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面风
“体验派的第一条就是信服,得沉浸到角色的情境中去。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体验派,真让我喜欢,也让我发愁,越是珍稀的宝贝就娇贵,越得小心打理,我当时真是苦思冥想啊,怎么才能给你创造出一个真实可信的情境,让你信服,并且沉浸其中呢?……我后来终于想出来了——”
他突然凌厉地看了沈戈一眼,像给他宣判死刑:“沈戈,就是我给你找的通往江路的情境。”
沈戈猛地站起身,大步跑着绕过床尾,用力拖起凌笳乐的胳膊往门外带。
王序的话如甩不掉的魔音,在两人拉扯的过程中,还在不懈地粘着他们的耳朵:“幸好沈戈懂事,虽然发了次脾气,可还是愿意配合,戏里戏外都把张松演好了……”
病房的门带有开合缓冲,人出去后,那房门还在缓缓地关闭着,露出外面拉扯的人影。
凌笳乐慌张地甩开沈戈的手,飞快地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
这里是医院,刚才在大厅里看到的一些医生护士就带着淡蓝色的口罩;而凌笳乐的口罩是纯黑色的,显得很怪异,且不近人情。
凌笳乐神色慌张地四下张望,一边躲他伸过去的手,一边低声喊道:“这里有监控的!”
像一幕凶猛的deja vu,沈戈恍惚了,竟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是不是一直停留在试镜后的这一刻,那四个多月的拍摄只是他做梦?
他重新握住凌笳乐的手臂,比之前更用力,把人往楼梯间拽。
“别,我自己走!别让人看见!”凌笳乐用力推他的手。
沈戈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松开了手。
凌笳乐乖乖跟着他进了楼梯间,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环顾屋顶,确定这里没有摄像头。
“你别信王序那通胡说八道!咱们俩是真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沈戈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急切地寻找合适的说法。
王序说的那是什么!好像他和凌笳乐的感情都是他一手造出来的,只是为了演戏而已,还带着欺骗的色彩,而自己还成了他的帮凶!
凌笳乐在他怀里僵硬着,默不作声。
沈戈焦急地看他脸色,只看到低垂的眼睛和占据大半张脸的黑口罩。
他伸手去摘凌笳乐的口罩,凌笳乐立刻挡开他,用手捂住。
沈戈缓缓地松开手,错后半步,为了看清凌笳乐的眼睛,微微低下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没有在戏外故意假装是张松……”他声音有些打颤。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却不自觉用请求宽恕的语气说话:“我不是和他合伙骗你入戏,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王序也说了,拍戏期间不能让你出戏——”
他猛地顿住,这样说不就是承认王序说得对了吗?怎么能这么说!
沈戈乱了阵脚了,不是因为这一回的王序有多难打败,而是因为凌笳乐此时的反应。
以往他说话的时候凌笳乐是怎样的?他会一直看着他,用他那双美丽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努力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毫不怀疑。
可现在呢……
凌笳乐一直低着头,没了眼神交流,就像一块石头。
沈戈在向一堵墙求情。
“乐乐,你看着我说话好不好?”他请求着,两手捧着凌笳乐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幽深、安静,因为藏起了一切想法和情绪,隐忍得好像没有感情。
沈戈只在江路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眼神。
“你……你真生我气了?你是嫌我当时没告诉你吗?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你了?还是嫌我把拍戏看得太重,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凌笳乐猛地推开他,撇开头去。
“别这样乐乐……你和我说句行吗?”沈戈哀声请求着,他伸出手企图将凌笳乐重新搂进怀里,却被又一次地推开。
凌笳乐退后两步,竟然直接坐到台阶上了。他一向爱干净,而且坐姿漂亮,可是此刻他坐在满是灰土的地方,后背也打弯了。
沈戈蹲到他跟前,更确定自己一定是哪里做错了,才惹得他这么伤心,他想去拉他的手,“乐乐……”
凌笳乐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抬头看着他,问道:“沈戈,你喜欢我,有江路的缘故吗?”
沈戈迟疑了一下,“没有!”
凌笳乐用手遮住脸,很是疲惫的样子:“沈戈,我们、我们——”
沈戈猛地用手臂将他箍住,箍得死死的,让他想挣都挣不开,另一只手拉下他的口罩,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
凌笳乐一直挣扎,拼命摆头,沈戈的手掌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乱动,整个身体都压上去。
凌笳乐被他压得躺到楼梯上,后背被一级一级台阶硌得很疼,沈戈的嘴唇终于牢牢地贴住他,立刻就用舌头撬开他的嘴唇,探了进去。
他的舌尖追着凌笳乐的舌尖,凌笳乐一开始还在躲闪,后来就不动了,再后来还有迎合的趋势,和他的舌尖紧紧贴在一起。
沈戈以为这是和好的信号,吻得温柔了,舌头从他嘴里退出来,用嘴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蹭着,“乐乐, 我喜欢你,也喜欢你演的江路,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真不该听王序的!应该告诉你……我太了解王序那种人了,自己过得不好,就也见不得别人好,故意挑拨我们……是我错了,把拍戏看得太重,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以后不管多生气,那两个字不能说,好吗?那两个字永远都不能说,我真的——”
“沈戈我们分手吧。”凌笳乐说出来了,说得不算顺畅,但总算说出来了。
沈戈浑身冰凉得地放开手,从他身上站起来,“我不同意。”
凌笳乐坐直了身子,仰头看着他,眉头蹙得很紧,眼神看起来似乎也很不好过,也可能是嫌沈戈难缠,“……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他略微增加了些音量,嗓音听起来又哑又涩,磨得人耳朵难受。
沈戈像是忽然冷静了,语调平稳且不容置疑,“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在一起要两个人同意,分手也要两个人同意,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件事不算数。你刚被王序的话影响了,还不能很好地思考,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导演生病住院,我们已经看过他,算是仁至义尽,我们该回去了。”他向凌笳乐伸出手,要拉他起来。
凌笳乐的视线定在他的手背上。
沈戈的手背流血了,不严重,蹭破一大块皮,只是看起来很吓人。
沈戈将手拿到眼前,攥了攥拳头,看着那块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模糊地蠕动。又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只不过第一次见面时,手受伤的是凌笳乐,这次倒轮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