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家南狮,师哥师弟 第3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情有独钟 校园 花季雨季 近代现代

“也好,换新环境可以调整心情,对你有好处。”梁医生继续记录,“心理压力别太大,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交流,就算不是医患关系,咱们也可以当朋友一样聊天。比如聊聊最近你都想什么呢。”

伏城揉着右手腕,好像想到了什么,一笑,左嘴角有个小梨涡。“最近挺想找男人的。”

咔,梁医生正书写的钢笔尖一顿,弯分叉了。这臭小子,一点都没变,气死的医生护士能绕诊疗所10圈。

谈完心,伏城吹着口哨去赶公交车,车没来,他在垃圾桶旁边抽烟。

烟刚塞进嘴里,两条大黄狗叼着肉骨头路过,可能是嫌他占了地方,用狗眼和他对视。

伏城漠然一笑,不紧不慢地吐着烟,漂浮的烟雾吹进他眼睛里,显得这张脸更冷。“看你爹啊?”

两条狗把肉骨头一吐,牙床收紧露出利齿,喉咙里呜呜。

“吓唬我?”伏城冷冷地扫它们,叼着烟,下眼睑内被自己的烟熏得发亮,“有本事别他妈乱动,我叫我师哥过来打你。”

黄狗狂吠,一前一后冲了过来。伏城把烟一扔掉头撒开大长腿就跑。

终于在下午两点之前到了家。破防盗门外堆着几个纸盒子,伏城不会网上购物,但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前阵子总有人给自己寄,一开始他以为是寄错了,可门牌号就是自家。打开一看,全是附近的风景照,拍得模模糊糊也不好看。再后来还是照片,拍摄对象变成自己住的这栋楼,伏城就懒得再开包裹。

有病。他把包裹踢开,进屋。好不容易找到空调遥控器,伏城想了一下电费,又放下了。

最后拧开一人高的电风扇,拿出冰箱里最后一根咸水冰棍,伏城脱了衣裤,只穿平角红色内裤,面冲墙壁跪下了。

内裤边缘上方有两个明显的腰窝,漩在劲窄的腰后侧。

他先大腿并拢,脚掌垂直于地面,把脚趾勾起压成与脚背90度角。然后大腿慢慢打开,再打开,耻骨朝墙壁靠拢,再靠拢,直到完全贴上。

“呼。”腰渗出汗珠,前胸和大腿内侧完全贴墙,伏城脸朝天花板,嘴边上是一根冰棍棍。再垂直地抽出来,长长地出一口气。

压脚背。不是天生软筋骨,很硬,大胯大关节从小压开了,可小关节的功夫必须天天练。别人一个月不压也不碍事,他几天不压就能抽回去。

忍着疼也得干。耗了几分钟,伏城扶着墙站起来,踮着脚尖挂在风扇上吹风,慢慢地嘬冰水。

嘬一下喉结动一下,冰棍化了淌到手掌和腕子上,伏城不浪费每一口咸水,嘬嘬指肚又嘬嘬JB,终于凉快了。

电扇风吹啊吹,把他吹困,眼皮像醉狮逐渐合上。

梦里有人咬他的梨涡。

突然电风扇一颤,他醒了,实在懒得动,只好伸直左腿去够旁边的手机,绷着脚踝,用灵活的大脚趾给勾了过来。

3点20分,该走了。仰着下巴流干最后一滴汗,伏城捞起地上靛蓝色的校服。

骄阳如旧,只有蝉和风声。

蒋白回头找了找,仿佛听见有人叫他,无果。

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抽不抽烟,也不记得右手食指靠近指甲的第一关节上那个疤怎么来的。

割伤?不是,武术刀伤没这么浅。棍伤?也不是,棍法不会留下弯曲的伤。

一元硬币的四分之一弧形大小,浅,却突兀孤立在指节上。浅到再两年就完全长好,新肉代替旧皮,痕迹连同它的来历一同消逝,再也追寻不到。

可现在,它像送了一根针到静脉里,不会马上死人可时时酝酿血光之灾。像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怎么了?又头疼啊?”徐骏撞了过来,同样穿朱红色校服。高领,肩章到腕口由黑条贯穿,左胸口是正山武校。

现在刚好是晚饭前,大批武校学生离开校园去食街打牙祭,也有大批学生饱腹归来到演武场训练。

蒋白摇头,动作稍有停顿,手里掐着一支烟。刚出事那年太阳穴总是疼,这半年终于不疼了。今年3月初,从深圳转回北京上学,入校第一天就和徐骏干了一架,原因同样不可追寻。

同桌不能坐人,必须空着。徐骏当时很没眼色,骂了一句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蒋白心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谁,默念三遍不要动手然后抄起椅子砸到了徐骏身上。

武校生打架不同凡响,手底下都有点套路,班主任没敢劝。

“你别老像死人似的,整点阳间的行为,喘口气,说句话。”徐骏反手搭住蒋白。别人牛不牛逼他不知道,正山敢搭蒋白肩膀的人物大概只有自己一个。

别看蒋白一天说不到几句话,动起手来,比别人多出一股没爹没妈的孤儿感。

可徐骏见过蒋白的爸妈,夫妻俩正常且和蔼,怎么生出一个精神层面的孤儿呢?

比如,专门在学校正门抽烟挑战教导处权威。这不,面前四版校方通告栏,这位哥的处分通知,牛逼地占到了四分之三。

从高一打到高三,从单挑到群架,从口头警告到留校察看,处分名单和照片一起贴,很像寻人启事。

证件照中高眉深眼,双眼皮内窄外深,鼻梁骨高但有个弧形,一张酷逼面瘫脸。但他一有表情,通告栏就多一张处分单。证件照还丢过一次,挂出来第一天就被偷了,老天给脸。

但老天也公平,给了他脸和好身手,没收了他的脑子,据说是失忆。

“别抽了,教导处看见又扣咱们班的纪律分。就因为你,咱们高二3班的分值已经负一亿了。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有油田,一点就爆?”徐骏想收他的烟,可这位哥动作是真快。

第一天交手,徐骏就知道蒋白肯定不是半路出家,他和自己不一样,应该是从小练武术。

眼皮总是垂着,眼神是抽打出来的锐气,还有一种愿意为喜欢的女生大动干戈的意气。站姿看似松弛,腿如铁笔深扎入土,腰背核心绝稳,突袭推都推不动。谁知道以前练什么出身。

“走吧,去吃饭,赶在晚自习前回来。对了,今年咱们正山和重德的交流大赛,你上不上?”徐骏试探他。

班主任透露,蒋白爸妈说儿子有全国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的第一名,还是两个单人项目。这要是真的,蒋白就是套路王,没准还是一级武运动员。

全市两所武校,北重德、南正山,偏偏同时建校,水火不容打了几十年难分高下,谁见了谁都想把对面干死。要是重德的学生来正山一趟,这人还没走到操场,就被轮着干趴下。

“不上比赛。”蒋白摇摇头,轻弹烟灰,碎发扫过眉骨,刘海下一双眼冰凉。

别人都说自己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捡回一条命,可蒋白不这么想,他就是死了,死在了14岁的尾巴上。

马上进入15岁的蒋白死在深圳,骨灰没埋,像沙漠上举步维艰的甲虫,风一来,甲虫没了,可连串的爪印还在,风再来,爪印就浅一层。痕迹吹干净之后再没人知道这只虫子临死前向着什么地方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