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王
第48章 助拳
余皮情绪过于激动,没法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于是我大叫:“石生花!”石呆子一溜小跑来到身旁,我伸出左手:“拿书来!”石生花在书箱里鼓捣了会儿,拿出一本《武林实鉴》递给我:“这是我平时观摩学习用的,你翻看小心些,上面还有我师父的亲笔签名呢。”
我抢过书本,刷刷翻到门派部分,果然有“盐帮”的字样,可我精力主要放在挟持人质上,看书实在不便,于是我又道:“念!”石生花清清嗓子,大声念道:“盐帮起于江南,本职贩运私盐,后因官府打压转入江湖,以打探贩卖情报营生,虽仍旧自号‘盐帮’,实已名不副实。盐帮第一任帮主姓余名博,师承···”我点头道:“停!”石生花讷讷住口,我问余皮:“你就是那劳什子帮的帮主?”余皮吊起眼,满脸的爱理不理,我提脚就准备踢人。
“足下留情!帮主脾气差了些,还望大侠海涵。”
白衣人又来打圆场,我这才看清他的面目:此人四十几许,面白有须,胡须鬓发染上的点点斑白更显成熟之风,想来便是传说中的中年美男了。他和余皮站一块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美者越发美,丑者更加丑。
“诸葛叔叔,你跟这疯子说什么,在渡南城我们怕过谁来,依我看咱们一拥而上乱刀剁了他。”
余皮还嚷嚷,我拧起眉头把刀口推了推,那小子立马住嘴了。
姓诸葛的抱拳道:“若是我们想要以多欺少,自然拿王少侠没有办法,不过您的同伴嘛···”看人家多会说话,先强调自己的优势,又不卑不亢地拍了我的马屁,嗯,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姓王的,盐帮经营情报果然有两把刷子,我换了个温和的口气道:“敢问阁下是?”白衣人沉声道:“在下诸葛暗,此间种种全是误会,还请王少侠化干戈为玉帛。”
我露出迷茫之色,石生花赶紧凑到耳边轻声道:“诸葛暗是盐帮的二当家。”
既然二当家发话了当然不能是放屁,况且真的闹僵我们仨也讨不了好。权衡局势之下,我把刀收了回来:“诸葛先生的大名我如雷贯耳,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明明是刚听说···”石生花的不屑都写在了脸上,我干笑两声权当糊弄。
余皮吐出一口浓痰,恶狠狠道:“今天有诸葛叔叔给你们求情,下次可别让我碰到。”
为什么这家伙总让人如此火大,我正想反唇相讥,却听诸葛暗道:“小皮别胡说,王云木王少侠乃青霄仗剑长老的高足,旁边的小哥可是当今的武林百晓生,嗯,那里的南宫姑娘也是大有来头的人。三位都是武林的后起之秀,你们着实该结交结交。”
我的事也就罢了,连石生花和南宫小艺都知道,我对盐帮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到南宫小艺时,诸葛暗的语调有些异样。“我都这么有名啦。”
石生花呵呵傻笑,单纯如斯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放心他混迹江湖。
诸葛暗接着道:“不打不相识,诸位应该还没找到住处,敝帮别的没有,空屋倒有几间,不知几位可否赏光?”石生花忙不迭地答道:“赏光,赏光,我们一定赏光。”
南宫小艺思索了片刻便回道:“我没意见。”
主意已定,我抱拳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得出来盐帮最近的生意的确不错,帮派屋舍比旁边的衙门要气派多了,光看这奢华的装潢就能大概知道为什么余皮能在渡南城横着走了。虽然我几次拒绝,但诸葛暗坚持贵客不能怠慢,所以仍然在大厅开了酒席。大户人家办事自然是另一派风光,我面前的菜出自城里最好的厨子之手,杯里盛的是陈年的女儿红,穿插席间的婢女都面带温柔的微笑,“虽然比不上财神山庄的大手笔,精致细微之处却好上了不少。”
我如此总结,表示对此次酒席比较满意。唯一不足的是余皮坐我旁边,这小子一直臭着脸,时不时还用他的三角眼瞪将过来。我捏着拳头,心道:看在你叔叔和杜姑娘的面子上,今晚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留意了一下,发现席间事务都由诸葛暗交代,余皮顶着帮主的名号反倒什么都没做,不过也是,余皮整日不务正业,偌大盐帮交到他手里那还不全乱套。见我们这处气氛颇冷,诸葛暗便有意牵线搭话,他先赞青霄武功精妙,再表愿与青霄永结秦晋之好,最后话锋一转,居然谈到了我头上,从武较勇夺探花到南疆舍身断后。马屁拍得不留痕迹,我浑身舒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也许是十几杯,我也记不得了,反正等到脑子清醒时我已躺在了厢房,窗外虫鸣一片,想来夜已深了。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对着便壶一阵干呕,可除了酸水儿什么都没吐出来。我正生不如死,忽然有人道:“别呕了,你在回房路上就全吐出来了,还溅了不少在扶你的女伴身上,看你明天怎么和人家交代。”
我偏过头,只见一人自窗口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那让人叹为观止的长相让我的胃更加躁动起来,“你来干嘛,别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怕你。”
出丑被人看到我当然不会有好脸色,“今夜月色正好,不知少侠可愿来院中赏月?我命人备了解酒汤,也可稍解少侠之苦。”
这是要作甚?我盯着余皮,他的脸沐浴在月下清辉中,我不得不说,还是非常丑陋,但有些东西却不一样了,平日的余皮浅薄粗俗,现在的余皮喜怒不形于色,想起白日之战,最后那一斧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使得出来的。这人深藏不露,必有所图,他既然找上了我,不妨听听他有何话讲,于是我直起身子道:“余大少有请,我不能不给面子。”
余皮微笑道:“那便请少侠移步。”
到得院中,余皮已等在院中凉亭下,亭中石桌上瓷碗一个,孤灯一盏,配上清凉月色还颇有诗意,要是陪我赏月的是师妹就好了···“少侠可是挂念佳人?”“咳咳,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在下不过有些怀念家中风貌罢了。”
我端起瓷碗小嘬一口,主要目的是遮住面上尴尬。余皮笑而不语,我发现这种类似“睿智”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时,依然惹人不快,于是我说道:“今晚月好,亭好,汤也好,当浮一大白。”
我故意不提人,就是想激他一激。余皮闻言起身作揖,正色道:“日前在下装腔作势实乃身不由己,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兄宽恕则个。”
没想他这么直接,倒显得我小心眼儿了。我忙不迭地道:“王云木也有莽撞之处,况且诸葛先生说了都是误会,余少千万别往心里去。”
余皮归座,双眼望着夜空,面上神色颇为耐人寻味。难道我说错了话?正心下惴惴,余皮忽然道:“少侠以为盐帮如何?”
说好话的时机到了!我正襟危坐道:“贵帮内务井井有条,帮众训练有素。连我这无名小卒都打探得到,在下佩服。”
余皮微微一笑,道:“少侠自谦了,盐帮做的是情报买卖,要是连江湖的新秀都不知道,生意还怎么做?”原来余皮也会拍马屁,我不由得腼腆地笑了:“哪里,哪里···”余皮笑容不减,缓缓道:“盐帮多年经营,手中已有不少武林辛秘,比如游龙派掌门赵鹏飞便是官府通缉的千面大盗,比如万蝶谷谷主冷凌蝶和落叶山庄庄主孟知秋有染,比如人称天下第一拳的任平生就是正道追捕多年的清凉寺叛徒···比如在盐帮扫了二十年地的忠叔就是百晓生布的眼线,因为他得不到什么重要情报,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这些话随便一句传到江湖上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如何能对我一个外人讲?况且最后言及石生花,隐隐的威胁之意让我的后背有些发凉。
话我已听了,想忘也忘不了,余皮这是想逼我上梁山啊。我按住刀把儿,沉声道:“余少此举何意?”余皮没有回话,反而把上身凑了过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少侠又以为我这帮主如何?”余皮浑身空门大开,似乎不欲动粗,我又自信可以瞬息擒住他,于是我松开刀把儿,回道:“阁下飞扬跋扈不务正业,实不似一帮之主。”
余皮眼中渐有狂意透出,又问道:“那诸葛暗又如何?”我老实回答:“诸葛先生人情练达,做事周密,实乃帮中中流砥柱。”
余皮直起身子:“不错,帮里人人叫我一声‘帮主’,可发号施令的只有诸葛暗一人,诸葛暗才是这盐帮之主。”
虽然他面无表情,可语气辛酸,再加上他直呼自己叔叔的大名,我恍然大悟:“你要对付自己的叔叔!”
余皮背过身去,看样子是默认了。我拍案而起:“你知不知道若不是诸葛先生你得遭多少罪,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忘恩负义。不行,我现在就要收拾你。”
心里火大得很,即便不伤性命也要让他受点皮肉苦。我摩拳擦掌,准备公仇私恨一起了,余皮倏地道:“盐帮乃我余家祖上所创,在江湖名声不及几个名门大派响亮,但手握机密,一直把握武林命脉,江湖太平盐帮功不可没。我父亲一手训练的裎栏谴蛉胛淞执笮“锱桑缚伤到铝巳缰刚啤!�
我大声道:“盐帮又不姓余,你自己不上进,又怪得了谁去?”余皮转过身,面上神情高深莫测:“魔教败退,天下太平,可父亲告诉我,这武林从来不会太平,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底下越是暗流汹涌。那年我九岁,父亲外出接手一个重要情报,结果一去不回,帮里派人打探,却发现随同父亲的裎谰〗员忻诔峭饷芰郑唤鋈绱耍蟮慕佑θ寺硪踩可硗觥!�
我问道:“那令尊···”余皮恨声道:“并未发现尸身,只找到了一件血衣。裎阑蛐聿⒎俏湟站ィ梢涮由煜挛匏尤灰桓龌羁诙济挥校碛芍挥幸桓觯锢镉心诠怼ぁぁぁ庇嗥に治杖骸鞍锢锎笏燎宀椋戳凰恐胨柯砑6济徊榈剑伟锊荒芤蝗瘴拗鳎罡鸢当惴钗椅鳎匝源优愿ㄗ簦翟蚨览看笕ā!�
我一拍大腿:“你怀疑诸葛先生就是幕后黑手,可有证据?”余皮轻敲亭柱,喃喃自语:“是啊,证据呢?他是爹的拜把子兄弟,有过命的交情,以他的地位还有何不满?”余皮眉头紧蹙,似乎非常苦恼,我拍拍他肩膀,道:“你想多了。依我看啊,当个甩手帮主也没啥不好,吃好喝好乐得逍遥,想报仇也得有点依据不是?”余皮盯着我的脸,忽地笑了:“我果然没看错你,不枉我这两天演的戏。证据我没有,推测倒有些。”
余皮伸过脑袋耳语一阵,待他说完,我皱起眉头:“虽有几分道理,到底是你一面之词。”
余皮背手道:“我心中已有计较,若是顺利诸葛暗自会现形,只是还需少侠搭把手。”
我双手乱摇:“可别是让我擒住诸葛先生严刑拷打。”
余皮微哂:“自然不会如此鲁莽,但要委屈少侠当当在下的跟班儿。”
我问道:“此话怎讲?”余皮沉吟不语,最后面色一肃,似是下了决心:“也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妨全盘交代。”
然后余皮波澜不惊地讲了一番话,我越听脸色越凝重,不禁问道:“你有几分把握?”余皮淡然道:“五五之数。”
我头皮一紧:“这你也敢拼?”余皮眼中狂意再起:“渡南皆在诸葛暗掌握之中,只有你们才是他猜不到的变数,此时不动,再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