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食美人 第32章

作者:长安王 标签: 近代现代

我又惊又喜:“你和我成亲啦?”云瑶微嗔:“要不是师伯拉下面子求师父,他老人家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怎么连这都忘啦?”我连连点头,突然很严肃地说:“我们的孩子呢?”云瑶小脸刷地红了,一言不发低下头去,我正色道:“若是没有便不着急,反正迟早都会有的。”

云瑶一跺脚,嗔道:“不理你了。”

转身切菜去了。

我退开两步,看着师妹忙忙碌碌,只觉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心里暗道:便是幻象也好,千万别让我醒来。

忽听砰砰敲门声响起,云瑶对我道:“是叶初他们来了,我腾不开手,你去接人。”

来到院中,我打开大门,只见门外站着二大一小,大的正是叶初和阮曼竹。叶初依旧一袭白衫,手里却还抱着一个三月左右的婴孩,和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形象颇为不配,阮曼竹已作妇人装扮,样貌没有多大变化。叶初满面红光:“多日不见,王少侠风采依旧啊。”

我拱拱手:“哪比叶兄新婚燕尔,现下又喜得贵子啊。”

叶初把那婴儿衣服紧了紧,凑近跟前道:“我偷偷告诉你,生孩子得赶紧,你想想,要是没这孩子,我栓得住小竹子吗?”叶初虽然说得小声,但也没逃过阮曼竹的耳朵,阮曼竹一把扯住叶初耳朵,道:“你就知道耍这些小心眼儿,别教坏了王小哥。”

叶初不敢反抗,忙不迭道:“娘子放手,小心孩子。”

阮曼竹这才松了手,转头对我道:“妹子还在忙吧,我去帮把手。”

我点点头,阮曼竹便径自向厨房去了。

我引叶初进了房,不多时菜便上了桌,阮曼竹抱过孩子和云瑶聊着女儿家的心思,我则和叶初杯来杯往。酒过三巡,叶初面颊微红,道:“王少侠成亲较我为早,眼下却无子嗣,我这儿有一药方,少侠你···”不等他说完,我便打断道:“免了免了,你那医术我还不晓得,你这方子我不敢要。”

叶初已经微醺,拍着桌子道:“嗬,也不想想谁治好的你的伤,居然还信不过我。”

我摇摇头:“我现在隐居山野,闲散得很,那事儿不急。”

叶初道:“好不容易医好了伤,少侠不想重出江湖?”我微笑不语,叶初又喝一杯,接着道:“也好。青霄易云树行侠仗义,在江湖名声愈旺,有如此师哥当靠山,你这散人当得自然快活。”

谈及师哥,我颇有点怀念青霄后山。放下酒杯,我对云瑶道:“再过几天,我们抽空回趟青霄吧,我也该回去拜见一下师父了。”

云瑶点头应了,便又与阮曼竹聊开了。我还想问问叶初怎么娶得阮曼竹的,叶初却已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我也觉得头脑昏沉,师妹和阮曼竹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我强打精神,仍然觉得眼皮沉重,不自觉间便人事不知了。

昏昏噩噩间,我觉得口很渴,于是我叫道:“师妹,拿点水过来。”

良久良久,毫无动静,我懒得起身,决定忍着接着睡,可是身下的被褥怎么硬如铁石?我被硌得慌,终于睡不下去了,撑起身,竟然抓了满手沙。我睁眼,一束阳光正射在我胸口,入目只有荒凉的洞中事物。先前一切皆为幻象,“是啊,我的伤怎么可能好呢,师妹怎么可能嫁给我呢···”

好短的一夜,好美的一夜。

我用力揉脸,心中混乱已极,时而后悔没能抵住诱惑,以致现在如此厌恶自己这无用之躯;时而又暗自庆幸,因为即便短暂也做了一个美梦,享受过一次岂不也比挣扎在毫无希望的现实强得多?两种思绪斗得难解难分,到了后面第二种想法逐渐占了上风。虽然知道沉迷幻境只有死路一条,可我心中仍然隐隐期盼黑夜到来。

第43章 悟剑(下)

睁开眼,仍是空无一物的洞窟。又是一夜迷梦,脑子兀自昏昏沉沉。夜夜幻象时而美好,时而凄惨,痛时生不如死,美时不能自拔,两者轮番交替。我心力交瘁,虚实之分渐渐不太清楚,求生之心日益淡薄,带来的干粮也没吃多少,如此下去别说半月,却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每当日光射入,我便在石壁上划下一道。“原来竟已过了七天。”

望着壁上痕迹我喃喃自语:“不知今晚又会见到什么···”。我靠着岩壁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石子准备再添一笔,却觉得浑身发软,几番使力才划出浅浅的凹痕。我扔开石子,喘了口气,脑海中翻翻滚滚尽是幻境情景,到得后面记忆混乱,再也记不得清晰画面,索性一无所想,整个人便如痴傻了一般。日光在地上投下一个亮点,我懵懵懂懂地伸手按住,手背的暖意很是舒服,于是我便不动了。

除了手上的温热之感我再无他想,大概这就是师父提过的“无我之境”了,不过这么说来天下的痴呆傻子境界都很高了。只是那时的我没精力去考虑高手与痴傻的区别,只是趋于本能地想要多享受那方寸温暖。可惜光终究渐渐淡了,嗡嗡之声便如恶魔的呢喃,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逼近。我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却是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了。伴随着怪声,眼中所见渐渐扭曲变形,我浑身都在哆嗦,但却别无他法。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慢慢睁开,右首一座破败凉亭,正是曲州城郊。一人迎面向我走来,一双眸子黑多白少,其中暗蕴杀机。我的掌心布满冷汗,长剑却怎么也递不出去,忽然一道青影挡在面前,虽然摇摇晃晃终究没有倒下,我涩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死有命,师妹你就退下吧,就当是帮师哥最后一个忙。”

她没有回头,只是横剑于胸。黑眼人顿住身子道:“你天资过人,假以时日必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何必为了个废人搭上性命?退开吧。”

青衣女子微微摇头,手中长剑没有分毫摇晃。黑眼人叹息一声,仍是一掌推出,速度不快,如同蝴蝶在花间游弋,却轻易穿过了长剑的封锁···然后青色的衣衫飞了起来,像折翅的鸟。

我颓然坐倒,喃喃道:“师妹没事,师妹好好的,都是幻觉,都是想象···”纵然知道是假,心里的痛却很真。“王云木啊王云木,在外面窝囊还不够,现在连这区区幻象也来耍弄你,师妹护你良多,你却让她在这里被欺负,还说什么恢复武功,还谈什么重回青霄?”心口一股热气冲入脑,我不禁狂啸一声,霎那间,时间定格,黑眼人拍出的手将将收回,女子也定在空中,两人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我只觉头疼欲裂,却在模模糊糊间想到:既然景象由心而生,那便让我来做主,在我的世界师妹安安稳稳,在我的世界老子天下无敌!

如此想着,定格的画面开始震动,一圈圈波纹荡开,鸟儿倒飞回树梢,滴下的汗珠重新回到了脸上,黑眼人那一掌才堪堪推出,青衣女子仍然挡在我的面前。便在此时,时间重新流动,手掌再次穿过了长剑的遮挡。我知道下一幕的事,但我不允许它发生。我心中存想,景随意变,黑眼人仿佛被套上了千斤重负,动作变得奇慢无比,但手掌仍是缓缓击出。

“这还不够,这并非吾想,这未达吾愿。”

我说时间要倒流,于是黑眼人的手掌一寸寸地缩回。

我说我已恢复武功,于是流云真气在体内奔涌咆哮。

我说我要战,于是我一跃而出,举剑力劈黑眼人面门。

黑眼人面露惊色,微微侧身让过当头一剑,左拳闪电伸出,直击腰腹。我招式使老,已来不及躲闪,眼见便要被击中腰间。但我可是这个世界的神,神便不可能被人伤到。

我在心中默念:我便是天下第一。

脑海中轰的一声,无数事物蜂拥而来,流云剑,青霄十八剑,小三剑,云河星瀚,眼前便如有万万个绝顶高手在过招,每一招都是妙招,每一式都是绝式,他们在电光火石间斗了千千遍,我似乎记下了他们的每招每式,又似乎什么都没能记住。

“原来剑法也可以像内功一样自然而然,原来千万招不过是一招,原来一招便能演化千万招。”

下一刻,所有高手尽皆消失,眼前仍是那一人一拳。我似乎能听到拳头划过空气的风声,似乎能看到这一拳将要走过的轨迹,于是我将长剑换至左手,向着空处一格。黑眼人如不收招,拳头必会撞到剑刃之上。黑眼人以脚尖为点,脚跟画个半圆,直击变横扫,拳头奔着我后脑而来。我若只顾低头闪避,免不了受他蓄势待发的一脚,我低头,持剑护住下盘,正是一招“瓜田李下”,如果黑眼人提脚便踢,那就是把脚伸给我砍了。黑眼人一拳走空,脚下发劲,却是弹了开去。看他脸上神态惊疑不定,应是不信我能躲过这兔起鹘落的几下。我更不说话,提剑反攻而去。

黑眼确为当世高手,一招一式都经过千锤百炼,使将出来奥妙非常,只是他既然由我意念中生,又怎能反抗创造他的人?黑眼人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预料之中,招数再妙也无丝毫作用。我剑光霍霍,招数不拘一格,时而是小三剑,时而是云河星瀚,流云剑的一招使到中途也会倏地变为青霄十八剑。黑眼虎吼连连,却难挽颓势。堪堪斗了千八百招,黑眼人的破绽越来越多,我清啸一声,长剑刺出,剑势隐隐约约飘忽不定,黑眼人挡无可挡,被一剑穿心。黑眼垂下头,伤口却无鲜血流出,但见汩汩黑气往外冒,身躯随着黑烟慢慢融化,不多时便如雾般消散开来,一点痕迹都未留下。

我收回长剑,环顾四周,青衣女子、破败凉亭早已不见踪影,周身只余诡谲异常的莫名色彩。我正凝神戒备着,忽见阵阵黑雾凝成数十道人影将我包围。目光扫去,居然人人都有一双几乎全黑的眼眸,“一个黑眼我不怕,便再来十个又何妨?”我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幻象空间不断扭曲。便在此时黑眼们尽皆扑了过来,集十数绝世高手之力恐怕当世再无一人能正撄其锋,但在这幻境之中我何惧之有?笑声未绝,剑芒咆哮暴涨,森森剑影以排山倒海之势将黑眼身影尽数撕裂···记得那日在九天镇祭外,师妹对我说:“师兄看到了吧,云河星瀚要那样使才有点用处···”

尘埃落定,我正站在洞窟中央。抬头,日光耀眼,我不由得眯上眼睛。“强敌”已退,我的右手却兀自虚握,如同握着一把剑一般。

“哈哈。”

声音虽然嘶哑难听,但我很高兴,总算出了几日的憋屈之气。试着运了下功,丹田仍然空空如也,“唉,毕竟好不了啊。”

欢喜之情稍减,我翻开皮囊找了些干粮,咬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早以饥肠辘辘。我狼吞虎咽,食物被吃了七七八八。我拍了拍肚皮,满足地坐下,心道:不论今晚所见为何,我已无所畏惧。

白日盘膝打坐积蓄气力,待到黑夜将至,我已神完气足。耳中怪声大作,眼前迷茫一片,我知道自己已经身陷幻境。心念一动,手中便有一把长剑出现,剑已在手,胆气立刻壮上三分。我冷眼看着周围色彩变幻,心想不论出现什么老子只管提剑乱刺。

画面渐渐清晰,只见块块梯田散落在山间,阡陌之上都是衣着朴素的农人。我正站在一幢土房前,院中布局我何其熟悉。我欲推门而入,却看到了手中的剑。我一凛,暗道:好险,这幻象一会儿唱黑脸,一会儿唱hong脸,刚才差点又着了道。我缩手,扭头便想走,忽然一个男声响起:“王小柱,你怎么回来了?”我转身,来人方脸浓眉,正是二狗。我不停念叨:不是二狗,不是二狗···

二狗走近跟前,将肩头的锄头放下,道:“你不是上山跟仙人学本事了吗?学好了,下山啦?”我没理他,低头看着手中剑,暗忖:他是真是假,我一剑刺下便清楚了。可想归想,若真要动手我却是没那份果断。二狗见我神色有异,关切道:“小柱你没事吧,是不是吃不了苦偷跑下来的?没关系,你可以到我家躲两天,我去跟王老爹说说,让他别用板子抽你屁股···”二狗喋喋不休,我打断道:“你家养的第二条狗叫什么名字?”二狗一愣:“你问这个干嘛?”我回道:“你告诉我就是。”

二狗挠挠后脑勺,道:“那条狗啊,还没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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