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ampopo
姚荈闻言,微微挺直了背,脖子动了动,她知道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没逃过葛乔布的新陷阱里,赞助商不傻,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给出来了,声音明显变得沉闷起来:“不,不会。”
“为什么呢?”
赞助商不说话了,他脑中思绪万千,可就是找不出一个能够绕开这个陷阱的答案,所以他放弃回答了。
葛乔无所谓,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回应,此刻对方的沉默反倒是让他能自由发挥了。
“因为看电视换频道,您只需要动动几根手指就能做到,太简单太方便了,没有一点成本,不需要耗费一点力气,一个换台的动作甚至连三秒都用不了,我可以同时追两部剧或两档综艺节目,也可以同时追两组偶像组合,对不对?”他丝毫不停顿,继续道,“但买饮料不一样,需要进入超市,走向货架,在琳琅满目的饮料里选中您想要的那一款,再走到收银台,付款结账。这是一个参与度极高的过程,人们在这个过程中可以获得更大的满足,实现价值。就像全国巡演,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场为‘粉丝’加冕的仪式。”
与收敛锋芒、晓之以理的姚荈不同,葛乔的语速更快,也更强势,他并不在乎现场的人能否跟上自己的逻辑。他只是在用气场压制众人,以强大的威压逼迫他们臣服罢了。
他冲那个赞助商眨了眨眼睛,扬起眉毛。
“粉丝的忠诚度究竟要怎样培养,全国巡演有没有开的必要,相信大家现在心中有数了。”
*
八楼的会议如火如荼,七楼的走廊依旧冷清万分。
录音室的门紧闭着,隔着几层隔音墙壁,似乎里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录音室内。
“师父,师父!”周一航撕破喉咙一声厉喊,“echo延迟该怎么做来着?我又忘了……”
钟名粲就在半米远的地方坐着,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到现在还是习惯不了周一航的大呼小叫,无奈的笑了笑,凑过来准备再为他演示一遍十分钟前刚演示过的操作。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周一航就不再干巴巴地喊他“领导”,而是换成了更加富有生气、更加荡漾、更加伶俐乖巧的“师父”。
这个学声乐出身的大男生其实只比钟名粲小两三岁,但喊起“师父”来竟然一天比一天更带劲,“仰羡”又无关年龄,他是从心底里佩服钟名粲这个人,觉得他做什么都很放松,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完全就是自己这辈子憧憬着却无法实现的样子。
而钟名粲只是在周一航第一次开口叫“师父”时没来得及纠正,竟然就这样一错再错下来。到了现在,他便也默认自己多了一个年岁相当的徒弟。
一得空,他都会担起师父之责,从最基础的编曲知识讲起,让周一航慢慢熟悉整个编曲流程。
虽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水平到了当师父的境界,但每当教会周一航某个新操作时,都能让他感到些许安心。
钟名粲发觉,这种安心正在逐渐抵消掉从他进入Hertz公司第一天起便萦绕在心头的那份压迫感。
“师父,您为什么要来Hertz上班哪?”周一航刚背完一个快捷键的位置,忽然扭过脸问他。
钟名粲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愣一下,反问,“怎么了?这家公司有什么不好吗?”
周一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跟着晃起来:“没有没有,这家公司很好,我只是很好奇,师父您这样的人,这颜值这才华这性格,自己出道当唱作人也绝对能火,为什么非要进公司当员工给别人写歌呢?”
他把马屁与质疑结合得太巧妙,竟然让钟名粲一时分心,卸下了警惕,他轻笑出声:“因为合同就是这么签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闭紧了嘴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再继续回答。
他没有留给周一航琢磨的时间,忽而抬手轻拍一下他的后脑勺,严厉道:“废掉的音轨要隐藏起来,我说过多少遍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周一航登时一个激灵,挺身而坐,赶紧握着鼠标,全神贯注地满屏幕找隐藏音轨的按钮。
“做好了叫我,我先去忙别的。”
AIX全国巡演的编曲要求已经提下来了,钟名粲这边也跟着忙了起来,他需要在一个月内把AIX之前发行的所有歌曲都改编成抒情版本、摇滚版本、Acoustic版本,并且制作开场和闭幕舞台要用的intro和outro。
周一航忙着学习编曲的同时,他则在一旁忙着这些新工作。
赵绪对此很满意,自从有了钟名粲,确实为A&R部门省了很多请外援的时间与金钱。而这些最难熬的音乐制作的任务由钟名粲接手了,他们也可以将更多的精力集中在提升旗下艺人的专辑质量之上,如此一来,分工更加明确了。
有了余心闲暇,Hertz的音乐事业野心也开始一天天膨胀,它不再满足于成为偶像行业的领头羊,而是精心策划着占领整个音乐市场。今年年初,马老板已经默不作声地吞并了三家小型音乐公司,将它们变为自己的音乐厂牌,既是扩充钟名粲带领的音乐制作部的兵力,也是在为新年野心之作“音乐实验室”项目做准备。
马老板和赵绪二人逢人便说,枯木逢春,旱苗得雨,钟名粲就是Hertz的福娃。
而那位“福娃”对这些外部的变化与吹捧向来迟钝,他宠辱不惊,只是默默做好了从今天起每周末都要加班赶点与一晚只睡两个小时的心理准备。
但他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倒不是因为取得了老板的信任,获得了同事的认可——这些都不如来自小男友的心疼更令他感到治愈。
葛乔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给他送来一杯热乎乎的咖啡。
据葛乔说,他上网查过,研磨的咖啡粉比速溶咖啡健康得多,再加上过敏体质导致他极度不信任咖啡店里的咖啡,所以他便专门求沈鄃从海外买来三大袋蓝山咖啡粉,又去采购了滤纸和滴漏器。
原本他还对咖啡这东西一窍不通,经过几天的训练,冲泡手法技巧竟然也像那么一回事了。
于是全公寓的人都知道了,这辈子没碰过咖啡的葛乔每天都会提前半小时爬起床,迷迷瞪瞪钻进厨房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器械,他让公寓的早晨充满着迷人的咖啡香气。
朱赞感叹“爱情使人变态”,不过他也很高兴看到葛乔的变化,时不时就去偷点昂贵的咖啡粉,泡给自己喝。
“天天那么忙,你这身体还吃得消吗?”葛乔替钟名粲拧开保温杯的盖子,递到他的嘴边。
没想到钟名粲笑得格外开心:“我这算不算是体验了一把你的生活?”他顺着葛乔的动作,抿了一口热咖啡。
竟然一点也不苦。
葛乔很快就反应过来,明白他的意思,他苦笑,“我可从来没有像你这么累过。”
“是吗——”钟名粲拖长尾音,显然不信,他又不是没见过,葛乔的工作不仅多到能让他忘记时间,甚至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从葛乔手里接过保温杯,杯里的热气让他的睫毛染上一层小小的雾珠,他垂着眼,盯着杯沿看。
“真的,你知道的啊,我每天都要睡够七个小时,睡不够我就容易发飙,所以为了大家好,我向来不熬夜工作。”除非遇到意外事件,当然了,这样的情况的确不少。后面的话葛乔只敢腹诽,不敢说出口。
显然钟名粲比他更在乎这些在他看来不过是细枝末节的事情,说出来也只是平添郁闷罢了。
葛乔绕到钟名粲身后,连人带椅背一把抱住,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轻轻压了压,权当作安慰了。
“师父——”周一航的嗓音简直洪亮到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