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窥吴江
睡了半小时,小继州的胳膊开始发麻。人精的管家看懂少不更事的少爷的小心思,暗红的存折并没有藏严实,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有舍不得撒手的玩具,如何舍不得都抵不过时光终究会送来代替品,一段恋情可由另一段崭新的代替。
管家一遍遍劝,声音只有他和小继州听得到:“少年再不回去,老爷会生气。您还记得叔叔伯伯吗,老爷生气了,所以您再也见不到他们。”
裴家上下牢记大换血的阴影,小继州天真地歪了歪头,“爸爸开心了,我就能见到他。爸爸怎么开心呢?”
管家温柔地抱起那个孩子,放到小床上,“当然是少爷听老爷的话,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是所有大人敷衍孩子的话,背后隐藏多少层含义。裴继州打小就有严格的时刻表,书架上永远是更深奥的书,浩瀚的知识摆在面前,永远比他的进度超前一步。
后来裴继州学到“永动机”,觉得自己就是台永动机。按爸爸的规定,他永远也停不下来,甚至他超越之后,也无法停止。其实无论是父亲还是自己,到这一步,都停不下来。
“怎么又三岁了,你也没几岁吧,记那么清楚。”易多言嘀咕,到不是怀疑他,“妈妈过世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像大梦一场,忘干净了。”
也几乎是那之后,裴继州只能远远看他,“我过去吧,你在那等我,顺便跟安总商量个好价格。晚上请安总和杨教授吃饭,是添了不少麻烦。”
看来那位家庭管理十级严格的老公姓杨,易多言直言不讳:“认识啊,熟悉啊,打过球游过泳吗。”
裴继州含笑:“没,不过我把安总勾搭我的信息,每一条都同步实况转播给杨教授。好像当时安总跟杨教授说他在处理工作。”
易多言哈哈大笑。
裴继州等他笑够,继续聊天,静静等了几十秒,结果那头传来“怎么还没挂”“又忘了吧”的嘀咕。易多言的手速是被各种网游练出来的,那叫一个迅猛。裴继州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被单方面挂断电话。
第N次了……裴继州觉得还是杨教授家教好,说一不二,据他说,安总从不敢单方面挂他电话。
易多言走出门,发现助理和秘书都不搭理他,不过他比安抉更不敢使唤阿姨们。他记性好,找到安总办公室,得到允许后推门却不进去。
“晚上有空吗,裴总想请你们夫夫吃饭。”
安抉瘫倒在椅子上,转来转去,自得其乐。闻言一挑眉梢,眉眼中的愉悦不加掩饰,仿佛打什么鬼主意:“好啊。”
易多言:“!?”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安抉的计划了。
助理没忘记待客室还有位“贵客”,陆续端来八|九样瓜果点心。
易多言端着瓜子小碟正噼噼啪啪嗑的时候,门被人猛地推开,吓得他手一哆嗦,瓜子天女散花,撒了一裤裆。
开门的人风尘仆仆,铅灰色风衣衬得身材修长,英伦风围巾遮掩下的半张脸看起来凶悍又阴沉。门缝后还能看见幸灾乐祸的安抉,悠哉地揣着兜,笑得一脸得意。
杨教授拧着眉头看了易多言两眼,目光犀利,三秒钟后点头致意:“失陪一会。”说罢当着依旧一脸快意的安抉的面,关上房门。
大祸临头,易多言感慨一声,摇摇头,把裤裆上的瓜子抓起来统统揣进兜里,端着碟子当垃圾桶,遏制不住汹涌澎湃的好奇心,凑到门边偷听。
当日不少人亲眼目睹,杨教授一把把安总按在墙上来来回回摩擦。
动静听不清,易多言干脆推开一条缝,正大光明地边嗑边听。
“你自己傻当别人傻!那是易多言我能不认识?”
“姓杨的你个禽兽,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们不可能见过面!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了!”
“废话,裴总办公桌上那么大一张照片!”
“卧槽那个黑蛋!”
咔嚓——两人齐刷刷看向门缝后的“黑蛋”,易多言吹胡子瞪眼:“谁?他敢有别人?出轨找小三?”
杨教授整理围巾,顺带瞪了安抉一眼,后者立马低头缩脖,俨然一只乖乖巧巧小鹌鹑。杨教授心满意足地迈出一步,安抉小跟班似的亦步亦趋,皮鞋扣地声哒哒哒,十分欢快。
蓦地,杨教授一转头,隔着后脑勺易多言都能感觉出那目光里的阴鸷,当下不知怎的也幸灾乐祸起来。
安抉立马伫立,装作原地反思。
然而杨教授客气地请易多言坐下之后,安抉还是挤进来了。他乖乖地靠墙站,怪不好意思地喃喃:“都看着呢,你也不给我留点面儿。”
杨教授冷淡又高雅地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再看向易多言时和颜悦色,很客气地说:“别误会,裴总办公桌上的照片是你,只不过是几年前的。那时候你还小,相貌差距有点大,不过骨相是一样的。”
易多言还有点纳闷:“什么照片?”他去过办公室,怎么没见过?裴继州的办公室干干净净,私人物品只有一只草编蚱蜢。
杨教授说:“在大学校园门口下拍的一张。”
易多言只拍过一张和校门合照的,四年前可不是个黑蛋吗。他嘴角抽搐,忽的正眼看向杨教授,敬佩道:“这都能认出来,您厉害。”
杨教授客气道:“不及裴总万一。”
易多言灵光一现:“杨教授主要研究什么方向。”
杨教授有点难为情,神秘兮兮地说:“我是公大的,具体不方便透露。你先坐一会吧,裴总跟我通过话了,他马上就到。再失陪一下。”
杨教授揪着安抉后领大摇大摆地走了,估计是另找地方重新教训一顿。
易多言嗑完半兜瓜子,门又被敲响,这回是裴继州和他的一个女秘书。秘书来别墅送过文件,和易多言有过几面之缘。后面还跟着安抉和一个应该是经理的男人,四人都带着谈判的严肃架势。
外人在场,这就打断了易多言准备揪裴继州领带狠狠教训一顿的计划,坐得规规矩矩,连瓜子都暂时冷落。
稍后杨教授才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有茶和洗干净的草莓。估摸着也是不好意思使唤上了年纪的助理。
裴继州和安抉没开口,各自先用眼神争锋相对。杨教授及时挡住安抉的目光,并趁机给他一眼刀,气氛这才算有所缓和。
杨教授放下草莓盘,也不知是觉得在场最对不起的是易多言,还是觉得易多言让他感到陌生,故意对他说:“吃点草莓。”
他真的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儒雅男人,易多言完全拜倒在他风流倜傥的微笑之下,只可惜……他讨厌草莓。
易多言没开口,裴继州便客气地挡开:“他不吃草莓,杨教授还是一样的客气。”
安抉忍不住插嘴:“像只小蜜蜂。”他挑衅的语气和矛头直指杨教授,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易多言,当着外人的面,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然,“像不像,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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