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尔
陆航的叨逼叨更响亮了。
时栖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以后,微信上弹出了陆航的消息,是酒吧的地址,以及一句“少喝酒”。
时栖没当回事,开车找到目的地后,直接将车停在了路边,然后戴着口罩大摇大摆地推开了名为“平行世界”的酒吧。
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可惜一切声音都淹没在了聒噪的摇滚乐声里。
宫行川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仿佛一颗绿色的心脏,孤独地跳动着。
*
宫行川放下了手机。
“何岚,”他放弃联系时栖,转而拨通了公司内线,“把方权有限未来三年的投资计划书拿到我的办公室来。”
“好的,宫先生。”
三分钟以后,何岚捧着计划书,出现在了宫行川的办公室里。
宫行川接过厚厚的计划书,在何岚好奇的注视下,圈出了几个明显是重点投资的项目:“时栖现在签在哪家娱乐公司名下?”
“唤醒娱乐。”
“唤醒娱乐?”宫行川眉头紧蹙。
何岚解释:“唤醒娱乐是国内资源比较好的娱乐公司了。”
“资源好?”宫行川不屑地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把时栖签过来。”
“啊?”何岚愣住。
“把他签过来。”宫行川把计划书还给何岚,同时说,“唤醒给他的资源也能叫好?”
何岚无话可说。
唤醒娱乐给时栖的资源算不上顶级,但对于他的年纪和出道时间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当然,时栖能有这样的资源,宫凯功不可没。
但是宫行川看不上眼。
何岚艰难地点头:“能不能把时栖签下来,还得看唤醒和他签的合同……”
“我来付违约金。”宫行川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微博界面。
时栖的微博头像是自拍。
他站在舞台正中央,仰起头,喉结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他生来与众不同,就算站在黑暗中,也能吸引所有的光源。
宫行川叹了口气,翻出时栖艾特自己的微博,认认真真地读了好几遍,然后转发——宫氏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宫行川:@时栖v 给。
你要什么资源,我都给。
第十九章 你怎么才来接我啊?
时栖被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淹没,身上的外套不知所踪,身前身后全是随着音乐扭动的酷仔。
他还看见了几个熟人。
说是熟人,也不尽然,只是“脸熟的人”。
一个是最近刚通过选秀节目出道的小爱豆,一个是在演艺圈里沉浮了数十年的老戏骨。
大家都放得很开,屁股扭得跟波浪似的。
时栖已经扭过一轮了,他挤出人群,抬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汗。
暗蓝色的灯光在舞池里摇曳,时栖裸露的肌肤透出一股冷白的光,很欲。
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猎物”。
“一个人来玩儿?”第一个搭讪的人出现了,他拍了拍时栖的肩膀。
时栖勾着口罩的边缘,桃花眼微弯:“不是一个人。”
对方并不介意:“可你现在是一个人。”
时栖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高脚杯,靠着吧台,修长的腿随意搭在台前,懒洋洋地随着摇滚乐的节拍摇晃。
“去我的卡座玩玩?”搭讪的男人再接再厉。
时栖叹了口气,单手摘下口罩,艳丽的面容一晃而过,身旁男人的神情从轻佻变为了惊恐。
“卧槽,时栖——”
“对,没错,是我。”他又把口罩戴上。
男人撇下他,脚底抹油,眨眼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时栖意外地挑眉,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宫凯活着的时候,没人敢正大光明地招惹他,是因为他背后有宫家,可现在宫凯死了,连圈里的人都敢上杆子往他身上踩,随便进的酒吧里,竟然有人怕他?
时栖搞不清楚其中的问题,也不想搞明白。他找了个没人看得见的角落,开始喝酒。
时栖对酒精的厌恶始于时向国。
三年前,他曾经因为宫行川带着浓重的酒气回家,发过脾气,可他在离开宫行川以后,才发现成年人的世界离不开酒精。
那些炽热的液体,在他的身体里泛起小小的气泡,填补名为寂寞的空虚。
时栖喝了一杯又一杯,前来搭讪的人也来了一茬又一茬,后来他喝得有些麻木了,甩开膀子冲进舞池,在尖叫声里,勾住钢管,畅快淋漓地扭动。
年轻的肉体刺激着看客的神经,他们挥舞着双臂,试图扒掉时栖身上仅剩的布料。
他灵活地躲避,伸手勾住衣领,故意往下拉。
叫好声冲破云霄,开始有人起哄:“摘口罩!”
“摘口罩,摘口罩!”
是啊,摘了吧。
他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明早的新闻头条是“当红小鲜肉当众跳脱衣舞”,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关系了。
黑料千千万万,不差这一条。
可就在时栖的手放在口罩边缘上时,酒吧的门被人推开了。
他逆着光,正对上宫行川的目光——是冰冷的,又是炽热的,翻腾的火烤着厚厚的冰层,将他死死地钉在了钢管边上。
宫行川就有这样的魔力,即使面无表情,也能让喧闹的酒吧安静下来。
时栖愣是被吓住了。
他看着宫行川穿过自行分开的人群,走到自己面前,温热的手掌覆盖下来,又脱下西装外套,将他严严实实地裹在怀里,然后说了句什么。
时栖没听清。
他借着酒劲儿,自欺欺人地把宫行川说的话当成了“我爱你”。
宫行川是自己开车来的。
时栖被塞进副驾驶座的时候,还没清醒,哼着歌左摇右晃。
宫行川懒得跟醉鬼计较,抬手帮他系安全带。
时栖乖乖地坐着,看上去没有耍酒疯的意图,可是当宫行川准备将手臂收回来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泪落在他的臂弯里。
又湿又凉的水痕在宫行川的手臂上生了根,仿佛是沉重的枷锁,在肌肉的线条上蜿蜒。
“小栖?”宫行川迅速解开安全带,将他抱在怀里。
时栖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可眼尾滑落的泪通通汇聚在了宫行川的肩头。
他攥紧了宫行川的衣衫,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拼尽全身的力气,从肺腔里挤出来的:“你怎么才来接我啊?”
宫行川的心在时栖哭的时候,就开始微微抽缩,直到这一刻,彻底绷紧。
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时栖的脊背,指腹滑过突起的颈椎,在触碰到某些细小的凸起时,生生顿住。
那是伤疤,或长或短的伤疤,把皮肤当成肥沃的土壤,肆意生长。
宫行川重新摸过去,越摸,呼吸越是急促,眼神里也闪过惊慌,最后硬着头皮掀开了时栖的背心——白瓷一样的皮肤上遍布着蛛网般的伤痕,除了肩膀周围,整片后背没一块是完好的。
“我来了,小栖,我来了。”宫行川一点一点收紧了环在时栖腰间的手,像是要将他勒进骨血。
哭累的时栖睡着了,在睡梦中轻哼。
宫行川起初没听清时栖喃喃了什么,但是很快,他就听清了——时栖在喊“叔叔”。
“我在。”宫行川低下头,咬住了时栖沾着酒气的唇,贪婪地吮吸。
喝醉的时栖很乖顺,仰起头和宫行川接吻,睫毛扑扇扑扇,就是不醒。
宫行川克制又克制,强迫自己去想时栖后背上的伤痕,挣脱了理智的牢笼的欲望才偃旗息鼓。
无论时栖身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他都要搞清楚。
宫行川给Lily打了个电话。
Lily大半夜被宫行川吵醒,基本上离原地去世不远了,她颤颤巍巍地举着手机,心中的天平在“时栖被宫行川从十八楼扔下来”和“时栖和宫行川在十八楼的办公室窗户边上做爱被拍”之间摇摆不定。
无论哪个,都能让她的发际线烟消云散。
Lily神情恍惚地问:“宫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小栖的身体怎么样?”
“他……他生病了吗?”想象中的爆炸新闻并没有出现,Lily却比宫行川还紧张,“是不是之前中暑还没好?”
寥寥几句话,宫行川就知道Lily并不知道时栖身上有伤。
“没什么。”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他睡眠不……”Lily的后半句话卡在嗓子里,化为了困惑的叹息,“……好?”
宫行川抱着时栖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