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ampopo
钟名粲开始翻起旧账来。
“葛总贵人多忘事,我那时候可是跟你自报家门了三回,好不容易才让你记住的,”他抬起手捏捏葛乔的下巴,“还记得吗?尴不尴尬?”
葛乔说不出话,被捏着下巴,只好一个劲地呵呵傻笑。
“你去沙发上躺着,”钟名粲也无意过多纠缠往事,松开手,扣着他的肩膀转过身去,推着他往客厅走,“先量体温,然后再看是吃退烧药还是感冒药。”
葛乔听话地缩进沙发里,怀里抱着钟名粲从卧室里拿过来的被子,往腋下送去一根体温计,老老实实躺下了。他的眼里覆着一层水光,鼻子和眼角都红红的,歪着脑袋盯视钟名粲,看起来倒是有些楚楚可怜。
钟名粲正在一旁认真地钻研着药盒上的说明书,全神贯注,微蹙着眉,嘴里喃喃念着。
葛乔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抿嘴笑了一下。他从被子里抽出手,悄悄拉住钟名粲的衣角,晃了三晃。
葛乔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谁听:“那我们小名粲可真幸运,成功上位。爱忘事的葛总都说了,他非常爱他的小名粲呢……”
第五十章
这可能是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人能说得出口的最大程度的软话了。
钟名粲低头看看自己被攒作一团的衣角,再抬眼看看葛乔,他歪着脑袋眯着眼睛,看上去随时都能睡过去。
钟名粲“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把药盒放到茶几上,蹲下身还想继续和葛乔探讨一下他应该如何证明最后半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葛乔的细软刘海顺帖的垂向一侧,大胆迎着钟名粲的目光,唇上湿漉漉的泛着红,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尊敬病人,但确实是格外好看。
钟名粲一怔,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葛乔缓缓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是在与不合时宜的倦意做着抵抗。
多方纠缠疲惫之余,那些只敢在心里悄然溜过的念头也偷偷膨胀起来,话到了嘴边时已经来不及过脑子了,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嘟囔一句:“我在发烧,嘴里也很热啊,口起来你肯定很舒服的……”
钟名粲蹲在他的身边,一瞬间只怀疑自己得了幻听症。
脑筋没有跟上嘴巴的节奏,还来不及觉出羞耻,刚抛下这句震悚的睡前晚安词,葛乔就陷入了睡眠。
钟名粲听着葛乔绵长的呼吸,因为鼻子尚不通气,还听得到细微的呼噜声,呆了一会儿,品出来那只是一句没过脑的痴话傻话后,他哑然失笑,转身看看茶几上堆着的几盒药,又有些为难,内心斗争半天,最后他还是没有舍得把葛乔叫醒。他轻轻取出葛乔腋下夹着的体温计,三十七度八,似乎不需要吃退烧药了,他站起身,连人带被的抱进了卧室。
两人共枕同眠的第一个晚上,钟名粲随着葛乔的呼吸起伏默数了一千三百三十下,才终于有了困意。
夜里太过安静,呼吸交错都显得单薄无趣。
也不知道对这两个人来说,谁更觉可惜一点。
葛乔临近正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他动动胳膊,才发现自己现在被缚得如同一只蚕蛹。一晚上捂在密实的被窝里,汗也发出来了,烧也退了,他清了清嗓子,不再钝痛,只是还有些沙痒,除了身上黏糊糊的有点不太舒服,倒也没什么大事了。
他挣扎着出了茧壳,探手摸了摸床板。这张床并不算大,但也足够两个人并排躺下,钟名粲不知去向,他停下四处摸索的手,忽然腾地翻了个身,故意在床垫上弹了弹,心情也跟着有些雀跃。
窗帘敞开着,然而却并没有阳光透进来,窗上蒙着雾,结了一层粗糙的白霜,什么也看不清,但能知道外头是个阴沉天,窗外灰茫茫一片。
室内外温度有颇大差距,屋内空气清寒。
葛乔呆愣愣地盯着那片灰色出神。
“醒了?”不知何时,钟名粲已经静悄悄爬上了床的另一边,“那就起来吧,快十二点了。”
葛乔不说话,只是动了动腿踢一下被子,表示不想起。
钟名粲从背后抱住他,过了一会儿又抬手摸他的额头,凉凉的。手心不小心划过葛乔的眼睫毛,被搔得痒了一下。
葛乔眨巴着眼睛,尽管感冒好了大半,但好像他在感冒期间作的死终于开始结果了,现在浑身如同跑完铁人三项赛般酸痛脱力,他徐徐扳过钟名粲挡在他眼前的手,握在胸前,又不动了。
“起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该吃午饭了,”钟名粲的气息扫过耳廓,停顿一下,瞧了瞧窗户玻璃,又说,“今天早上下雪了。”
葛乔问,声音还有一点滞涩:“现在呢?”
“早停了。”钟名粲松开他,准备去厨房热牛奶。
葛乔错过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但这点遗憾丝毫打扰不到他的雀跃心情。
他慢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挪进了洗手间,四下打量起白色的瓷砖墙壁和房间里的各种摆设,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猥琐,他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不仅仅是牙刷和牙杯这些小物件,甚至连刮胡刀、毛巾和浴袍都准备好了一模一样的两件,葛乔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着那两件灰色浴袍,一处衣角被涂黑了一块,极其显眼,他抽出来一看,那是用颜料涂上去的字,分别写着“乔”和“粲”。
福至心灵,他转身去翻那两块毛巾,果然,上面也有各自的名字,颜色比毛巾底色略浅,是印绣上去的。这两个字并不算太常见,葛乔猜测这应该是定制款。
葛乔明白,钟名粲给足了他安全感。
无论他要或不要,说或不说,钟名粲承诺的“喜欢”,只多不减。
钟名粲为他准备了一杯热牛奶作为早餐,他不让他吃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片和花生酱,眼疾手快地,比葛乔抢先一步夺走那袋面包放进冰箱,说:“一会儿都要吃午饭了,别吃这些。”
葛乔没想到钟名粲对作息的掌控竟然如此严格:“……我是病号诶?”言下之意是让他照顾一下病人的喜好。
“谁让你起的这么晚?”钟名粲油盐不进。
葛乔昨晚睡过去的时候才刚过九点,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
早上钟名粲起床的时候,尚未完全清醒,也还没有睁开眼,模糊间听见身边平稳的呼吸,这才想起来葛乔就睡在自己的旁边。他突然心里一酸,继而感觉有无数股溪流直冲向心脏,汇成一条波浪翻滚的大河,撞得他心口发热,他的理智还未归位,一瞬间差点因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种震荡而流出泪来。
他伸出手轻轻摇了摇葛乔,他向来不爱使性,也不喜扰人清静,但不知为何,他今天就是很想试试亲自叫醒这个人。
他思考着一会儿葛乔醒来,是会先冲自己弯着眼笑还是直接扑过来抱住自己,思来想去做不了决断,不过为这种事情而苦恼也很甜蜜。
他的缱绻梦思非常美好,然而现实总不是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