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红
第二天舒淼是被压醒的。
他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 感到仿佛有一座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 只好不断地挣扎再挣扎, 最后一脑门汗地睁开双眼。
然后就看到向知也像条八爪鱼一样隔着被子死死箍着他,脸在被子上蹭来蹭去。舒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声音带着早晨起床时独有的沙哑:“向知也, 你在干嘛?”
向知也看他醒来了,依旧没有放开手, 声音很轻快:“淼淼, 你醒了?我吵到你了吗?”
“你压到我了。”舒淼扭了扭, 企图把他扭开,“我要闷死了!”他看向知也这副黏了吧唧的样子, 不免有些疑惑:“你是不是还没醒酒?”
“醒酒了。记得你穿睡衣跑过来,也没有要和我分手。”向知也伸手捏他的脸蛋,“好乖啊淼淼,好喜欢你。”
“......”
舒淼有些哭笑不得, 向知也这些天不正常到好像他才是失忆的那个人。这些天他被向知也左一个「好乖」右一个「宝贝」地哄着, 倒是越来越受用。
向知也看他一直不说话, 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巴。
“你......要一直这样?”舒淼被他搞得有些不适应, “什么时候恢复正常?”
“反正也没几天了。”向知也眸色黯了黯,“还有一周电影就拍完了, 以后也不会那么频繁地见面了吧。”
他私心想让舒淼和他一起回去住, 不过估计舒淼也不会答应的,又知道舒淼吃软不吃硬,倒不如顺坡下驴卖卖惨。反正两个人不分手就一切还有可能, 逼得太紧只会让对方跑得更快。
“你干嘛总是这样子啊,好像我欺负你一样。”舒淼被他搞得有点不太适应,晃了晃他的肩膀,“给我正常一点。”
“你就是在欺负我。”
“每天都忽略我,我投怀送抱你也视而不见,唉,我和汤圆真是一对可怜的父子。”
说起汤圆,向知也又道:“你是不是也不爱汤圆了?你这两天都没有和他视频是不是?”
自从汤圆回去以后,他们晚上每天都有和小宝贝视频,可自从前几天吵架之后就中断了这件事。向知也如今旁敲侧击地问他,就是在拿孩子来博取一下同情。
“谁说我不爱汤圆圆,我最爱汤圆圆了!”舒淼脸上有点挂不住,越说声音越小,“你不要把我和你的事情同我和汤圆的事情混为一谈......”
“淼淼也爱我吧。”
向知也铁了心要在床上和他腻歪,钻到被子里搂着他不放,把自己两岁多儿子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舒淼被他这么一磨,脾气也没了,虽然仍旧坚持自己的底线冷淡回应,却也没有过分地抗拒他的肢体接触,甚至在洗漱了之后还被向知也按着接了个薄荷味儿的吻。
两个人之间冰封的那堵墙在向知也不甚熟练却日趋熟练地撒娇卖乖之下渐渐融化,有一些东西又慢慢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某天舒淼看着阳台那棵柠檬树苗,又圆又黄的果实挂在小树枝上,看起来憨憨的,未经向知也允许忍不住偷偷上手摘了一颗——向知也可宝贝他这株树苗苗了,还没等舒淼投案自首就发现了端倪,脸上不禁有点小郁闷。
吃了晚饭之后,他难得没去骚扰舒淼,而是自己一个人去阳台上站了几分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打些什么。舒淼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心里有点打鼓,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
“对不起啊,一时手欠摘了你的柠檬。”
向知也低头上下划着手机,没太在意他说了什么,随意点了点头。舒淼看他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他突然很能理解向知也之前为什么总是吃醋,现在向知也心不在焉地敷衍他,一个劲儿地玩手机,他心里也有点不太舒服。
不会又在和......和别人联系吧?
舒淼又戳了戳他:“以后不会再摘了。”
向知也点点头。
“你,你在干嘛啊?”舒淼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今天没有抱抱自己哄自己,也不好意思问他在和谁发消息,只好不咸不淡地扯别的,“外面蚊子好多哦。”
“我就是手太快了,看柠檬圆鼓鼓的好可爱,就摘了一颗。你要是喜欢,我回头再赔一盆树苗给你。你不要不高兴啦,对不起。”
他絮絮叨叨的,这么多天第一次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向知也听到一半的时候抬起头看着他,本想张嘴说点什么,看他认真地皱着眉头,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听舒淼说完,他凑上去和他额头贴着额头,一只大手放在舒淼的后脑勺上。
“我刚刚发了条微博问别人——我家的小动物偷偷把我的柠檬摘掉了一颗怎么办。”
“!!!”舒淼没想到他刚刚是在发微博,突然有点光明正大调情的意味,脸上泛起一片红,“什么嘛......”
“他们以为你是我养的小猫咪,说要罚打屁屁。”
舒淼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屁股。
向知也他看这样,勾着唇笑了笑,和之前三分真七分假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了——又回到主导牵引的那方。他按着舒淼的后脑勺吻了吻:“打屁屁就算了,打疼了还不是要我去哄。”
“就罚个吻吧。”
......
电影的拍摄逐渐接近尾声,最后一个礼拜也快要过去了。许平山特地把最难的一场分手戏放在了最后,在舒淼和向知也对于角色融入得心应手之后才开始拍。
福祸相倚,舒淼在记忆恢复之后对于很多方面的感情都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再加上他本身的演技在许平山的指导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那几场最难的戏他并没有很难入戏。
这有赖于他的想象力——想象他如果那次没有去机场,而是看到向知也真的和温阑在一起了,自己会怎样。
入戏容易出戏难,在舒淼不懈地脑补之下,不仅成功演好了这场戏,还自己偷偷跑到角落里哭了半天,两三天没缓过神来,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包裹着。
直到最后杀青那天,舒淼都一直闷闷不乐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向知也看他这两天情绪不高,知道他沉在戏里没出来,也没再像往常一样黏糊他,而是简短有效地劝了几次。
整个剧组是分批次杀青的,特别出演的林嘉逢拍了三五天就走了,简卉和陈泽他们也纷纷结束了拍摄,只有他们两个主演留到了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的拍摄结束,舒淼有些触景生情,红着眼睛完成了最后一个镜头。按照惯例,许平山叫来了所有的剧组工作人员,又让场务买了两大捧花给两位主角,舒淼和向知也捧着花和全体工作人员一起合了影。
舒淼和向知也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摄影师的镜头出神。摄影师喊「三二一」的时候,舒淼眼圈还红着,却凭着肌肉记忆扬起了一个熟练的微笑,然后在更远处辽阔的天空,看到了一群白色的鸽子飞了过去。
三个月,不长也不短,刚刚好拍完一部电影。
关于青春、关于成长、关于不言自明的心事和难以释怀的遗憾。关于爱。
他们进组的时候还是初夏呢,如今夏天都快要结束了,学校操场栏杆周围那些层层叠叠的花,也快要凋谢了。舒淼和向知也冷战的时候躲着的那棵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躲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