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ampopo
葛乔顿住脚步。
他转过身,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同样挺直背端正站姿,两手/交握于身前,和他一样郑重,却比他的声音更洪亮:“庆山是个好孩子,请您节哀。”
*
合照结束后,又被刘经纪人缠着说了好一会儿闲话,钟名粲全程微笑作陪,没催没拒没黑脸,最后刘经纪人口中“简单的问候”足足浪费了他两个小时,导致原定的工作任务拖后了好长时间才完成。
当他回到家时,葛乔已经洗好澡躺沙发上看起电视来了。
桌上摆着一个白盘子,里头撒着小山堆似的大小不一的水果块,倒是懂得色彩搭配,一圈红色一圈白色再绕一圈绿色。
“火龙果,苹果,猕猴桃!”葛乔见到钟名粲进门,嘴里还嚼着一块苹果,扬起手里的小叉子便跟他依次介绍,“都我切的。”
钟名粲探身过去,葛乔立即叉起一小块红色,放进他嘴里:“我都尝了,中间的火龙果最甜。”
这个季节的火龙果刚刚好。“今天这么高兴?”钟名粲拄着沙发背,一手抚摩着葛乔的脸颊,那里被水果块顶起了一个小硬包,却依旧有着软乎乎的手感。
葛乔又给自己叉起一块水果,嘴里被塞满了,只好含糊着说:“快乐的假期即将开始,葛乔时代开启新纪元,当然高兴。”
闻言,钟名粲叹口气,俯下/身,将脸颊贴近葛乔的额角,蹭了蹭:“你要是真的不打算在Hertz工作了,我也不想留那里了,跟你一起走。”
说得轻巧。
葛乔揉一揉他的头发,他如今已经知道了钟名粲跟马老板签的那份“奴隶合同”,现在听他这么说,又忍不住替他后悔起来。葛乔温柔地责备着:“傻孩子啊,你说你是不是傻?”
“不傻。”钟名粲固执反驳。倘若让他再回去过去那个时间,他可能还是会选择这个交易,他实在是想不出比“空降”更有效的方式吸引工作狂葛乔的注意力。才华本来就是用来挥霍,他这是物尽其用了。
可葛乔还是不依不饶地教训着这个一根筋的男朋友:“当时有我,也有姚荈,你问了我的意见,又跟她见了两次面,那么多选择,最后你竟然还是擅自做主把自己给卖了……”
钟名粲稍稍挪开了脑袋,垂目盯着眼前正专注地为男友感到痛惜的葛乔,问:“那你说,你会跟公司里的艺人谈恋爱吗?”
葛乔摇头:“不可能。”
“那你会跟公司里新进门的小职员谈恋爱吗?”
“嘶——”自我反思一下,“不会……”他对自己的清高心气儿还是有着清醒的认知的。
“那你会跟一个无业游民谈恋爱吗?”
葛乔知道自己被他绕沟里去了,选择缄口不语并且往自己嘴里多塞了两块猕猴桃,被酸得打了个哆嗦。
就算他拒绝继续回答,钟名粲的三个问题也还是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是满足地笑了:“你看,我是不是从那时候就特别了解你了!”
葛乔竟然被说得理亏了,嘴炮赢不过他,只好开始耍赖,他一梗脖子,别过脸去不让钟名粲盯了:“那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跟一个男人谈恋爱?”
就算被这么赖皮,钟名粲也一点也无所谓,见不着正脸了,就亲一下露在外面的脖子,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掰弯就行。”
葛乔惊了,猛地回头:“没看出来啊!你是这种人……”
钟名粲轻哼一声,鼻息正巧喷在了葛乔的喉结上,刺激得他又把脸别回去了。
“我都想好了,要是你也喜欢男人呢,那皆大欢喜,不喜欢呢,我就给你洗脑。如果你是钢铁直,大不了我就当回‘蝴蝶君’……”
别看他细声细气的,偏偏每一句话都能让葛乔迎来一波新鲜的冲击,他忍不住“哇靠”一声吼,话音还没落下,这时候喉结突然被这个暴露本性的家伙叼住了。他不敢再乱动。
“怕不怕?”钟名粲倒是很嚣张,口齿不清地吓唬他。
他像头遇见心仪猎物的野狼,喉咙里竟然还发出几声低笑,觑着眼细心啃咬着葛乔毫无戒心暴露在外的喉结,就跟在品尝美味似的。钟名粲用牙齿轻轻研磨着那一小块硬物的轮廓,偶尔舌尖似有若无地触碰到,把葛乔搞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葛乔恨自己越来越不争气。硬是肯定硬了,可再这么下去估计没一会儿就该射了。
他的余光瞥到了墙上挂钟,抬手推了推钟名粲的肩,致命之处被牵制,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到眼前这匹不知是在发狂还是在发/情的狼。可是不过怎么说,葛乔也是这里唯一的驯狼师,下达命令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三言两语就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先把门锁好,衣服换了,澡洗了,然后抱我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 蝴蝶君:1993年出品的电影,编剧是黄哲伦,导演是大卫·柯南伯格。
第九十九章 终章
葛乔的假期开始了。
他终于可以停下来做点别的事情了。葛乔偶尔会去摆弄家里的花花草草,就在前不久,钟名粲为他搬回来一盆真的“肉刺儿”,照着原来那盆的模样买的,却比那仿真的仙人掌看上去还要鲜绿一百倍。闲暇时,他又想起来朱赞早八百年前给自己安利过一部海外综艺,趁着放假,也找来资源看了第一集 ,结果看了不到半小时,他就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其实人家那节目挺不错的,口碑好收视高,但是白天钟名粲上班去了不在家,屋子里冷冷清清,只有葛乔一个人对着电视机里面跳动的人头呆愣愣地瞧,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习惯真的很可怕。就在一年前,葛乔还是个享受孤独的宅男,可现在,哪怕让他自己独处十分钟,都能立刻心猿意马起来。突然放下了工作,又没有钟名粲时刻陪在身边,他的确没什么事可做。这种心情有些奇怪,心里头发堵发闷,憋得他总是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他不确定自己以前出没出现过类似状况,往常忙起来都是自顾不暇,更不可能还有时间为一点小事矫情。他怀疑是因为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头无聊到把自己憋坏了。但似乎又不尽然是觉着无聊,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想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也不想动弹。
他查了资料,上面说他这样是焦虑的初期表现。退出浏览器,锁了屏,他全然没在意。
真正的异样出现在一个周三的晚上。
钟名粲下班回来时顺道去了超市,买了一板牛排,准备给葛乔煎着吃。葛乔当然很喜欢,还主动请缨当大厨,兴高采烈地取出了电饼铛,插上电源打开开关。这样的速冻牛排做起来特别简单,完全碰不着葛乔不懂如何控制用量的烹饪短板。
当钟名粲换好了衣服,从卧室走出来,葛乔还在厨房里忙活,他听见了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生动极了,可还没来得及感动,刚迈进厨房门,就看到葛乔的一只手正往冒着热烟的锅底上贴,桌上牛排的外包装也已经拆了,但是里头的食物还在。
钟名粲冲进来的时候,葛乔的食指已经碰上去了,一声微弱的“滋啦”响,隐没在周围的嘈杂中,可能谁都没听见。葛乔的指尖瞬间红了起来,在莹白色肌肤与稍显晦暗的厨房顶灯的衬托下,颜色深得有些吓人。
可是葛乔就像是没感觉似的,也不觉得痛,他还没从神游中走出来,表情木讷,任由钟名粲猛地从背后将自己一把拥进怀里,扯过他的手臂放在水龙头下哗哗冲凉水。是突然打在手背上的那股冰冷又强烈的冲击让他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了?”凉水打在烫红的地方,中和了疼痛感,葛乔还没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指受了伤。
“没事,”钟名粲轻声安慰道,仍然专注地盯着花白的水柱与红通通的指尖相撞之处,葛乔的手被冲撞得端不稳了,往下沉了沉,钟名粲赶紧捧住了他的手,轻轻捏着那根手指,再次对准水柱。他想要责备几句,却舍不得提高音量,听起来毫无威慑力,“你刚刚在想什么?把手指都放上去了,是要给我吃人肉牛排?”
“我……”葛乔迟钝地望着水龙头下哗哗啦啦吵闹的水流,又看了看水池里四处挥洒喷溅的水珠,再转头瞥到包装散乱的那包牛排肉,这才将视线移向夹在水龙头与水池之间的那两只手。葛乔突然动了一下手指,他就好像是刚刚找回知觉。原来凉水底下的那坨红东西是长在自己的手上,“啊,刚刚我没注意……”
钟名粲侧过头来,嘴唇在他的鬓角碰了一下,他说:“没关系,就是烫到了,一会儿先给你处理好伤口,剩下的牛排我来煎,很快就能吃了。”
钟名粲的专业能力再次发挥了作用。晚餐的时候他总是偷偷地打量葛乔,观察他的表情和举动。他把一顿饭吃得意味深长。
精神类疾病总是容易被忽视,也容易让患者羞于启齿。这是钟名粲从课堂上学来的道理,从孔庆山身上印证了一遍,现在他正打算用到葛乔身上。他不敢直接向葛乔提出来“焦虑症”这个词,怕他恼羞成怒后抵触情绪更强,就只好选择用旁敲侧击的办法多试探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