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佩奇
明面儿上听起来是在拿自己砸挂,可实际上又是在讽刺周辰瑜卖脸呢。
但台下的观众当然想不了这么多,依然高高兴兴地捧着场。
就听周辰瑜对台下说:“我师哥造诣高,我这个半吊子万一捧不住他,你们可不许撅我。”
魏辰轩说:“贺辰烽那副德行,您都能给他捧到春晚上去,还能捧不住我么?”
台下听他这么快就拿贺辰烽砸挂,都笑得不行,然而晏朝看着魏辰轩一脸嬉笑的表情,还刻意提到春晚,明摆着是借着砸挂的名义,来讽刺贺辰烽和周辰瑜。
周辰瑜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俩那不就是小孩儿闹着玩儿么。”
晏朝已经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自动帮他翻译出了潜台词:你老爹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却连我们闹着玩儿的小孩儿都不如。
就听魏辰轩似笑非笑道:“这说相声可不是闹着玩儿啊,咱也得练功夫。”
听出来他这句话是想入活了,周辰瑜顺着道:“练什么功夫?”
“自然是嘴上的功夫。”魏辰轩说,“您别说,要论这点儿,您就不如我。”
周辰瑜不满道:“您说清楚,我怎么就不如您啦?”
虽然台下的观众没有经过报幕员的介绍,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晏朝之前在后台,知道魏辰轩钦点的是《论捧逗》。
周辰瑜的这句瓢把儿已经很明显了,这会儿,晏朝就已经猜到,接下来魏辰轩一定会说,自己是逗哏的,而周辰瑜是捧哏的,所以不如他。
没想到魏辰轩忽然顿了顿,对着台下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因为我会气功。”
晏朝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纳闷儿他要把段子往哪个方向引。
然而坐在他身旁的关辰枫和江辰池已经第一时间抬起了头,对视了一眼。
晏朝再次看向台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辰瑜的脸上似乎也闪过了一丝意料之外的神色。
晏朝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低声问身旁的关辰枫:“他想干什么?”
就听关辰枫不确定地说:“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要说《论捧逗》。”
晏朝不禁皱紧了眉:“那他要说什么?”
就见江辰池抬起眸,神色晦暗不明:“……《口吐莲花》。”
晏朝的心下瞬间一沉。
他虽然从来没见周辰瑜说过这出相声,但他自从开始听相声以后,对这些经典剧目多少也有所了解。
《口吐莲花》是一出传统相声,自打建国以后,就演得不多了。因为在这一出相声里,捧哏演员要挨不少打,而逗哏演员装神弄鬼,用自己会练气功、会表演“口吐莲花”来蒙骗捧哏的,没有什么深刻的立意。
这出相声后来经过大师的改编,对其中的封建糟粕进行了否定,就成了一出讽喻现实、内涵深刻的新作品。
但无论是旧版还是新版,捧哏演员都逃不过丑角儿的角色,挨打少说得有上百下。
晏朝一早就想到魏辰轩没安好心,可没想到他居然卑鄙到这个程度,台下说好了《论捧逗》,台上却忽然换了节目,换的还是这么一出故意欺负周辰瑜的段子。
这会儿连关辰枫和江辰池都发觉了不对劲,台上的周辰瑜自然也意识到了,但他依然不动声色地保持着一脸笑容,往下接道:“练气功的?是大街上经常看到的那种么?”
他的反应非常快,对魏辰轩这个家伙的了解也确实到位,短短几句话,他就明白魏辰轩想干什么了。
可他却不得不往下接,因为这是在台上,身为捧哏的要旨,就是不让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
更何况就算他不配合,逗哏和捧哏的优劣势对比却是天然存在的,按照魏辰轩这副有备而来的样子,也迟早会说到这出活儿里去,一味地拖延只会拉长战线。
果然,台上的魏辰轩也迅速地入了活儿:“大街上的那都是蒙人,要想学正经的,只有我能教您。”
晏朝坐在台下,心情复杂地听着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从各种乱七八糟的戏法开始,终于提到了“口吐莲花”。
周辰瑜问:“这‘口吐莲花’是什么功夫?”
魏辰轩说:“就是喝一口水,喝完能吐出来一朵儿大莲花儿,围着这剧场绕三圈儿。”
周辰瑜说:“您说得也太玄乎了。”
魏辰轩说:“您不信是吧?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咱也来露一手,给大家吐一朵儿。”
说着,他看了一眼台上的小桌,又看向后台:“哟,这没水呀?”
没人理他。
魏辰轩敢在夏清园里撒野,更何况站他旁边儿的是园主,谁会给他面子?
就见台上的周辰瑜露出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吩咐道:“没听见话呀?一杯水还倒得这么慢?”
台下的大部分观众并不懂得台上的弯弯绕绕,为了蓼风轩的颜面,周辰瑜此刻再怎么样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和他撕破脸皮。
这才有后台助理慢吞吞地端上来了一杯水,江辰池紧紧地盯着台上,忽然皱紧了眉头,出声道:“他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台上的魏辰轩说:“我吐的过程中还得念几句咒语,还要一面锣给我打着节奏,这儿有锣没有?”
周辰瑜说:“哪儿有带锣来说相声的?”
魏辰轩说:“那就得辛苦您来当这个锣了。”
周辰瑜问:“我怎么当锣呀?”
魏辰轩说:“我数一二三——”
说着,他就拿着扇子,往自己的脑门上敲了两下,“您就‘嘡嘡’!来两下。”
周辰瑜问:“您拿我这脑袋当锣啦?”
这一段儿,自然就是让晏朝恨得牙痒的捧哏挨打的情节了。
扇子打到头上,百十来下,疼不疼是次要的,但他就是见不得周辰瑜被这样欺负。
即使相声台上都是戏,做不得真,可一想到魏辰轩是故意来这么一出,晏朝就气得要命。
这一个片段,逗哏的话很多,语速还极快,每说一句,捧哏就得打两下自己的头,配合起来,喜剧效果极强。
魏辰轩足足说了有好几分钟,晏朝都不知道周辰瑜打了自己多少下,只觉得那扇子发出的响声就像是敲在了自己心口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说着说着,总算是说到最后一段了,魏辰轩的语速愈发加快:“天也不早,人也不少,抬头观看,众神来到,众神来到,众神来到……”
周辰瑜在一旁不断地拿扇子敲着自己的头,魏辰轩则喝了一大口台上的水。
周辰瑜催他道:“大法师,您倒是喷呐!”
按照改编的新版本,这时候逗哏应该把水咽下去,然后说一句“我都咽了”,这出相声就算是结束了。
没想到魏辰轩那一口水含在嘴里,忽然间转过头,“噗”的一声,就喷了周辰瑜满头满脸。
第73章 周郎妙计
台下的观众一时间哄堂大笑。
《口吐莲花》虽然如今不常表演,但在传统的那一段里,最后确实是这么收尾的,无数名家也照样这么表演。
大部分观众这会儿只是用看相声的眼光来看待,自然除了好笑,没觉出什么不妥。
但台下少数几个周辰瑜的粉丝就不一样了,这会儿已经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喝倒彩。
就见周辰瑜擦了一把脸,脸上依然是若无其事的大方笑容,好像这一出是早就商量好的一样。
他冲台下摆了摆手,粉丝于是只好又坐了回去。
然而粉丝听话,晏朝却没那么听话。
两个人一进后台,他就把魏辰轩堵在了门口:“魏师哥,上了台忽然改节目是几个意思?”
魏辰轩抬眸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小晏老师也忒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一声师哥也是您叫的?”
晏朝冷笑道:“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您也真能演得下去。”
魏辰轩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是外人就行,我们说相声的戏大过天,您不懂这个就别来瞎掺和。”
说着,他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周辰瑜,又看了一眼晏朝:“我们蓼风轩的事儿,说到底都是自家的家事儿,无论什么时候,都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说完,魏辰轩就把手上已经脱下来的大褂儿往后台随手一撂,掸了掸身上的衣服,扬长而去了。
晏朝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刚想追上去说些什么,就感觉到周辰瑜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拉了他一把。
等魏辰轩的背影彻底消失了,晏朝才没好气道:“你拦着我干嘛?”
就见周辰瑜看了他半晌,忽然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我寻思着你平时脾气那么好,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暴躁?”
晏朝依然黑着脸:“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逆来顺受?”
周辰瑜摆了摆手:“你没听他说的,戏大过天?按照传统的本子,这出相声确实是这么说的。台上无大小,更何况他大我小,所以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晏朝沉声道:“怪不得刚不让报幕,卑鄙小人。”
周辰瑜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行啦,不就是被喷了一口水么,压根儿就不算个事儿。哥哥我一个捧哏的,从前也没少被喷过,这才哪儿到哪儿。”
其实晏朝心里也清楚,刚刚在台上,周辰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为个人恩怨和魏辰轩当场撕破脸皮,让观众看笑话。
周辰瑜向来心大,但一旦牵扯上他的事,晏朝却绝对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他正在心里暗暗琢磨着怎么收拾魏辰轩,两个小角儿就紧跟着来了后台。
关辰枫忿忿不平道:“来咱们的地盘儿撒野,他这是想彻底闹掰了?”
江辰池摇了摇头:“听他临走前那句话的意思,摆明了还是因为合作的问题。”
周辰瑜问:“可这事儿谈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为什么今天才突然发疯?”
几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就见江辰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会不会是因为开箱卖票的事儿?”
夏清园早都已经开箱了,这会儿江辰池说的这个“开箱”,自然指的是整个蓼风轩的开箱演出。
蓼风轩的事情不归夏清园管,周辰瑜自然也没有过问,于是他接着问:“开箱的票怎么了?”
江辰池回答道:“我最近上网,看粉丝一直在说黄牛票的事情,说是票价被哄抬得很高,后来又有八卦说寰宇想打击黄牛,乱七八糟的,我也没仔细看。”
一听到“寰宇”两个字,晏朝的眸色骤然一紧。
他想了想,说:“我们之前确实谈过这个问题。”
一张演出票的票面儿一般也就几百,撑死能破个千,但每回一开票就抢售一空,实际上有大半都到了黄牛的手里。
一经他们转手,票价就不可思议地翻了好几倍,前排的vip位置,更是常常被炒到天价。
黄牛是目前国内任何一个领域的演出市场上,都普遍存在,且难以根除的问题,而且市场越火爆,黄牛就越是漫天要价、为所欲为。
但蓼风轩如今由冬凝园把持朝政,这些黄牛有不少都和管理层有利益往来,这中间赚的巨额差价,自然有不少最终流向了他们的口袋里。
周辰瑜嗤笑了一声:“前脚我们要打击黄牛,后脚他们就跳脚了,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黄牛都是他们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