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蛟戏傲鸟(只若初见) 第60章

作者:偶然记得 标签: 近代现代

终有一日,山西来人了。

原来,昱思惑从管家那里得到消息说儿子在天津被好心人收留之后着实的放了一半心,本来打算让赵六把孩子接回北京去,谁知道大太太知道孩子在天津之后喜怒参半身子一下子垮了,眼看就要不成了,昱思惑只得传话回去,叫人直接把孩子接回到山西去。

山西来人进天津正赶上八国联军在天津安营扎寨,只得躲了两天,等着太平了才出来找孩子,等家里伙计找到昱昇的时候,眼泪都下来了,那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样子,简直比小乞儿还不如,他叫了好几声,昱昇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得昏天暗地,边哭还边翻着伙计兜里是不是有吃的东西,嘴里只管叫着:“你们怎么才来!我都快给饿死了!”

伙计把俩孩子带回山西去,路上怕老爷太太上火,还带着他俩买了好点的衣服洗涮干净,昱昇一看见父母,顿时撒开黎漠,扑过去哭得几乎断气,昱思惑怒火归怒火到底是心疼得紧,看见个把月的光景,自己那细皮嫩肉的儿子变得干枯瘦小,喉头哽咽得一句重话也说不得了,至于太太姨太太们早就哭作一团,呼天抢地地说我的肉啊你受了苦了!

黎漠尴尬在一边傻傻地站着,一夜间他家也没有了,爹也死了。昱昇倒是团圆了,他心里说不清的苦涩,只讪讪地低着头不作声。

伙计把这孩子父母为了救昱昇而被洋人杀害的事情一说,全家人都很感慨,昱思惑深叹了一口气,拉着黎漠的手说:“你爸爸是昱昇的大恩人,也是我们家的恩人,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

大太太抱着昱昇哭个不停,赵姨娘趁机插嘴:“老爷,人家对咱们家这么大的恩情,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要不您收了他做干儿子吧!”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昱思惑点头,他问了黎漠:“你愿意吗?”

黎漠不作声,昱昇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走过来拉住黎漠:“爸爸!他愿意!我们在天津住着的时候,我就叫他哥哥的!”他边说边拽黎漠,示意他答应。

黎漠父亲刚死,实在没有认干爹的心情,他依旧不肯吭声,只低着头站着。昱思惑看出他的心事,也不为难他,只是摸摸他的头说:“以后这孩子就是咱们家的少爷了,你们都好生听他的!”

正说着,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昱昇拉着黎漠同他说:“哥哥,好日子来了!我们以后也不用再受人欺负了!”

黎漠被他拉到饭桌上,眼睛都瞪圆了,这几日他跟着昱昇家的伙计一路走,昱昇吵着吃什么伙计给买什么,他也跟着吃到了不少平日见都没有见过的食物,今日看见昱家的家宴才知道他之前吃过所有的种类都没有昱家一顿饭多,黎漠有了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他转头去看昱昇,才发觉昱昇没有在他身边,而是跑到了姐妹兄弟和丫头那边,大家都急着听他讲故事,昱昇这次的经历使他变得不同了,似乎特别有魅力,他见过了义和团见过了洋鬼子,他甚至还机智地从洋鬼子的枪下面跑了。

本来昱思惑想训斥两句让孩子们先吃饭的,但是他又似乎不忍心打断孩子们的乐趣,第一是丢了孩子他除了生气内心也自责得很,虽然不表现在面上,却也想宽容些对昱昇,第二他真的好奇这小半年的时候,这个孩子都经历了什么。他眼看着昱昇经过这小半年的磨练成熟些许,又想到他已经十四岁了,嘴唇上面已经开始毛茸茸的泛着青色了,心中安慰不已。似乎冥冥中觉得这次丢了也不算是件坏事。

黎漠尴尬地坐在饭桌旁边,全家都没有心情吃饭,都兴致勃勃地听着昱昇讲故事,只是昱昇的那些故事对他而言是最不想回忆的事情,他突然发觉他和昱昇的关系似乎调了一个个儿,之前昱昇只能依靠他,如今他似乎只能依靠着昱昇了。

昱昇说得正在兴致上,抬头看见黎漠坐着发呆,突然住了嘴,跑到饭桌前面,大家着急地问:“后面呢?”“然后呢!”

他摸摸肚子道:“下次再分解!我要饿死了!”

太太也嗔怒了一句:“快吃饭吧!晚上闲下来再说。”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入了座开始吃饭。

昱昇站起身子夹了块粉蒸肉放在黎漠的碗里:“你快吃!”

平日里,若是他这样没有规矩,昱思惑定是要说道的,但是这天他似乎对儿子特别宽容,太太见状说:“翠儿,你给黎少爷布菜!昱昇,你快快吃你的吧!”

翠儿应了,站在黎漠身后,问他少爷您喜欢什么菜?

黎漠窘迫得很,也不敢说自己喜欢什么菜。昱昇一回家一下子把丢了半年的少爷秉性都捡回来,对着丫头说:“我要多吃些肉!”他顿了顿,对翠儿说,“哥哥也要肉!”

黎漠拘谨得很,他觉得翠儿身上的香粉熏得他头昏脑涨,碗里面的菜他连见都没见过,那鲜香的味道顶着他的鼻子往里面冲,他自己都觉得浑浑噩噩,拿了筷子也不知道怎么下嘴,昱家的人吃饭都斯文,昱昇看见他不吃,拿着勺子挖了一大块蜜汁卤肉给他:“要我喂你?”

家里人都笑了,沈姨娘抱着女儿和大小姐昱愔一齐捂着嘴,赵姨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黎漠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窘迫得脸都红了,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一顿饭一点没吃到肚子里面倒是出了一身汗。还是太太打圆场:“昇儿你别胡闹!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再戏弄他,看我拧你的耳朵!”

黎漠以为自己是被戏弄了,越发地抬不起头,倒是昱昇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哪个戏弄你?我是怕你吃不饱!”

几日后,京城里面太平了,昱家收整行李打道回府,一路上,昱昇拉着黎漠的手,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好不亲热,一刻也不愿意分开。老爷太太看了也欣慰,倒是觉得这个孩子同他们家真的有缘分。

等真到了昱家的宅门,黎漠才知道之前昱昇同他说的豪门府邸并没有一点夸张,昱家宅子大过他之前住的三四个大杂院的总和,下人睡的屋子都比他的小黑屋宽敞些。又到了一个黄道吉日,黎漠穿戴一新地走上堂屋,给昱思惑磕了头认了干爹,成了昱家的少爷,昱昇调皮偏要也同他磕头拜把子。老爷太太由着他们胡闹,黎漠被昱昇拉着,一个头磕在地上,慢慢也开始用变声的嗓子朗朗念道:“我兄弟二人,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黄天厚土为证,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俩人自此在昱家生活,形影不离,黎漠住在昱家之后,不再用他做力气活,好吃好喝地好生教养,他本就生得浓眉大眼的体面,经过昱家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的包裹,越发出落得标致起来。他已经十六岁,字认识得却很少,昱家开始打算送他同昱昇一起去私塾,谁知他的文化只能同那些五六岁的奶娃娃一齐学起。便不愿意再去。

昱思惑知晓后,问他愿意不愿意学习掌柜,他应允了。于是就让铺面的掌柜带他直接去柜上,昱昇除了每日学习文字以外,还要学习骑马射箭的功夫,昱昇母亲原是满人格格,同昱思惑订了娃娃亲。昱昇自小也当半个满人教养。昱昇便同父亲说要黎漠一起学习功夫,昱思惑倒是赞成男孩子有些身手,便应允了。

没几日,教功夫的先生便赞叹起来,黎漠肯吃苦,底子又好,不抵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小爷们,怕苦怕累只照猫画虎的做做样子罢了。因为学功夫,那几个一齐的同窗,都知晓了黎漠,那黎漠的身体颀长结实,倒是一个好身形,人又生得俊朗。倒是有那么几分样子。

昱昇班上有个叫张广德的学生,年纪长昱昇三岁。平日心思从不用在功课上面,只揣了春宫龙阳在身上,勾搭那些年纪小的同他玩乐。昱昇这样同他家世相当,拳头又硬的,他便是好言相求,一道儿摸鸟消遣,若是碰上那些个胆小怕事好糊弄的,他便上前摸人家屁股,认了契兄弟,骗了人家的屁股,那些个被骗了的,有的是怕张家的势力,有的是尝出了甜头,也不曾跟家里告发。倒也是让他自在。

昱昇学会自渎这档子事便是他教的。他心仪昱昇许久,却惧怕昱昇的脾气秉性,那昱少爷生性炮仗一般一点就炸,哪个敢惹他。张广德勾引昱昇不得,干脆拉着昱昇入伙,昱昇性子顽劣,什么调皮捣蛋的事情他都有份。往先生墨汁里面放糊辣椒,先生打了一节课的喷嚏,趁着同窗苦读的时候,将人家的衣服下摆系上,或者偷偷剪了人家的辫子,简直无恶不作。

昱家南下的一段日子,课堂秩序好了好多。连先生平日紧紧皱着的眉头都松开了些许,这时日,这个混世魔王又回来了,同窗那些个老实的,不免又要时刻警惕,而张广德一帮却是如虎添翼,喜从中来。

前头说张广德好男风,只因为不敢招惹昱昇,才同他做兄弟一般,并无逾越,但是心中倒是时不时的就惦记一下,他家里不甚规矩,经常往学堂带来春宫绘本,同昱昇几个观看,昱昇因为年纪小,只被他们勾着自渎便罢了,年岁大的几个则是对着家里的丫头小厮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

自打张广德对黎漠起了龌龊之意。便留了心思打探,得知黎漠是昱家收留的孩子,想必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就讨好起他来。先生因为高看黎漠一眼,布置给他的功课总是多过别人,有时候大家都休息玩耍去了,黎漠还一个人扎马步,张广德见了,就叫人支开昱昇,他走过去,开始拿着帕子给黎漠擦汗,说两声“不知你我两个谁大一些?”的话,谁知黎漠生性隐忍不愿多言,从不理会他。便又出了下策,走到人家后面,伸手捏人家的屁股,黎漠变了脸色,他连忙放开手,讪讪地走开了。

三番两次调戏黎漠不成,他便把主意打到昱昇身上,在私塾念书的时候,他又勾着昱昇看春宫图,这次他不光让昱昇看,还同他说起自己同家里小厮弄屁股的种种妙处,昱昇虽然顽劣,却从未真正有过这种浪荡事情,一则是年纪小,二则是家教严。张广德故意说得春光乍泄,突然话题一转,直问昱昇:“你半路收来的那个小子,倒是看着不错!”

昱昇一愣,自然回忆起来他俩在黎家因为瘦子夫妇半夜欢好声音而情动互蹭的事情,面皮一红,一时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张广德见状,猜想昱昇同黎漠怕是也不甚清白,趁热打铁道:“你尝过他后庭没有?”

昱昇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急躁地打断:“胡说什么!我们是兄弟!”

张广德嘲笑道:“什么兄弟!年纪小怕是屌不顶用!”

这样一笑,倒把昱昇气得把那春宫一扔,口里面怒道:“谁不顶用!你个瘪卵龟蛋才不顶用!”

张广德连忙凑近腆着脸道:“那不如你把他叫出来,咱们兄弟一起和他玩玩!”

昱昇眉眼一斜:“你肯给他玩?”

张广德哎哟了两声:“自然是咱们兄弟跟他玩玩!”

昱昇冷笑:“就凭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张广德早有准备地从兜里掏出一包药粉:“你把他叫出来,咱们只哄他喝了这个!到时候哥哥好好教教你怎么快活!”

昱昇瞧着药粉,犹豫不定,张广德又鼓吹道:“你不喜欢他吗?咱也只是玩玩,学堂里面那么多同我相好玩过的,不照样过得挺好!你年纪小,要是没有这个药粉帮忙,啥时候才能上手!哥哥这是帮你一把。”

到了第二天,又到了学功夫的时候,先生先让大伙把前些日子教的一套拳法耍一遍,大伙七手八脚地乱打一通,那仗势倒像是一群小猴子喝醉了酒,胡乱踢打,先生气得眉毛立起,叫停了大伙,单单点名让黎漠出来打。

黎漠那时已经年满十七,身形犹如挺拔的韧竹,颀长笔直,一套拳法耍得有模有样,宽阔的肩膀,结实的手臂,动作利落帅气,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先生看得频频点头,同窗们也瞧得鸦雀无声,那张广德痴痴地看着入迷,口水几乎要流下来,转脸看见昱昇也看得发怔连忙拉着他的袖子道:“别忘记那个!”

昱昇没有说话,张广德又小声说:“不过是兄弟之间游戏罢了!又不是女儿家,玩一次就失了清白,怕什么!他是你家养的,总不好意思跟你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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