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久
“至于为什么选你……”肖若飞拢起手,贴到顾春来耳边,学着对方刚才的样子,轻言细语,“春来,有个词,叫‘商业机密’,意思是某些商业决定,属于公司内部隐私,不便外泄。这么解释,您看,您觉得还成?”
这家伙果然还留了一手!
但到了这份上,顾春来明白,有些话暂时没办法撬出肖若飞的口。他有些无奈,只得摆出一张“信你的话现在脑袋上的不是月亮是太阳”的脸,悻然作罢,回到望远镜前。
他们在外面待了很久,漆黑的天空悄然变蓝,精力十足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开始打哈欠,目光中露出一丝疲惫。
肖若飞觉得时间不早,正打算喊顾春来要不要撤,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等了几秒钟,确认手机没有继续闹动静,他才敢松开紧绷的神经,问出这句话。
这个时间的消息多半是各个部门的汇总报告,只要明天早晨开工前得空处理就好。要真除了什么大事,现在电话早被打破头,根本没有他喘息的机会。
顾春来努了努嘴,眼不离镜,跟他讲:“你先看消息嘛,万一走到半路还有消息要处理,就太麻烦了。”
“行,那我先回消息,回好喊你。”
说着,肖若飞将亮度调到最低,解锁了屏幕。他表情很轻松,甚至有些高兴,嘴角上扬,也不知在看什么。周围没有光污染,也没有噪音,只有鸟儿归巢的风声,还有两个人浅淡的呼吸,此起彼伏。顾春来一个姿势保持久了,腰有点酸,便离开望远镜,问肖若飞还要需要多久。肖若飞没说话,翻过屏幕冲他笑,他乍一下没看清上面的字,只觉得肖若飞当真偷来了天上明晃晃的月亮,捧在手心里,送到他眼前。
他适应了好一会儿,先看到屏幕顶端的“妈”,然后看到屏幕左下角白色气泡里那串字——
明天中秋,要不要回家吃饭?若回来,记得带上春来一起。
第13章 你想签他吗?
顾春来不是第一次去肖若飞家。
大一寒假,顾春来生平头一回只剩自己过年。他不想回家,也不想一个人去哪儿玩,想来想去,好像除了留校之外没别的好去处。比起独自一人,他宁可和值班老师聊天,或者帮留校准备考研的大四学长学姐日常起居。
他把自己的情况跟学校反映了一下,学校答应了他的请求。放假前一夜,他去外面拎了两袋方便食品,回到宿舍时,发现居然有个人站在楼门口左顾右盼。
是肖若飞。
不知他在等谁。
顾春来喊了肖若飞一声,跟他到招呼。肖若飞听见了,冲顾春来挥挥手,连跑带颠冲过去,无比熟练地拎过一个袋子。他以为肖若飞要帮自己把东西拎到楼上,怎料对方拽住自己的腕子就往宿舍楼相反的方向拖。
“你干嘛!”顾春来想甩都甩不掉。
“过年啊!我妈特地吩咐,让我带你回家!助理的车等着呢!”
从那以后,逢年过节,肖若飞家便多出一个人,有时会多两个,有时可能更多。两个宿舍八个孩子,闹闹哄哄挤在一间房中,七手八脚帮忙,待吃完晚饭,他们顺着墙外那条街走到地铁站,昏睡着回到学校,回到他们的日常中。
毕业后,他们分开了,演戏的演戏拍片的拍片,有的继承了家业,有的出了国,走的走留的留,就连曾经关系最好的铁三角也不复存在。
顾春来也一样,自然再没踏入过一步肖家的门。
这回去,顾春来不是不紧张,特地准备了月饼,准备了大号的华府金色车厘子,还提了八件年菜。来接他的肖若飞下巴都要惊掉,笑了半天才善意地提醒他,只要带好自己,家母就足够开心。
中秋节路上的人很多,肖若飞接上顾春来后往城里走,中途还去买了捧芍药,花去不少时间。本来约着这下午四点左右去,去了先聊会儿天喝喝茶,之后再吃饭,结果到了肖灿星那里,已是五点有半。
肖若飞开开门,喊了声“妈”,不见回音,就嘱咐顾春来先在门口等,自己去找人。
或许是阴天的原因,外面天色渐暗,云层越来越厚,果然如肖若飞昨天所说,今天开始天气转阴,这十五的月亮是看不到了。这场雨之后,想必景城就要彻底入秋转凉,绿色的城开始刷上红红黄黄的色彩。
今年要出门拍戏,回来后,不知周围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了一会儿,主人终于跟着肖若飞从唯一亮灯的房间走出。见顾春来还站在门口,她连忙打开客厅的灯,招呼顾春来进屋。
昨天见到肖灿星,顾春来就想叙叙旧,碍于周围的气氛,最后只在工作结束时和对方道了个别。今天再见到对方,顾春来自然是高兴的,他像个小孩子那样丢下手里的东西,一步上前,热情地抱住对方,诉说着自己的思念。肖灿星摸摸他的头,对他说辛苦了,招呼他去餐桌旁坐。他刚想说什么,余光便瞥到肖若飞在一旁直捂着嘴偷笑。
顾春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连忙放开手,清清嗓,贴住自己发烫的面颊。
兴许今天在家的缘故,肖灿星不施粉黛,眼角多了星星点点的斑。八年过去,时光不免在她脸上留下些许痕迹,可她的精神依然很好,比印象中更年轻一些的她还要好很多。
他们稍事寒暄,肖灿星便吩咐两位年轻人去厨房端菜,自己收拾桌子,准备吃饭。肖若飞显然等不及,肚子早开始咕咕叫,抓住顾春来就往厨房拖。
晚饭是肖灿星特地从丰泰酒家订的中秋特餐,有虾有蟹,有板栗烧鹅,有一份冬瓜盅,有圆滚滚惹人爱的金丝小饼,还有一瓶桂花米酒,里面悬浮着星星点点的黄色花瓣,金桂飘香。菜色不算多,却都颇为精致,摆在桌子上,看着刚刚好够三个人吃。
菜上齐,碗筷也都摆放妥当,肖灿星坐餐桌一侧,肖若飞和顾春坐另一侧。像每次过年那样,肖若飞倒酒,三人碰杯,在彼此的祝福声中,世界上少了一颗孤独的心。他都明白,自己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多亏肖家母子的善意,自己不至于过年时独守空房,寂寞看着外面的热闹喧嚣。
来之前,顾春来很担心,担心对方问起毕业后到现在的八年,问起自己为何与肖若飞突然闹掰,到了一句话都不讲的地步。可他们好似达成了某种默契,肖灿星问顾春来这些年演过什么剧,今后有什么想法规划;顾春来就问肖灿星,为何忽然重新走到银幕前。
一如先前每次三人一起吃饭那样,肖灿星对他说这些年的见闻,说自己表演的渴望,对业界的反思,还有将来的野心,毫无保留,就好像要为他补齐中间失去的八年。
就好像他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吃完饭,顾春来便与二人作别。肖若飞怕他迷路,找不到地铁站,便主动提出要送送他。
走出楼门,外面狂风四作,落叶在地面打旋,热闹地奔赴着另一段生命的轮回。肖若飞担心半路突然下雨,便领顾春来去车库,去车上取把伞。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聊着聊着,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刚翻到雨伞,肖若飞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顾春来:“有微博吗?”
“有。”
“我们这两天要官宣,跟公司的新媒体运营对接一下,拍摄期间、路演、公映,到下档,你的号将由公司接管。别这么看我,合同里写了。”肖若飞脸上写着难以置信,“你可快点,拿不到你签名的合同,我们没法官宣。”
顾春来也难以置信地看回去:“我都签完给你了。就是昨天那个黑色的塑料袋,你没拆开?”
话音刚落,他就瞥到,那个黑色塑料袋原原本本躺在雨伞的旁白。
肖若飞被抓个正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连忙撕开袋子,翻到最后一页。借着车灯,他见纸面上赫然“顾春来”三个工工整整的大字,苍劲挺拔,字如其人,哪像自己,落笔如春蚓秋蛇,甚至被笑过亏了这张英俊脸。
肖若飞愈发困惑不解:“不是,你这就签了?我昨天才给你合同,你啥时候看的?”
“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顾春来干脆作答,“你应该不会坑我,所以就直接签了。”
肖若飞怔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了好几圈,才确认顾春来没有开玩笑。“春来,我是这部片子的编剧,更是制片人。制片人这个职位,你记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