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ampopo
“不过我最近在想,等和钟老师的合作结束了,我就不当偶像了。”
葛乔的笑容瞬间卡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不当偶像?”
孔庆山看他一眼,目光柔和:“就是字面意思,我不想当偶像了。”
葛乔费解:“为什么?”
“很多原因啊,反正就是觉得没钱赚吧,跑行程要先跟公司分,分完了再跟成员分,最后能拿到手里的钱实在是太少了,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钱还我老妈啊——”说到最后,他胳膊一伸,趴在了桌子上。
“起来起来,桌子上脏不脏啊!”葛乔一掌拍在他的胳膊上,然后拽着衣服袖子把他的胳膊拎起来,“那你想没想过违约金要赔多少进去?”关于这个问题,葛乔想的很现实。
“这倒是问题不大……”还没说完他忽然顿住,接着坐正身子,抬眼望向葛乔,笑得比刚刚收敛了一些,“其实我就只是瞎想想,来都来了,哪儿那么容易说走就走啊,我也就跟你说,跟别人我也不会这么抱怨……”
葛乔心头一跳,忽然记起钟名粲那晚嘱咐的话:“多听他说,你就从旁附和就好,千万别打压他说话聊天的积极性。”
他对着孔庆山点点头,饶有兴致地提问:“那你不当偶像之后,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孔庆山听到这个问题,突然两眼放光,他向前探着身子,抵着桌子边缘,满面兴奋,笑容也变得饱满起来:“当然有啊!”
“比如呢?”葛乔笑着咬一口菠萝包,洗耳恭听。
“我想先去沪海的电视塔和水族馆!”
“哦,那里没什么意……”葛乔条件反射般先行否定,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在扫兴,赶紧截住话头,换了副腔调,“挺不错的,不过水族馆我还是建议你去东北的达里尼,听说那里的鳄鱼表演很刺激,人会把头放进鳄鱼嘴里……”
“哇!”孔庆山瞪圆了眼睛,“那要是鳄鱼突然暴躁,一口咬下去怎么办?”
“不会发生那种事,”葛乔不以为然,“不然不就成事故了么,既然他们都表演了那么久,还那么出名,肯定是不会有这种意外的啦。”
“还是觉得很恐怖,”孔庆山缩着脖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了句,“意外意外,能叫人预料到的就不是意外了。”
“除了沪海,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葛乔心想,别的地方还好,要是去沪海的话,他可不想作陪同行啊。
“然后去一趟琴岛,再去一趟西疆,想看海,也想看天山。”
“西疆真的不错!”葛乔赞同,“小朋友很有眼光嘛,西疆的天山真的好看,七八月去,站在山脚还会觉得很凉快呢,还能骑马,进蒙古包,啃羊肉。”
“哥你去过?”
“嗯,呆过一段时间,你以后要是有空旅游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
孔庆山一愣,沉默下来,似乎是在算着自己的行程档期,再开口时,笑靥如花:“好的呢。”
“哥你喜欢离家远的地方还是离家近的地方?”
葛乔想了想:“离家远的地方吧。”
“为什么?”孔庆山问,“因为好奇是什么样子的?”
“算是吧。”葛乔答得很含糊,他其实没什么想法,如果不是因为在沪海待不下去,他可能至今都还在南方的城市里,离家不远,做着相似的工作,拿着相似的工资,过着相似的生活节奏,感受着不一样的气候,租着不一样的住处,遇见不一样的人。
脑中一个念头飞速闪过,他忽然有点感激杨古海,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糟糕的大学生活,没有糟糕的大学生活,他就不会北上平京,不来平京,他根本不可能认识朱赞他们这群可爱的朋友,也更不会爱上钟名粲了。
不知何时,孔庆山又开始继续聊起自己的未来心愿:“……如果不做偶像了,我也不想留在平京了,先去周游全国,再去周游世界,我还想再回一趟蓉城,去小时候常去的早点铺,用蓉城方言点一份早餐,就坐在路边吃,吃上三天三夜。”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拉着家常,这些朴素到不能更朴素的愿望,葛乔现在就可以买张机票飞过去实现它们,然而放在孔庆山身上,却只能成为属于未来的需要等待与忍耐的有可能实现但也有可能无法实现的梦想。
都说偶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职业,给予他人美梦,同时又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可是人们看到的不过只是表象,与这个看似美丽的职业共生的东西,是一副重千斤的脚镣,它牢牢束缚着这群孩子的步伐,经纪人在哪,他们就在哪,粉丝在哪,他们就在哪,媒体、狗仔、可以曝光的平台在哪,他们就在哪。
他们没有自由,孔庆山也一样。
葛乔不忍心就此打破孔庆山的这番如梦似幻的美好想象,也不敢再附和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别的地方玩”。
孔庆山察觉到葛乔越来越少话,他停下正描梦的思绪,浅浅一笑:“是不是觉得越说越离谱,越来越难实现?”
“你可以先从近的地方开始,比如去一趟琴岛看看海啊什么的。”葛乔给他出主意。
“我知道,我去不了的。”孔庆山对这个主意不予理会,他的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也托起了他的笑靥,“月末有演出,下个月录节目,然后得训练,四个月后路西法回归,怎么办?这次他们好像又和AIX撞上了。”
“不怕,你怕啥?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路西法确实比AIX强了那么一丢丢……”葛乔一撇嘴,“要不是因为今年AIX出了好几个负面/新闻,也不会人气下降这么多……”
聊着聊着,话题就又偏向了工作。
葛乔多是因为不忍,不想再继续带他畅想未来。字里行间,孔庆山的迷茫与挣扎就这么赤/裸/裸的袒露出来,葛乔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漂亮、精致、完美,却又认真、单纯、脆弱。对于孔庆山这样一个角色,已经说不好呈现在大家面前的究竟是什么模样,他既不在光下亦不在暗中,他只是站在那条光与影的边缘线上,徘徊不前,待人处置。
他很危险,甚至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处在危险之中。大概真的有人能够带着他奔向光明吧,但也会有人盼望将他坠入暗谷。
可以肯定的是,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只是葛乔也已经不知道他是谁了。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孔庆山打开了话匣子,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状态,再没那么拘谨小心,说了好多好多话,像是要弥补他与葛乔空缺的所有时光,一股脑儿地把满肚子的鸡毛蒜皮小事都倾泻给了葛乔听。他们吃的心满意足,聊的似乎也格外尽兴。
走出茶餐厅的门时,天已经微微泛黑,Blue Square天蓝色的墙皮晕染着朦胧夜色,变成略深的海蓝,倒显得更加静谧庄重。
葛乔带着孔庆山去买生日蛋糕,考虑到是孔庆山一个人吃,最后他挑选了一块中等尺寸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孔庆山喜欢蛋制品,也喜欢巧克力,这块最合适,葛乔笑称“心情好了一顿就吃完,心情不好了分成三顿也能搞定”。
孔庆山反对道,“心情不好了才吃的多吧,”他看一眼葛乔,笑着调侃,“一看你就是没遇到过心情不好的时候,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吧,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经常心情不好?”葛乔没错过这个机会,试探道。
“不会,其实跟心情没关系,我心情好不好都吃不了很多,控制体重啊——要上电视呐——”孔庆山长叹一声,故作悲戚状。
葛乔抬手揉了揉孔庆山的帽顶,“你已经够瘦了,再不多吃点,粉丝们也该抗议了。”
“她们才不会,”孔庆山接过店员打包好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拎在手里,回头冲葛乔吐吐舌头,“不管我什么样子,她们都只会说‘爱我’。”
葛乔跟在他半步身后,朝门外走。
空中突然划过一阵蝉鸣,六月伊始,凉气尚且未消,根本就没到知了出动的季节,葛乔一愣,以为是自己幻听,还想仔细再分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