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食美人 第10章

作者:长安王 标签: 近代现代

我心中一片冰凉,大叔败了,村庄再无人有一战之力,我身为正教弟子亦不能为魔教中人求情,难道真要看着村子被屠?那,那南宫小艺怎么办,我欠她一命,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如何能让她就此被杀?想到此处,我矮身发力,悄无声息地奔回小铁屋。还好,当日大叔给我衣服还在,我脱下青霄衣衫,换上魔教服饰,撕下衣襟下摆蒙住面孔,只留两空以便视物。我易装完毕正准备出去,忽听得铁屋左侧传来打斗声,我悄悄潜出。两道曼妙的身影正斗得难解难分,其中一人正是南宫小艺,另一人竟是云瑶。

南宫小艺双手各握一把匕首,招式繁复多变,尽从匪夷所思的角度攻敌,与我所知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都大相径庭。云瑶法度严谨,丝毫不乱,守得滴水不漏,偶尔还击一剑南宫小艺就只能弃攻躲闪。“如此下去,南宫小艺必败”,师妹的武功我是知道的,武林同辈难有出其右者。但我看师妹尚有留手,应该不想伤人性命,如此也好,救人也方便些。我四下打量,想找条安全的退路,却发现一名老者站在一旁掠阵,仔细一看居然是胡长老。我心下发苦,我如果出手,胡长老定会阻拦,就怕到时候非但人救不到,还把自己搭进去。

我正不知所措,场中局势又有变化。云瑶一招“落木萧萧”,长剑飘忽不定,不知所指,南宫小艺退避不及,被剑锋探入腰间,“叮”地一声,一件事物被撞了出来,我定睛一看,正是我交给南宫小艺的铁牌。云瑶见了铁牌,脸色大变,声音打颤,问道:“这牌子的主人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南宫小艺南宫小艺眼中有莫名光彩闪过,瞪着云瑶冷笑道:“你们如何对付我神教中人,我们就如何对付他了。”

云瑶咬紧嘴唇,再不说话,挽个剑花,剑芒暴涨,竟是全力施为,要将南宫小艺毙于剑下。我急得直跳脚,那牌子不仅没帮忙反而害了南宫小艺。场中两人绝学尽出,姿势美妙却凶险万分,云瑶武功本就较高,不遗余力之下,立刻大占上风,数十招一过,南宫小艺左支右绌,眼见不敌。斗至酣处,忽听云瑶一声娇喝,长剑冲破双匕阻截,刺中南宫小艺膝下陵泉穴,剑尖入体寸许有余。南宫小艺闷哼一声,站立不稳,一跤坐倒,云瑶长剑举起,微微迟疑,最终还是劈下,南宫小艺自知无幸,只得闭目待死。

我知再不能犹豫,当下随手抄起一截横木,大叫着冲了出去。云瑶以为有人偷袭,足尖点地,飘出几尺,胡长老也举步上前,待看清来人只是个南疆蒙面汉子,便没有上前帮手的意思。云瑶见到我,呆了呆,问道:“你是何人?”我想打扮成这样云瑶总不能认出来吧,于是张嘴“叽哩哇啦”乱叫一通,举起木棍就往前冲,云瑶秀眉微皱,

欲要迎敌,我运足内力,“呼”地将横木扔向胡长老,转身背起南宫小艺就要逃跑。胡长老发现中计,喝道:“贼人休走!”一掌推在横木上,横木打了个圈儿,居然向我倒飞过来,我矮身让过,横木带着风声从头顶划过,胡长老却已得空欺近,一拳直取背后的南宫小艺,无奈之下我只得挥掌抵御,拳掌相交,我“腾腾腾”倒退三步,胡长老却只微微晃了晃。“果然时间就是实力啊”,胡长老的内劲如惊涛骇浪般侵入我的经脉,我的流云劲被摧枯拉朽地击溃无丝毫还手之力。胡长老“咦”了声,面现惊色。趁着长老迟疑的瞬间,我压制住肆虐的内力,狂奔而去。云瑶来到胡长老旁边,问道:“长老,我们追不追?”胡长老乌云满面,缓缓摇头。

第16章 绝情

算来这是我第二次带着她跑路了,只不过第一次被魔教追赶,而这次的追兵变成了武林正道。胡长老比之大叔还是差上几分,这次受的伤远没上次沉重,在我全力压制下,内息渐渐安分下来,散入各处经脉,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脚下没有慢下分毫。南宫小艺安静地伏在我背上,或许我该说些什么,但想起村里的惨状,脑子里根本连不起完整的话语。

不说也好,我专心认路,不管怎样出去再说。很快地,我找到了那条山溪,此处离村子已有一段距离,我停下脚步,将南宫小艺放下。南宫小艺面无表情,我有些害怕,经此劫数她可别装傻变真傻。我说道:“我看下伤口,你别乱动。”

南宫小艺也不理我,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我撕破裤管,露出南宫小艺白皙的小腿,我检视伤口:创口不深,血流不多,但伤及穴道,短时间内无法下地行走。我蘸水擦干血迹,并撕下一段衣襟缠住伤口,手不经意碰到她的肌肤,柔嫩细腻,我不禁心中一荡,这才想南宫小艺一年轻姑娘家,腿被男子碰了大是不妥,但事急从权,我心中默念:皇天在上,我王云木此举只为救人,绝非趁人之危占人家便宜。

包扎好伤口,我背起南宫小艺继续赶路。南宫小艺一言不发,任我摆布。自我识得她起,她或是笑语吟吟,或是聪颖狡黠,从未见过这般呆滞的神情,这次变故伤她很深,但我身份尴尬,实在不知如何相劝才好。我盯着地面,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脖子上,我一凛:她终于哭了。我温言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

世间让人痛不欲生之事不在少数,若不发泄对身体伤害极大,依南宫小艺的性子,如果过不了这道坎儿,便可能发癫发狂。林中寂静,眼泪一滴滴打在脖子上,可南宫小艺就是没有哭出声来,只是身躯不住颤抖,兀自强行忍耐。忽然一阵疼痛传来,南宫小艺低头咬住了我的肩头,然后就是一阵暗哑沉闷的哽咽在耳边响起,声声压抑,仿佛从内心抽离的痛苦唏嘘,我听得鼻子发酸、胸口发紧,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当下忍住疼痛,埋头赶路。

缘溪行,我们没用几日便走出了南疆密林。南宫小艺的神色正常多了,只不过话变得很少,除了必须的交流她基本不会发出声音。我使出浑身解数想逗她说话,一点效果都没有,不管我讲什么,她都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望着我,其中包含的内容太多,我实在揣测不透。几日跋涉,我们总算回到了井溪镇。武林人士走了个一干二净,镇子变得冷冷清清。南宫小艺的腿伤好了些,但仍不能走路。我背着南宫小艺进了家客栈,掌柜上下打量我们好久,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我掏出一锭银子,道:“开两间上房。”

掌柜收下银子,满脸堆笑,道:“本店房间最是干净,包您满意。小二,带两位客官去房间。”

进了房间,我放下南宫小艺,说道:“你先休息,过会儿我把吃的送过来。”

南宫小艺没有回话,扭头望着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心下盘算着: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青霄了,先得给南宫小艺找个藏身之处。可我本就一乡野小子,哪里去过多少地方?思来想去只能把她带回家中,待到她行动无碍了再做打算。第二天,我买了对拐杖,毕竟不是南疆密林,我可不能背着一姑娘家到处招摇。由于魔教的衣饰过于扎眼,我便另购了两套汉服。休养一天,我备齐干粮和金创药,便和南宫小艺上路了。

南宫小艺行动不便,我们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不过和当初一路狂奔比起来,我更喜欢这种游山玩水的节奏。在我不断的努力下,南宫小艺总算可以开口聊天了,话虽不多,但也是情绪渐缓的征兆。总的来说,旅途算不上欢声笑语,但也是不急不缓,好不逍遥。

不管走得多慢,最终还是可以到家的。当望见小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时,我恨不得插双翅膀即刻飞回村子。我转头对南宫小艺说道:“这儿就是我出生的村子了。我先带你去我家,村里人都很好,你可以放心休养。嘿嘿,不知道二狗现在长成啥样儿了,阿花那丫头嫁人没···”南宫小艺呆呆地望着村子,两行清泪忽地滑落脸颊。我一拍后脑: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又惹得她触景伤怀了。当下我赶紧噤声,扶着南宫小艺慢慢走向村子。

村子小,大家都是认识的,我刚到村口,就有人把我认出来了。一会儿功夫,一群村人就把我们包围了,七嘴八舌地打听情况,有问我是不是艺成出师的,有叫我露两手的,有问我后面那姑娘是不是我媳妇儿的,我一张嘴哪里答得了那么多,只能叫大家先放我回家,有什么事儿待会儿再说。好不容易打发了众人,我们总算到了家门口。早有顽童跑去家中通知了爹娘,二老站在门口不住张望这边。我看到父母忍不住鼻子酸发酸,二老样貌没太大变化,就是父亲背更弯了,母亲头发更白了。我走到父亲跟前,道:“爹,我回来了。”

父亲没说话,伸手按按我的膀子,不住点头,母亲很开心,不住地说:“回来就好。”

看到俏生生站在一旁的南宫小艺,便问道:“小柱啊,这姑娘是谁啊?”我回答:“我师妹,跟我一起下山办事的。途中不小心摔伤了脚,我想让她在家里住几天。”

母亲的眼光在南宫小艺脸上溜来溜去,南宫小艺被看得不好意思,埋下头去。母亲瞥了我一眼,笑道:“想住多久都行,赶快进来吧。”

说罢便扶着南宫小艺进了屋子。

当日,我在田里见到了二狗。二狗黑了、壮了,开始见我还有些不适应,被我打趣几句,再捅出点儿时的蠢事,我们马上便勾肩搭背了。午后阿花也来了,手里提着食篮,一看就知道是来看二狗的,嘴上不承认,眼睛却老瞟二狗,一脸的患得患失。二狗一汉子一和阿花说话就脸红,我就是再傻十倍也知道他们有情况,我不想妨碍他们交流感情,于是早早地回家了。当晚,母亲杀了只老母鸡,父亲拿出了藏了十几年的老酒,南宫小艺抿了几口就脸如红布,自行回房休息了。我和父亲杯来杯往,母亲则坐在一旁,偶尔劝父亲少喝些。酒壶见底,父子俩也双双不支,母亲扶起父亲回房间,我则提起内劲压下酒意,好不容易才荡回了房。

那一晚,我睡得很香。

家里的日子很舒缓,我白天要么帮父亲看铺子,要么找二狗他们叙叙旧。南宫小艺则在家陪着母亲,做些缝缝补补的轻松活计,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当她是我家未过门的媳妇,我多番解释无人肯信不说,还遭众人打趣,时间一长,我也就由它去了。算算时间,离开南疆已有月余,差不多该回青霄了,反正南宫小艺腿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我现在离去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得知我要回山,父亲拿出店里最好的陈酿,叫我捎给师父;母亲很是不舍,一番叮嘱后眼眶还是红了。最后一餐稍稍有些沉闷,父亲闷头喝酒,母亲不停地给我夹菜,南宫小艺倒是一脸的平静,仿佛毫不在意。饭后我拉过南宫小艺,道:“你就在这儿把伤养好,之后是去是留,全都由你。若是以后无处可去,就来村子吧,村里人都挺喜欢你的。”

南宫小艺低着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时至今日,我知道她本性不坏,但屠村一事已成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壁障,再者我俩身份有异,言尽于此,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我心想多说无益,便掉头回屋了。

当夜我做了一个梦,先是梦到我和师兄、云瑶在山上练剑,突然大叔出现,一枪挑死了师兄连云瑶也不放过,我想和大叔拼命却怎么也动不了。然后师父出现,大叔不敌,被师父一剑封喉,大叔浑身浴血,却不倒下,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兀自叫道:“还我妻儿命来。”

我吓得大叫一声,转头便跑,场景陡变,四周全是火,很多尸体横陈于地,大家都疯了似的杀人,师父在杀,师兄在杀,连云瑶也挺剑刺向一人,我仔细一看竟是南宫小艺,我冲将过去想要阻止,却眼见来不及了,我急得大叫:“住手!”话一出口,我便从梦中惊醒,身子仍躺在床上,窗外月色如水,田间蛙声虫鸣。“还好是梦。”

我从床上坐起,伸手抹去额头汗水,却发现床尾站着一人,看身段正是南宫小艺。我跳下床来,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南宫小艺一言不发,如木头人似的立在原地,我走近她,心想,果然因为我要走了,以后再难见面,最后她还是想道个别吧。我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脖子一凉,一柄匕首架在了颈间,南宫小艺眼睛很亮,手很稳。

我寒毛倒立,“难道她怕我走漏风声,想杀人灭口?”我想开口求饶,梦里的情景却倏地划过脑海。我们本就水火不容,她找我报仇名正言顺,我此时讨饶只会让她看不起,一路上我从未提防过她,她有很多机会下手,忍到现在她想必也很辛苦吧。“村里人与此事无关,你别跟他们过不去。”

我开始安排后事,“你为什么不求我饶你性命?”声音和手一般的稳,“南疆村落被屠和我有关,我也算你的仇人之一,你留我性命到现在,我王云木已经很承你情了。”

我实话实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入不入教。你若入教,你我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

南宫小艺下了最后通牒。我仔细想了想,果然,我还是想和师兄一起练剑,我还是想再见见那天的夕阳,那天的云瑶,若是有朝一日我要和他们拔剑相对,那我肯定生不如死。念及此处,我缓缓摇头,见我如此回应,南宫小艺身子一抖,眼睛里隐隐有水光闪动。

我静立半晌,南宫小艺迟迟没有动手,我们没再说话,房中但余二人呼吸之声。夜已深沉,月上西天,清辉慢慢洒入房间,月光中南宫小艺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脸上两行晶莹,竟已泪流满面。我心中一颤,神使鬼差地伸手去擦泪水,南宫小艺退后两步让过我的手,却也收起了架住我脖子的匕首,南宫小艺颤声道:“王云木,我南宫小艺从未求过人。现在我求你,和我回南疆吧。”

我盯着她,一言不发,南宫小艺深吸一口气,道:“王云木,我喜欢你。”

我如中雷击,脑中乱成一团,诸般念头纷至沓来,霎那间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何她处处手下留情,为何我身遭囚禁却连油皮都没擦破···恍惚中,南宫小艺的面庞竟和云瑶的面容重叠起来。我知道,我喜欢她的聪明伶俐,我喜欢她的大胆泼辣,但这一切却并非男女之情的喜欢···掐了掐大腿,我缓缓道:“承蒙错爱,诚惶诚恐。”

南宫小艺闻言面如死灰,惨笑道:“好,好,好···”说罢飞奔出房,娇小的身影融入夜色,细碎的脚步声很快就听不到了。我迈出两步,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

第二天,我背上包袱,跟爹娘辞行。父亲抽着旱烟,叫我好好跟师父学本事,母亲问我南宫小艺去哪儿了,我说她事还没办完,所以先走了,母亲道:“下次回家,叫人家一起来玩吧。”

我应了声,便回青霄了。

第17章 奸细

作为一个典型的江湖草根,我既没遇到地方恶霸,也没邂逅落难美女,一路平安地回到了青霄。由于牌子遗失在南疆,我好说歹说看门弟子就是不放我进去,逼不得已我只好露了两手流云掌,这才进了青霄山门。“青霄哪用得着验明身份?还真把自己当武林重地。”

我心里抱怨,面上可不敢流露不满,保不齐这个守门的就有个一区的某某长老当后台。

派中一切如常,我径直向后山走去。衣服早已千疮百孔,路上几人见了我都嫌恶地让开数步,我挑了条人少的小路,运起轻功,很快,师父的两栋小屋便浮现出来。“多日不见我踪影,师父他们肯定以为我已被害。”

我将衣服撕扯得更加破烂,看上去更为狼狈后才提步走近。

四周静悄悄的,看来师父和师兄都不在。我四处张望,忽然发现后山方向一道青烟升起:“一定是师兄在后山烤红薯。嘿嘿,让我过去吓吓他。”

我奔到近处,蹑手蹑脚地缩在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不仅师兄都在,连师父和云瑶都在一旁,三人面前立着块石碑,师兄将一张纸钱投进火里,嘴里叨念着:“师弟你一路走好,师父和师兄已经给你报仇了。你父母的事我们会照顾好,以后我们会常常烧纸钱,你在下面要过得安安稳稳啊。”

师父一言不发,坐在一块大石上难得地没喝酒,云瑶望着石碑,背虽挺得笔直,但看上去瘦削多了,我心里有些酸有些暖还有些心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师父的声音传来:“到了青霄便是客,阁下何必遮遮掩掩?”南疆一役后,我已知道师父是高手中的高手,当下不敢躲藏,自树后走了出来。

看清我相貌,师兄怔在当地,颤声道:“师弟,阴阳两隔,人死不能复生,早早投胎才是上策啊。”

云瑶小嘴微张,大眼一眨不眨,好像一闭眼我就会凭空消失一般。师父起身,慢慢走到我面前,我已准备好热情的拥抱,正想饱含泪水扑入师父怀中,谁知师父抬手就是一记爆栗:“臭小子,到现在才回来,之前都到哪儿瞎晃去了?”还是师父见过世面,一眼就看出我尚在人间。我捂着额头回答道:“弟子不敌被抓,魔教中人留我一命妄图刺探我派机密,弟子当然支字未吐,好不容易才找准空子逃了出来,不想又在密林里失了方向,多花了些时日才回到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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