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糖的小山鬼
这世上最没公理的话大约就是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凭什么呢?程旷后来想明白了,因为好人太少,而祸害太多了,活得长的好人少之又少,哪里比得过长命百岁的祸害呢?
人间多得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太阳底下除了两条腿的凡人,还有披着人皮的畜生。
李呈祥就是后者。
说起李呈祥,这个人从前是个建筑工人,后来由于燕石街的工厂出了问题没建成,三十多岁又成了无业游民,靠老婆养活。后来老婆受不了跟人跑了,李工人变成了李光棍,又啃起了爹妈的老骨头,靠家里的一点低保混吃等死。再后来爹娘也没了,李呈祥把家里的房子卖了,住进了工厂废弃的板房,用卖房子换来的一笔钱继续混吃等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李呈祥跟石宝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石宝叫他“表叔”。
程旷小学毕业那一年的暑假,还跟石宝混在一起。燕石街除了水沟就是菜地,没什么休闲娱乐场所,于是程旷经常跟石宝在废工厂那块儿转悠,偶尔也会去李呈祥的板房里弄点水喝或者上个厕所。
李呈祥就是在那个时候盯上程旷的。那会儿方幼珍和程有义两个人还在外地打工,程奶奶和程爷爷两个老人家也还没退休,像程旷这样无人照管的留守儿童,是很好下手的。
很快李呈祥就等到了机会。
那天,李呈祥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黄色录像带,那沓片子他已经翻来覆去看烂了,对镜头里一丝不挂的丰腴女人再也提不起丝毫兴趣。板房外面,两个小男孩正在玩幼稚的弹珠游戏,玻璃珠哒哒碰撞和他们走来走去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呈祥一边听外面的动静,一边看录像带,女人的脸渐渐模糊,丰腴的身体消瘦下去,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浑身裸裎的男童,这孩子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唔,像极了外面那个叫程旷的小孩……这个地方的孩子,长成这副模样真是难得,他从前见过的十来岁的毛孩子,个个灰头土脸,狗熊似的,有的还挂着鼻涕泡,邋遢得要命。
程旷在外面跟石宝说话,十二岁的男孩还没开始变声,嗓音带着点雌雄莫辩的柔软,李呈祥越想越觉得兴奋起来,录像带里女人卖力的喊声在这层衬托之下,愈发显得了无趣味。
要是他那个碍事的表侄石宝不在就好了。
李呈祥正琢磨着怎么将石宝支走,这个时候,他听见外面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是石宝妈来了。
石宝妈隔着老远对石宝喊:“宝啊——你大姨来了!”
李呈祥心跳怦怦加速,石宝的大姨他认得,是个乡下女人,每回探亲戚都会带些土产,有时是土鸡、土鸡蛋,有时是腊肠、腊肉什么的。石宝妈突然来喊石宝,李呈祥隐约觉得这是个机会。
果然,石宝的大姨这回带了一箩筐枣儿,石宝家人多,表弟表妹都在抢着分枣,石宝妈特意来喊他回家抢枣儿的。
石宝对程旷说:“旷,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回家抢了枣儿,分你一兜儿!”
程旷也没什么别的去处,点头答应了。
李呈祥心想事成,觉得老天爷都在帮他,他搓了搓手,盘算着该怎样把程旷骗进屋里来。李呈祥穿上拖鞋,往门边走了没两步,忽然“嘎吱”一声——是外屋的门开了。
哦!是了!那孩子进来上厕所了!
李呈祥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趴在门上,他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程旷进了厕所,他才悄悄地打开了卧房的门,走到外屋门口,小心翼翼地把门反锁了。
厕所的烂木板门漏风,隔音也不行,引人遐想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每一下都刮着李呈祥的耳膜。李呈祥心痒难耐,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厕所,像只耗子一样趴在门缝边,屏息偷觑着里面的光景。
只看了一眼,李呈祥就感到喉咙发干,浑身的血液都狂热了,身体某处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被裤裆绷得发疼。
程旷尿完,蹲下来打开水龙头洗手,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转头,正对上一双贴着门缝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快就不见了,程旷还没缓过神,就听见板房外响起了石宝的喊声。
“旷啊!你哪儿去啦?我拿枣儿回来啦!”
程旷扭开厕所门,正要答应石宝,这时,他被一只粗壮的胳膊拦腰勒住,被迫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李呈祥一只手死死地箍着他,另一只手拿早已准备好的抹布捂住了程旷的嘴,以防他叫出声来。
石宝在外面大声吵嚷,李呈祥把程旷往卧房里拖,途中这不懂事的孩子踹到了凳子,导致石宝往板房来了。石宝扭了两下门把,没把门扭开,开始大力拍门,边拍边喊:“旷!你在里边吗?”
程旷没想到李呈祥居然提前把房门锁住了,他不知道这个在外面被人叫做脓包软蛋的男人要做什么,却在挣扎的时候感觉到李呈祥喘息时喷在他脖子上的粗重的热气。他的脑子里冒出“魔鬼”一词。
李呈祥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石宝忙又喊:“叔!你看见程旷了吗?”
李呈祥感觉到程旷在他怀里的挣动,心里涌起莫大的满足,好心地代替程旷回应了石宝:“他上别处耍去了!”
石宝信了李呈祥的话,失望极了:“呸个没良心的!我还想分他枣儿吃呢!哎,叔,你吃枣不?”
李呈祥急着把石宝骗走,敷衍道:“不吃!叔要睡午觉了,你回家去吧!”
“那我走了啊!”石宝的声音渐渐远了,他一边嚼着枣儿一边骂骂咧咧的,觉得程旷真不是个东西。
废工厂这边向来没什么人会来,碍事的侄儿一走,李呈祥就肆无忌惮了。他兴奋地凑到程旷耳边,用粗哑的嗓子颤抖着说:“宝宝,我可想你想疯了。”
李呈祥很谨慎,石宝虽然走远了,他却仍旧没有松开捂着程旷嘴的抹布。直到他把程旷弄进了自己的卧房,才把那又脏又臭的抹布扔到了一边。
程旷刚被松开,甚至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李呈祥推倒在了铁架床上。他那张床的四只脚高低不平,虽然拿烟盒纸垫了,但还是不稳,程旷摔在上面时,床猛烈地晃动了一阵,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李呈祥扯过铺在床上的被褥,蒙住了程旷的上半身,视线受阻前,程旷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李呈祥饿狼一样垂涎三尺的脸,还有那只可怕的大手。
床狠狠地震了一下,接着是持续不断的晃荡,程旷知道是李呈祥爬上来了。李呈祥一只手隔着被褥准确地按在程旷的脸上,另一只手跟着贪婪的目光一起,伸向了程旷的裤子。他笨拙地解开裤子上的金属扣,拉下拉链的时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程旷的腰。这个青涩的孩子在他掌心下发着颤,这种感觉让李呈祥无比着迷。
被褥里充斥着一股潮湿得发霉的味道,程旷既恐惧又反胃,而更让他恐惧且反胃的是,压在他身上乱戳乱蹭的李呈祥。到了这个地步,程旷才惊恐地意识到这个变态要对他做什么,恐惧达到了顶峰之后,他的心里涌起巨大的屈辱和憎恶,反而产生了某种异常的冷静。程旷脸贴着冰凉的铁板床,手紧挨着墙穿过了床与墙之间的缝隙,并摸到了一根钢管。
而就在这个时候,兴奋至极的李呈祥掀开了被褥。他跪在程旷身上,就像个露阴癖一样,从裤裆里掏出了鸟。
那一刹那,程旷几乎走火入魔,发了疯一样朝李呈祥挥出了钢管。有一团野火自内而外将他烧着了,他感到自己瞎了似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知道不停地对李呈祥又踹又砸。
最后李呈祥不喊也不叫了,死尸一样躺在地上,钢管上、地上、包括程旷的腿上都是斑斑血迹。
当时程旷以为李呈祥死了,他穿好衣裤,把自己身上的血洗干净,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也从始至终没敢松开钢管。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十二岁了,四年多的时间,足够把一个意气风发的壮年人搓磨得不成人样,也足够让懵懂无知的孩童长出一副钢筋铁骨。
当年都没能将他折磨死的东西,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但程旷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把半死不活的李呈祥藏在床底下,让他晚一点被人发现,也许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魂不散了。
第27章 太荒唐了。他想。
程旷一宿没睡,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李呈祥的喘息声,黑暗令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身处废工厂的板房里,身下就是李呈祥睡的铁架床,而李呈祥正躺在他身边,面朝他撸鸟。程旷在这样的折磨下紧绷着神经,就像一个杀人犯一样,开始在脑子里不断地编排李呈祥的死法和死相,他设想了无数种如果,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程旷揣着阴郁的心事塞着耳机躺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噼啪的爆竹声,元旦还是热热闹闹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