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合鸽鸟子
陈栖叶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大睁着,不管是面部表情还是语气都很不领情,像是刻意要激怒秦戈,跟他吵上一架。
秦戈唇角的笑渐渐收回。他闻到了陈栖叶说话时带出的酒味,也记得之前搜身时民警从陈栖叶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盒,拆开后里面放着块手表,和陈栖叶现在手上戴的卡西欧一模一样。
秦戈深呼吸,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眼尾处泛起几道血丝。
他依旧乐观,也希望陈栖叶能和自己一样往好处想,挤出笑尽量平和道:“这个礼物确实挺惊喜的。”
秦戈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晚上的经历,他和陈栖叶在派出所度过十九岁的生日。
但陈栖叶固执地摇头,连说好几个“不”,一次比一次坚决,咬牙切齿。秦戈都懵了,头疼得很,再次伸手想抱抱陈栖叶,陈栖叶抗拒地将他推到。
陈栖叶往退无可退地角落又缩了缩,没有去扶秦戈,也没有道歉。秦戈预感到自己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给彼此都一个台阶下,缓慢道:“你喝醉了。”
陈栖叶也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出来:“你知道我没有。”
两人四目相视,互不相让不似爱侣,更像分外眼红的仇人。
“行吧。”秦戈再度冷淡,下巴微抬面无表情,离怒意上头只差临门一脚。若是放在平时,陈栖叶接下来肯定会使劲浑身解数对秦戈好言好语,把人哄得舒舒服服,陈栖叶今天不仅敢摸老虎屁股,还不怕死地往屁股上踹,正面质疑秦戈:“你凭什么觉得一切还在你的掌控之中?”
“陆崇等会儿就来,”秦戈闭了一下眼,“他能搞定的。”
“又是陆崇……”陈栖叶笑,原本抱住膝盖的双手摊在身体两侧,看向秦戈的眼神竟变得有些戏谑。他问秦戈,即然到最后还是要靠陆崇,靠家里人,那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兼职,而不是继续做他的小少爷。
“你,你说什么?”秦戈一时哑口。他也笑了,气笑的。陈栖叶为什么要抡瓶子砸那个销售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的陈栖叶简直不可理喻,语无伦次又极具攻击性的姿态让秦戈感到陌生。
陈栖叶连问好几遍秦戈怎么能逃课去那种地方兼职,他更多的是在宣泄自己的主观情绪,好像秦戈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滤镜破灭了。他越说越激动,插不上嘴的秦戈越听越烦躁,拔高声量来了句:“我还不是为了你!”
狭小的空间里终于重归安静,只是他们迎来的不是喘息,而是愈发强烈的窒息。
秦戈先发制人。他之前从未抱怨过,不想让陈栖叶牵扯进错综复杂的家庭矛盾,所有压力都独自承担。他是个多么称职的伴侣啊,当家里人逼迫他必须二选一,他放弃血脉亲情要爱情,为了维持一如既往的生活水准在学业和赚钱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他舍不得陈栖叶再过紧巴巴的穷苦日子。
他承诺过,陈栖叶只需要像高中时那样等着他来投喂就好,不需要操心别的。他如此兢兢业业的遵守承诺,给陈栖叶创造最好的环境,陈栖叶却不住地抓头发往后捋,露出含水的双眸,对他说:“这从始至终,都是你单方面的承诺。”
“你问过我需要这样的承诺吗?”陈栖叶眼里满是水光。他对秦戈坦言,他在学校里过得不开心也不顺心,他的成绩只在小镇里出类拔萃,到了top2后泯然众人,并没有秦戈想象的那么优秀。
这番真相还是很有冲击力的。秦戈大脑一阵空白。陈栖叶说他后悔为了thu的名号去了不喜欢的专业,如果一切能重来,他肯定会接受ucas的邀请。
秦戈站起身,恍然大悟般叹了两下气。
眼前的陈栖叶依旧是他熟悉的敏感内敛不自信的陈栖叶,不同的是以前的陈栖叶受挫后只是自怨自艾,现在居然怪起了他秦戈。
“你以为你去了ucas就会快活吗?”秦戈睥睨道。以他对陈栖叶的了解,陈栖叶不管去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他的个性注定不会让他变成一个社交达人,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在人际关系上游刃有余。
陈栖叶反驳,说正是因为秦戈对他的控制欲太强,根本不给他试错的机会,谈何进步和改变。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秦戈气不打一处来。别人试错后能总结经验,陈栖叶一旦走错一步就会步步错。乔言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如果没有自己在身边,陈栖叶十有八九会被图谋不轨的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没做错啊,他差点就要把那个男人的名字道出来,他仅存的理智按捺住了这份冲动。
到这一刻他们全都争执到面红耳赤,也全都想不起他们为什么要争执,不断地翻旧账,曲解对方对自己的爱意和付出。
可他们说的难道没有事实吗,当然有的。讽刺的是正因为爱,爱到骨子里,他们才会在一个个相拥入眠的夜晚,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给对方看。
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心甘情愿把难以切齿的私密托付给对方,他们曾经相互取暖的时候怎么想的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像现在这般恶语相向。
——能撕扯你灵魂的人必定曾将你拯救。
“你真虚伪。”陈栖叶强撑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不再缩在角落。
他和秦戈平起平坐,也站了起来。秦戈把自己说的很高尚,像是拯救了陈栖叶的大圣人,但秦戈并非毫无私心,他孤独太久了,多年来渴望亲缘之爱而不得,恰好在那个临界点出现的陈栖叶简直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借助陈栖叶脱离了对原生家庭的依赖,这是他自主的选择;他将陈栖叶捆绑在身边,陈栖叶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选择。他指责陈栖叶同自己争执的模样愚不可及,像是回到了两人认识前。那时候的陈栖叶毫无主见、习惯性去讨好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高效明智的抉择。
陈栖叶罕见地不卑不亢,反问:“那你真正喜欢的到底是陈栖叶这个人,还是乖巧听话装扮改造的陈栖叶?”
秦戈还真被问住了,不再咄咄逼人。陈栖叶眼底的那颗泪还是落了下来,低喃了一句,说秦戈还是没能摆脱秦思源的影响。”
陈栖叶泪流满面:“你和你父亲一样贪心,什么都想要。你只想要我成全你,要我心甘情愿牺牲掉自己的自由和个性,满足你自私的欲望。”
陈栖叶这是杀人还要诛心啊,在这样一个场合提秦思源。秦戈都感受不到愤怒了。更像是在报复,他说陈栖叶和陈望也挺像。
“你说什么……我?像陈望?!”陈栖叶又哭又笑。
无法否认,孩子是父母的复刻品,从小受潜移默化的影响,长大以后以后要么活成他们的模样,要么竭力避免活成他们的模样。陈栖叶有心理建设,可以接受秦戈说自己像母亲陈悦,他的敏感自卑都是从陈悦那儿来的,他接受不了任何人说自己像从未尽过父亲职责的陈望,何况那个人是秦戈。
“到底是谁不从一而终?”秦戈逼问他,用身高优势碾压他。陈栖叶说的多好听啊,自由!个性!这些词眼多令人向往啊,但陈栖叶本人对这些东西真的迫切吗?真的渴望吗!那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拒绝秦戈对他生活的干涉,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甘之如饴。
秦戈说:“你只是不想负责任而已,你能看到的只有你自己的牺牲。你想要的个性和自由全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看看我的牺牲!我的患得患失,我的恐惧!我也会没有安全感啊陈栖叶,可我的需求又是那么具体,那么明确,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逃掉。你不给我,还要我心疼,好像我是强迫你的坏人,你是清白无辜的受害者!”
“你要把我逼疯了。”秦戈坚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脆弱。如果他的对象不是陈栖叶,如果陈栖叶不用伦理道德给性行为装扮上那么多可有可无的各种意义,他或许早就如愿了;正是因为他爱陈栖叶,他才苦苦等待陈栖叶。
“可我也是男人啊……”陈栖叶精疲力尽,对秦戈淡薄的情爱认知哑口无言。同是男性,他在生理欲望上的认知和秦戈是有偏差的,尽管秦戈的理解更能代表整个男性群体。而当那些道貌岸然的同类自欺欺人,想方设法为基因里的动物性开脱,秦戈在陈栖叶面前毫不压抑,坦坦荡荡展现自己的原始欲求。
陈栖叶曾经很羡慕秦戈的这份坦诚。秦戈的举止和言语若是让他感到不适,他也会将那些行为合理化,因为他爱慕崇拜秦戈的一切,秦戈在他眼里闪闪发光,他心甘情愿去仰望。
但他现在对秦戈的滤镜、幻想、美化全然褪去。眼前的秦戈从未有过的真实,也不过是个高等动物罢了。
“你管这叫牺牲……不跟别人上床,就是你的牺牲。”陈栖叶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止不住地淌出,若不是背靠着墙壁,他根本站不住。
他多可怜多无力啊,他又要惹秦戈心疼了,他是清白无辜的受害者,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秦戈才是坏人。
于是秦戈真的变成了坏人。
秦戈掐住陈栖叶的脖子,凑近的双眼通红如夺命的地狱罗刹。
“不然呢?”他问不住咳嗽的陈栖叶,丧失了最后的理性,那个人的名字化作刀尖精准地刺入陈栖叶跳动的心脏。
“你以为我真的不在意、不想知道你和赵云和到底做到哪一步吗?!你真的是被诱骗吗?你成年了啊陈栖叶,你有那样的父亲,你就真的那么纯,看不出他对你的那点心思?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自愿的,顺水推舟而已——”
上一篇:在现代做巫师是一种什么体验?
下一篇:两个霸总男友都怀疑我劈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