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事皆宜
他别开脸,后仰身子,同他保持礼貌的距离:“……记住了。”
杨司乐颇感讽刺地笑了笑,又凑近了点,几乎快要踩上施年的鞋尖。
“你没记住。抬头,再看仔细点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施年不看。
杨司乐索性伸出手,强硬地捧住他的脸转回正面。
“我叫你看!”
十七年来,他头一次用这么愤怒的声线和音量对年年说话。
“我长高了多少,样子变了多少,戴没戴眼镜,肤色变得更白还是更黑了。施年,你记住了吗?”
施年没空想自己记没记住,他只知道自己就快要窒他妈的息了!
杨司乐启唇时的气流,甚至从他毛孔里挥发的尚带热度的汗水,与那种温暖的、湿润的、令人想入非非的、概括了最直白的欲|望的、宛如两年前让他首次恍然大悟的绮梦中的、独属于男孩的味道,都尽数被编织进了四周的气体分子里,使他在为人的理智之前,先感到了来自兽性的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和被窥伺的警惕。
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衣领以上,裸|露的冷白皮一眨眼便统统变成了一呵气就会战栗的粉色。
不能再看了,心脏要爆炸了……
“离我远点!”
他将杨司乐一把推开,劫后余生般扶着琴盒大口喘气。
“好好说话会死?!”他瞪向杨司乐。
杨司乐彻底没脾气了。
明明他们分别的时间还不足他们一起长大的二分之一,施年居然说得出过了这么久,他也不是每个人都记得住这种话。他原本还想问问施年,今晚乐队的演出怎么样,有没有改变他之前认为“浪费时间”的看法。
这次真的算了。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免得你把回家的路都忘了。”
施年被戳到痛处,一下就炸了毛:“杨司乐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杨司乐没有再找卫生纸,转而从文具袋里找出一支黑色签字笔,递到了施年的眼前。
“你的,还你。”
施年皱紧眉头直起身,对此表示怀疑:“什么我的?”
“不要?”
没等施年答复,杨司乐便举起手,把笔投进了他后方的公共垃圾桶。
“那就扔了吧,光我自己留着多没意思。”
施年随着那道抛物线往垃圾桶看。
空心球。
尽管他对杨司乐完全不熟悉,但当签字笔落到那堆乱七八糟的垃圾上,发出闷闷的响声时,他仍旧感到了令人心酸的“陌生”。
好像杨司乐本来是不该说出这种话,更不该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坐在被江风吹冷了的长椅上,目送杨司乐走进街对面的地铁站,目送接触不良的路灯一闪一闪直到彻底熄灭,目送野猫叼着只死老鼠钻进广场的灌木丛里再也没出现。
十二点整,该回家了,免得把路都给忘了。
施年起身,拉着琴盒的把手漫无目的地走。
他想起初一暑假自己去参加小学同学聚会,到场二十来个人,没有一张脸有印象。他得全程靠别人的对话内容和声音特色,来分辨谁是组织活动的班长,谁是以前班上的体育委员,谁正在追求坐他旁边的那个女生。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不敢松懈。
然而,还是出错了。
他对着另一个女生的脸叫了班长的名字。
早早步入青春期的小孩儿们咋咋呼呼地起哄,强行摁头他也暗恋班长。施年百口莫辩,恼羞成怒,大喊了一声:“谁喜欢她啊!要说多少遍!我不喜欢!”
向来有条不紊的班长一下愣了,脸涨得通红,无辜地站在那儿承受二十多个人齐刷刷的视线。
第二天,施年从一个因为此事对他颇有微词的女同学那儿了解到:原来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班长喜欢他,都知道班长准备在聚会结束后和他告白,所以才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来,所以那天才会用上“也”字一窝蜂地起哄。
彼时的施年便隐隐约约地明白了,健忘症最难治愈的病痛,不是突如其来毫无章法的遗忘,而是不经意间,并非出自他本意,不受他本人控制的,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此后他性格大变,话少了,社交断了,每天除了上学就是拉琴。
他不再写日记,只写备忘录;不喜欢出门玩儿,只爱待在房间里练指法;变得十分焦虑,唯恐出现第二个即使存在过也会无知无觉被他忘记的“洋洋哥哥”和“班长”。
他想,说不定我和杨司乐真的认识呢?万一我和他曾经是关系不错,互相叫小名的同学呢?万一只是我忘了呢?
可是——
凭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施年失去方向,果真丢了回家的路。他麻木地拖着硕大的琴盒,浑浑噩噩地游荡在这条无人经过的、昏暗的小巷中。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病为什么会好死不死地落到自己的头上。
他告诉小学同学,自己刚确诊健忘症,得到的回应是满屏的“挽尊”。他和初中的同桌说自己记性不好,同桌敷衍地答,嗯,看出来了。考进音中,他拜托同桌张晴好平常多多关照,张晴好却比他要更诚惶诚恐。
上一篇:校草O装A还是会被反攻的
下一篇:爱上直男总裁我真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