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ampopo
钟名粲掂了掂一个柚子的重量,犹豫了两秒,径直往称重台走。
葛乔追在他身后问:“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钟名粲拿好称完重的柚子,放进了车筐里。
后悔什么——
葛乔一句话哽在喉头,硬是没能说出口。他也清楚钟名粲根本不会后悔,确切地说,他可能什么感觉都不会有。
“这样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最后,他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本想严肃一些,可是说到一半又心软舍不得,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倒没多少责备之意。
钟名粲正在给橘子装袋,他从橘子堆里挑挑拣拣,又从试吃台上捏起一小块橘瓣塞进嘴里,点点头,再捏起一块凑到葛乔嘴边。
葛乔叼过,一边嚼着香甜味,一边含糊着嘟囔一句:“反正你这样很不对……”
钟名粲笑着随意附和一句,“嗯嗯,很不对,”他环视一圈周围,问,“你还想吃什么水果?”
看钟名粲这无所谓的态度,葛乔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说不出重话来了,他抿了抿唇,赌气般一扭头:“不吃!”
“那就走吧。”钟名粲本来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他顺手捏一下葛乔的耳垂,便推着购物车往零食区走,刚走出几步,发现葛乔并没有跟上来,他正低着头,用手指专注地戳着一个带着白毛的大冬瓜。
钟名粲只好又倒着后退几步,站到葛乔身边,胳膊肘捅他一下,开起玩笑,“发什么呆呢?想买菜回去给我做饭?”
葛乔听见这话,倏地一下抬头,在头顶白莹莹的灯光映照下,他的瞳眸闪闪发亮。
钟名粲被他眼里的那道光闪得一愣。
“真的要给我做饭?”
“嗯!”葛乔用力一点头,带着悲壮与决意,他说,“我要为你默哀,为你摆一张豪华的祭祀桌……”
这下钟名粲更糊涂了。
“没什么,”葛乔怜惜地拍拍他的头,语气深情脉脉,“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吧,咱们从现在起,卸载微博,不要再上网了,好吗?”
*
当晚,葛乔掌勺,要为钟名粲做一顿饭。
本来只是因为想象着钟名粲退赛一事会给他带来多少恶毒的舆论攻击,心里有点愤懑,又无处宣泄,所以一时兴起才提出亲自下厨,但钟名粲二话不说拉着他左挑右选买了一大堆蔬菜鱼肉回来,看样子是正中下怀,一点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但等葛乔真的站在厨房里捣腾起来,钟名粲在旁边盯着他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安。
这个感觉就像是教练官盯着新兵进行实弹训练,新兵看着真枪实弹只觉得新奇有趣,教练官则胆战心惊,生怕他擦枪走火往战友身上送子弹。
葛乔仿佛丝毫意识不到危险,他挽起袖子,活动活动手腕,从刀架里抽出一把水果刀,瞬间一下子把案板上的那颗西红柿劈成了两半,手起刀落,动作潇洒,行云流水。
看着眼前漂亮又对称的两瓣还在淌着红汁的西红柿,他非常满意,自信心也涨起来了,他得意地斜睨一眼旁边的“教练官”,说,“看见了没?我就是平时懒得做饭而已,真做起来根本不成问题!”
钟名粲说:“嗯,对。”
“那你就别站在旁边看着我了啊,跟盯囚犯似的……”他想把钟名粲赶出去。
“不行。”钟名粲一口回绝,他实在是无法放心,“大厨也需要助手,而且现在都快八点了,你一个人忙活,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葛乔了然,点点头:“那你帮我把材料都准备好。”
钟名粲没细想,这其实都是他平常熟悉的流程,此刻如同条件反射般动身打开壁橱,取出盘碗,又弯腰从抽屉里取出几个瓶子,里头装着盐醋酱油等调料,等他做完这些,站到水池前把黑色塑料袋里的生鸡翅取出来清洗时,这才想起来问一句:“我都帮你准备好了,那你做什么?”
葛乔笑得眯起了眼睛,他得意洋洋地说:“大厨要做的事情可多了,打火,翻勺,记时间,尝味道,最后还要装盘……”
两个人一起忙活,这顿饭的确比往日要丰盛些,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葛乔长期受到沈鄃房东身上精致主义的影响,格外注重食物的外观形象,光摆盘就浪费了十好几分钟,就在钟名粲快要饿得眼冒金星准备偷吃一口番茄炒蛋的时候,葛乔终于大声宣布:“开饭啦!”
说是葛乔掌勺,实际上除了拿着铲勺翻几下锅之外,还真没他什么事,就连调料都是钟名粲见缝插针倒进去的。
但葛乔还是从吸油烟机的轰隆声与锅上冒起的热白气之间闻到了自己身上难得一现的烟火味,他因此兴奋不已。
他拧开两瓶饮料,一瓶放在钟名粲面前,一瓶放在自己面前,高声道:“今天!让我们以雪碧和果汁代酒!一来庆祝葛乔同志首次下厨!二来祭奠钟名粲同志逝去的路人好感度!”他举起饮料瓶,向天一扬,接着就往嘴里灌,然后笑眯眯地眨眨眼,“你也喝一口,快!”
钟名粲顺从地喝了,无奈地笑笑,陪着他一同先庆祝后默哀,闹了半天。
等吃饱后,葛乔把碗盘堆到厨房水池里,等着钟名粲主动承包洗碗工作,自己又缩进了沙发上自己的固定位置,咋吧咋吧嘴,觉得这一餐还有点美中不足,可惜地独自嗫嚅:“没买酒,应该再买几瓶酒的……”
他手上得了空闲,就又痒了起来,不自觉地点亮手机屏幕,手指翻到了微博的小图标上。
动作顿住,犹豫了一下,终是锁了屏。
最坏结果不过是一场网络上的腥风血雨,既然钟名粲都不在乎,他又有什么不甘心的。
电视上正在播放路西法参加的综艺节目,葛乔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孔庆山的特写镜头,他正在被欺负,面对主持人和成员的双重夹击,无奈地咧着嘴笑。
他脸颊上的酒窝越发浅淡。
这个孩子好像又瘦了。
厨房里的水声已经消失好一会儿了,当钟名粲从工作室里走出来时,节目正好进入广告时间,一段气势磅礴的念白响起,葛乔拿起遥控器,调到了其他台。
新调到的频道正在播胡智南追的那部抗战剧。
“还记得上次你怎么跟我说的吗?”钟名粲径直走到葛乔身边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葛乔茫然的望过去,只见钟名粲晃了晃手里的MP3,又甩了甩另一只手上攥着的耳机线。他悠哉地卖关子:“我记得某个人跟我说,我写好一首歌,他就给我干什么来着?”他边说着,边把MP3递了过去。
葛乔接过来,嘴角微动,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低头按着MP3上那几个按钮,盯着那个小屏幕看得格外认真,丝毫不搭理钟名粲的问话。没办法,钟名粲亲自为他戴上了耳机。
“新demo已写好,四首,”钟名粲的手从葛乔的耳边划过,转而轻轻扳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注视着自己,满面笑意,“别装蒜,说吧,一次性付清还是分期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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