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糖的小山鬼
“随便坐,甭客气,我去给你们弄好吃的。”方鹏转身钻进了厨房。
程旷怔了怔:……他在这儿打工?童工?
“学霸,”章烬给自己倒了杯水,忽然抬头盯着程旷,弯着眼问道,“你是不是觉着这胖子未成年啊?”
章烬的言外之意,仿佛方鹏是个已满十八周岁的成年男人。这模样看着像成年了么?
“不是我开玩笑,大鹏就是看起来显小,其实啊……”章烬看了眼程旷,发现他正喝着水,于是顿了顿,改口道,“哎,等会儿让他自己跟你说吧,我怕你喷我一脸。”
程旷看了章烬一眼,没说话。章烬好似跟他通了灵犀,愣了愣:“你是不是骂我了?”
傻·逼还挺有自知之明。程旷毫无罪恶感地承认了:“是。”
“操。”章烬被他气笑了。
章烬完全没有提刚才他被人追的事,程旷想了想,说了句“谢谢”。
他很少有机会对人说“谢谢”,从燕石街搬出来以后,反倒说了好几次了,几乎每一次都是对章烬说的。
“哎,真好听,再说一遍来听听?”章烬弯着嘴角,得寸进尺了。
程旷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章烬虽然很嚣张,但分寸还是有的,他在姓程的小白眼翻脸不认人之前改了口,说:“不客气,请我吃饭。”
方鹏很快给上了菜,还拿了一瓶啤酒和两罐可乐,他面不改色地干了一杯啤酒,语气像个老大哥似的,说:“你俩下午还有课,酒就算了哈。”
他说话的神态极其自然,比老田解数学题还自然,有那么一瞬间,程旷从他幼稚的外表下,看到了社会人的灵魂。
——当他得知方鹏不是一坨营养过剩的萝卜头,而是一根二十八岁的老油条时,碳酸饮料的气泡直愣愣往鼻子里冲,程旷差点就像章烬说的那样“喷”了。
方鹏是个侏儒,小学的时候身高还挺正常,到十岁以后,个子增长忽然跟不上大部队了,变得异常缓慢,每年的长高的量四舍五入约等于零。因为这个原因,方鹏在学校里被同龄人歧视、被过分关注,初中毕业后,他就辍学回家,白天帮忙经营餐馆,晚上就在夜市摆摊卖烧烤。
方鹏本人挺看得开,别人的童年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年,他二十多岁、甚至到三十岁还是童年,等别人都成了“黑山老妖”,他还是“天山童姥”。
章烬跟方鹏就是在烧烤摊上认识的,当时他还念初中,个头没有现在这么高。方鹏谈起那一天,说到有几个高中生找他的茬,不高也不壮的章烬甩了书包就上了。
当时方鹏就从他青涩的脸上看见了日后“炮哥儿”的端倪。
程旷看了眼章烬,忽然想起上回在夜市里看见的“收保护费”的一幕,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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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的晚上,吃饺子了吗=w=
第18章 去你妈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桑塔纳没有再在校门口出现了。
程旷清早七点到学校早读,中午在食堂吃饭,晚上下了晚自习才出校门,基本上一整天都待在学校里面。四中的门卫很严,一般情况下,不允许非本校人员进入,甚至有些四中的学生没穿校服,都会被保安揪着检查校园卡。
除非程有义早出晚归地蹲点守他,不然连见他一面都难。程旷知道程有义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但他忘了还有石宝。
石宝是个皮五辣子,为人十分狡猾。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四中的秋季校服,鱼目混珠地溜进了校园里。他在高二教学楼的走廊里溜达了一圈又一圈,把每个教室里的每张脸都瞄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七班。
当时正在上英语课,靠近后门的窗子被敲了一下——为了教室通风,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一只手伸进来拨开了窗帘。天光打在脸上的一瞬间,程旷看见了石宝。
尽管逆着光,晦暗中,石宝脸上的略带得意的笑容还是落进了程旷眼里。程旷一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石宝在走廊上待了一节课,一直守在后门旁边,下课铃响起时,他屈指在窗户上敲了几下,喊道:“旷啊。”
后门很快被打开,石宝满怀期待地看过去,看清从教室里出来的人之后,他愣了一下,随后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天骑单车挡路的混小子吗?
混小子后面还跟出来三个勾肩搭背的男生,看起来都是一路货色。
章烬也看见他,不过只是扫了一眼,就像看路边的狗似的,没什么反应就走了。
他的目中无人令石宝有些窝火,不过他深谙柿子要捡软的捏的道理,忍住了没挑事儿,只是不爽地目送四个人离开的背影。其中有一个走在后头的,幽幽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石宝被盯得很不舒服,刚想骂人,这个时候他看见程旷出来了。
“旷啊,你可算出来了。”石宝自动忽略了程旷不待见的脸色,很是熟络地跟他打招呼。
走廊上人来人往,程旷往楼梯的方向走,石宝一路跟着他。走到教学楼北侧的水池旁边,石宝说:“我这儿还是第一回 来你们学校,哎,真别说,重点学校就是跟我那破中专不一样,啧啧,又是花花草草又是水池的。别的不说,光是这身校服,穿在身上人模狗样……”
“你找我有什么事?”程旷停下来,打断了他的絮叨。
“嗐,没事儿!”石宝跟着停下,脸上堆起笑,“我就是想着,咱老长时间没见面了,找你中午出去吃个饭,还有你爸,咱们仨一块儿。”
程有义必然是给了石宝好处,石宝才会跑到他面前来卖感情。程旷面冷心肠也冷,不但不为所动,而且十分反感。虽然他跟石宝从穿开裆裤的年纪就混在一起,但就像人长大了不需要再穿开裆裤一样,发小当中也有八字不合的,他越长大就越跟石宝合不来。
石宝瞟了眼程旷,又叹了口气,添油加醋地补充道:“叔一直没回去,担心方姨跟他闹脾气,你要是跟着一块儿,还能劝一下是不是?”
程旷嗤了一声,想通了——难怪程有义阴魂不散地追着他,自从那王八蛋离家出走以后,方幼珍就把家里的锁敲烂了,换了把新的。估计程有义回了趟家,发现进不了家门,又不敢去找方幼珍,这才巴巴地跑来求儿子。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他自己造的孽,还不敢承担后果了?程旷拒绝了:“我不劝,你让他死了这条心。”
“旷,谁不会犯点错呢?有句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是,叔是有错,可是兄弟说句实在话,方姨有时候说话也太冲了,搁谁受得了?叔现在知错了,回来了,别指着他鼻子骂了,好歹是你亲爹,听兄弟的,给他个机会。”石宝说。
去你妈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程旷巴不得程有义这个浪子滚得越远越好,最好这玩意儿就别回来。可是他知道,无论他怎样盼着方幼珍和程有义离婚,只要方幼珍不愿意,程有义就一直会是他爹。
偏偏方幼珍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往日温情在作祟,她对程有义还是存着念想的,所以程旷从来没在方幼珍面前提过要她跟程有义离婚的事。
程旷兜里的钥匙被他攥出汗了,他甩手扔给了石宝,说:“让他拿着滚,要么滚回去磕头认错,要么就孬死在外头永远别回家。”
“旷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石宝拉住程旷不想让他走。
程旷甩开他,冷着脸道:“别指望我会帮他。”
他把钥匙给程有义,已经仁至义尽了。
二楼的走廊上,陈锐转过身对刚从厕所里出来的曹辉说:“辉哥,你看那不是咱班的学霸吗?好像跟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