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ampopo
毕业生就是出身于平京大学新闻传播专业,毕业时的总GPA为3.98/4,简历丰富,在心潮、社民等多家新闻媒体里有过实习经历,辗转多处,最终机缘巧合下成为斑瑟媒体的一员,这是一间与娱乐业有关的新媒体公司,前景比现状光明的多,没有编制的管束,也没有等级的区分,更没有遣词造句的刻板要求,悠闲自得。
至于做的工作,至少比传统新闻媒体简单轻松多了。
凭借他这个高材生的出众头脑,只要稍微留意一些,再稍微动动脑筋,前方便是曙光,世间便是斑瑟的天下。
他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依旧闪着耀眼的猩红光,右边长凳上坐着一个颓靡的男人,低垂着头,手肘拄膝,毕业生猜测他大概是手术室内那个明星的经纪人。
年轻警官陪在一边,坐姿板正,衣袖折起的线条笔直,一看就是尚未经历社会的污浊洗礼的新人,对一切细碎琐事都有着认真的执着与坚持,惹人爱惜,也引人发笑。
前排站着七个人,都捧着配置高端的专业相机,他们互相之间没有交谈,各自为营,紧盯着手术室上方那道刺眼的红光,焦急等待着结果。他们应该都来自不同的媒体,对于一名敬业的记者来说,手术室里的结果好坏并不重要,此刻只需要韬光养晦,等到医生出来的那一刻才意味着一场硬仗的开始,他们必须争分夺秒才有机会抢上今日的头条。
毕业生觉得自己有点站累了,悄悄挪到一边,倚着墙打算休息休息酸痛的后脚跟。
他审视打量一番前方站着的这几位媒体前辈,他们都把手机揣在后裤兜里,他在心里算了算,掏手机、打开微博、编辑文字的时间,最起码需要两分钟。
——两分钟,真久,他赢得轻轻松松。
他又一次打开手机,编辑了两条微博存进草稿箱,都是简短有力,但要表达的内容与态度却又截然不同。
一生一死,一喜一悲。
时隔四个小时四十分钟,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穿了一身刺眼莹白大褂的医生慢慢地摘下大口罩,如果站的够近,就能看出这只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他的神色极度疲惫,都没有力气对扑过来的黑框眼镜男与数台大炮相机表示反抗,将近五个小时的手术,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又无数次燃起希望的火苗,再无数次被无情掐灭,心情起起落落,神经紧绷不止,此刻已经累到连皱一下眉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护士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十二点五十八分,患者心跳停止、脉搏停止,已死亡……”
空气混沌,掺杂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脚步声混沌,在记者离开之前,护士小姐们不知道该不该将病床推出去。
机械音混沌,连成一片,要么是相机的快门声,要么是手速飞快的打字声。
毕业生静默几秒,目光在混沌之中游走了几个轮回后,终于低头打开了后台的草稿箱,那里头还躺着刚刚编辑好的两条微博,他就着四周由“咔嚓”与“噼啪”编织的激昂节奏,轻轻点两下,删掉了一条,发出了另一条。
一瞬间,斑瑟媒体再次占据了头条热点,真令人匪夷所思,这家媒体的报道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几乎与刘经纪人听到医生亲口传达噩耗的速度同步。
“对不起,患者的求生意识实在太弱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斑瑟传媒:阿庆因抢救无效,于2019年7月8日下午逝世。请各位关心阿庆的朋友节哀顺变。
好了,战役告捷。可以下班回家吃饭了。
*
下午一点半左右,正是蝉鸣嚣张、昏沉欲睡的时候。
警方推开孔庆山的家门时,微微一愣,眼含意外之色。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帘敞开着,阳光被窗户玻璃打磨成柔光效果,将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晕染出了静谧与美好的鹅黄色轮廓。这般纯粹的人间烟火气,谁也想不到就在刚刚,全网都在争相宣布着房间主人的死讯。
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把孔庆山的手机装进了物证袋,警方这一趟跑得一无所获,没有遗书,没有疑点,就连手机里头能卸载的APP也全都卸载了。
唯一能查的就只剩下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然而这并没什么用,只要有心,谁都查得了。
冰箱里放着一个礼盒,经验丰富的中年警官赶紧带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装的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巧克力蛋糕。
有一张卡片掉落出来,警官迅速弯腰捡起,心头一喜,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是找到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但是刚打开,雀跃的心脏再次沉了下去。
上面只有打印上去的四个正楷字:
“生日快乐。”
什么嘛,一点用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多种视角,希望不乱~ 卑微乞求诸位朋友们的原谅,我最后还是没能让阿庆开心起来。
第八十四章
“……偶像艺人阿庆于昨日煤气中毒身亡,知情人称,此事并非意外,阿庆生前便有严重的抑郁症,这已经是今年发生的第二起明星艺人因抑郁症而自杀的案件,也提醒广大观众留意身边人们的情绪变化,早做准备,及时劝说精神不佳的亲朋好友接受心理辅导与治疗,避免类似悲剧的重演。接下来是新剧速递……”
葛乔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又开始拼命震动起来,连带着茶几玻璃,颤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钟名粲瞅一眼手机上闪烁的那串陌生数字,从昨天下午起,这样的陌生电话已经打来了好几百通,他不敢接也不敢挂,只得任由他们打到丧失兴趣为止。
他只接过一次,昨天下午两点左右。
那时他还在办公室,正给孔庆山发来的那首自作曲最终版本做最后的mastering工作,电话打来,他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喂,您好。”
“哦哦,您好,请问您是谁?”
钟名粲一愣,哪有打来电话还问自己是谁的人呢?他警惕起来,看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并不认得,微微皱眉,反问回去:“您是哪位?”
那人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星娱的记者,您是孔庆山生前最后通话的人,我想问问他当时跟您说过什么……”
钟名粲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突然听见了耳边血液冲撞鼓膜的声响,心脏疯狂跳着,已经快到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心跳声了。
他想关机,可是手抖得太厉害,尝试了三次却始终按不动那个关机键,他放弃了,把手机扔在桌面上,左手死命掐住右手的手腕,伸出一根手指,竭力控制着恐惧,拨通葛乔的电话。
他等到就快要再一次放弃了的时候,电话才终于被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