年了的老狐狸,和他们比起来,厉逍确实还是一个年轻后生。

也有人跟着开玩笑,说:“小厉总还年轻,自然有我们这些老头子搞不来的浪漫。”

厉逍和金敏心离婚的事情,固然没有大肆宣扬,但圈子就这么点大,想知道也很容易就知道了。而且厉逍为什么离婚,在圈子里也是有传言的,说他为了个兔儿爷,竟然把从关氏建立起,就一直跟着的金家一脚踹了,简直是为色所迷,神智不清。

他们这些玩笑话都别有内涵,厉逍被助理扶着,纹风不动地笑说:“哪里,这几天感冒,刚吃了药,不能久待,辜负秦总美意了。”

话都说到这样地步,主人当然不好再挽留,只说:“那可得回去好好休息了,万要以身体为重,可不能像你外公一样,拼了一辈子,最后来不及享福不说,身后事也没处理好。”

言谈间颇有几分谆谆教诲,语重深长的样子。

厉逍接手关氏不到两年,新官上任照理说都有三把火,但厉逍上位以来未曾有什么大动作,仍然是照着关云山从前的管理制度,萧规曹随下去,连管理层都没怎么变,大部分仍是关云山的人。但是现在能照着旧制度来,时日长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篓子。

所以外界又有传言,厉逍理工建筑出身,却实在不会打理公司,关云山的事业到他手里,别说继往开来,能不能维持得下去都是问题。而就最近那一场收购案来说,那也是团队功劳,和厉逍本人,却是没有太大关系的。

对方这么说,显然又带着轻视和奚落的意思,讽刺关云山也是临死前糊涂,找了这么一个继承人。

厉逍仿佛是没听出对方语意,面上淡淡笑意,俨然是一副谦卑后生模样,说:“秦总说得不错,在场诸位倒是都可以好好筹备身后事宜的。”

一句话让在场诸人齐齐变了脸色,厉逍仍旧有礼有节,打了招呼,转身走了。

厉逍被扶上车,车子渐渐驶离别墅,平稳地驶向酒店,厉逍坐在后座,闭着眼休息,一直没有说话。

助理以为他心情不佳,频频从后视镜看他。

厉逍的确心情不佳,但并非因为宴会,虽然那也的确令人觉得厌烦,但不至于令他心情有太大的波动。

他想起那些人都开玩笑,说他家中有个凶悍母老虎,时时催逼他回家。

他伸手摸到了手机,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仍然是没有来自那个人的电话和信息。

这几天里,除了落地之后,收到对方发来的一条确认平安的信息,之后他再也没有收到第二条来自时郁的消息。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除非自己主动,对方永远不会先联系他。

这个认知让厉逍又憋闷又气愤。

于是厉逍也没有再主动联系他。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赌气,实在堪称幼稚,但是人的理智和情感大约总是很难一致。

他一面劝自己不要去在意,现在人已经在你身边了,慢慢地来,怎么都可以。一面却忍不住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他憋着口一直没出来的气,就想看看,时郁什么时候才会主动联系他。

结果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越想越觉得气,连本来不怎么在意的那点酒精,也开始让他头晕,太阳穴阵阵刺痛,胃里也开始烧了起来。

厉逍皱着眉闭着眼,想忍耐过去。

倒是助理注意到他不对劲,大胆犯上地开了口:“老板,你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厉逍闭着眼,说:“开你的车。”

谁知过了片刻,车速变缓,而后在路边停下来。

大概是怕厉逍发怒,助理飞快窜下车,留下一句我去买药,就跑了。

厉逍睁开眼,瞪着助理已经跑不见了的背影,气得简直要笑了出来。

但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很快想起来了,当时他和时郁重逢没多久,他喝了点酒,想了点办法,让时郁上了自己的车。那时候对方也是这样,强行停车,要下去给他买药。

那次他其实喝得不多,那个小老板也不敢太蹬鼻子上脸地劝他,他最多是到微醺,连醉意都谈不上,那样程度的胃痛他也已经很习惯,并不以为然。

但是时郁那维持了一晚上的冷淡与漠不关心,终于为他显露出着急,他又觉得,适当地示弱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厉逍这样想着,手也真的又摸到了手机。

他划开屏幕,进到和时郁的聊天界面里,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时郁问他到了没有,他们简短聊了两句,再无后续。

厉逍这几天,每天打开无数遍聊天界面,但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想,不主动就不主动吧,总要有一个人主动的。

他也不能总是要求对方主动。

他点开了请求通话。

手机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助理已经拎着药回来了,看到厉逍脸色,半声都不敢再吭。

屏幕由亮至暗,映出厉逍绷得厉害的脸,他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那一瞬间,他好像被某种完全负面的情绪给淹没了。

不知道对方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接电话,是没听到,是无视,或者干脆是拒绝。

脑中为此排列组合出无数多的可能性,一个比一个让人陷入怀疑,怀疑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要程度,还有所居的地位。

他想,原来等待的滋味是这样的。

当怀着一种期待,去向对方寻求一种安抚和肯定的时候,却得不到回应,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愤怒,失落,忐忑,最后混杂成一种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受对方重视,是否真的被对方所爱着。

只这么一下,他已经觉得难以忍受了。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尚且会如此。

……那么时郁呢?

他突然地想到,那么这许多年里,一直追逐着自己,好像从来不觉得痛,不知道退缩,曾经赶也赶不走的时郁呢?

每次他在等自己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真的不觉得痛吗?也真的不知道退缩吗?

心脏好像蜷缩起来,发出阵阵疼痛的感觉,厉逍不得不攥紧了手指。

助理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简直心惊胆战,怀疑他这不是简单的胃痛,怕不是胃穿孔了。

晚上厉逍睡得不太好,他心中挂念着事情,梦里也有模糊混乱的场景。

隔天早上一睁眼,不知道是不是宿醉原因,厉逍有些头疼,晃着似的,但他懒得去管,第一时间先摸起来手机。

打开一看,没有来电,也没有消息。

厉逍心口突然一凉,脑子一下清醒了。

昨晚还有可能是因为时间太晚,对方已经睡了,但现在已经转天早上了,虽然是周末,但是按时郁的作息,肯定已经起床了,他不可能没看到。

厉逍翻身坐起来,重新拨了个电话过去。

漫长的铃声之后,仍然是没有人接。

某种陌生的恐慌突然席卷上来,厉逍手指都有些不能控制地发起颤来,他又重拨了一遍。

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他在说:接,接电话,给我接电话——

手机自动挂断了。

厉逍把手机砸了出去。

机票本来是定的下午的,因为中午还有个落幕典礼,厉逍作为嘉宾受邀出席。

但助理临时电话过去,同主办方那边说厉总临时有要事,需提前离开,来不及参加典礼了。

然后又重新定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厉逍九点还在酒店,十点半就要飞。

好在到机场四十分钟,到机场后全程贵宾通道,还在机场里买了部新手机,十点的时候,厉逍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