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矣
徒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么好哄,夸夸就高兴。
剑宿毕竟在西域是归属于前辈高人一列的人,而令狐伤自到上一年,就已击败了西域各路有名望的高手,西域第一剑手的位置基本奠定。
如果这次能再击败前者,相信不会再有人对其‘第一剑手’的头衔有丝毫质疑。
比试结果需要有见证人,不过对这场比试有兴趣的人很多,像听闻消息特意前来卑陆观战的人就不在少数,因而也无需担忧这个问题。
剑是冷杀,令狐伤的剑势就和他本人一样,清寒冰冷,如刺骨寒芒咄咄逼人。
而就目前他与剑宿所过的百招看来,皆是有进无退,有攻无守的剑路。刺击的角度尽是难以防守的死角,即所谓处处攻敌要害……逼得对手不得不将攻势转为守势。
其实很难以想象,这样的剑路,最初教导他的人,是一名眉目温和的青年。
在青年身体还未差至如此的时候,每日皆会与他对招,亲身教导。
而有一日。
“对手若是强横,你就比他更强横。对手若是刁钻,你就比他更刁钻。”
“进攻即是最好的防守,为师对此深以为然。”
把两句话说完,青年才把手中泠然剔透的长剑自他脖颈旁移开。
十五岁之时,他在他的师父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现在或许能胜,却是建立在对方身体已虚弱太过的前提下。
剑刃交接的声音毫无间断,眨眼又是百招已过。
这时令狐伤抽身拉远距离,继而一剑击往地面,砖石所成的地面顿时为止震颤,出现裂纹。裂纹一直蔓延至剑宿所站地点,在到达一刻轰然爆裂而起。
后退避招之际,飞走的沙石短时间即阻碍了视野,但就在剑宿以其经验觉察到危险,横剑欲挡的一刻——
令狐伤比他更快一步。
眼见一瞬寒光,剑尖已几乎是近在眼前……
可本来这一剑是确实能赢,剑宿也刚想感叹后生可畏……令狐伤的这一剑却出了偏差。
于是剑宿得以堪堪将之防守住,两人的剑身再一交接,各自震退三步。
“分心对剑者而言,是大忌。”剑宿没急着再进,对面的毕竟是他很看好的后辈,资质天分极佳,他便不想对方在剑术一途上多走弯路。
高手之间的对决本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而稍有分神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剑上的时候,就是剑者弱化和失误的开始。
“师父。”
从当前视角,令狐伤就能清楚看见青年已染红的衣袖,和沿着青年修长好看的手指,不断滴落的血珠。
无视众人各异的眼神,令狐伤收剑了。
“他这是认输了?”人群中自不免冒出窃窃语声。
剑宿不会对一个收了剑的对手动手,而同样往人群中一望,他就知道了原因。
“你我再定他日也可。”
令狐伤根本连留下点个头的空闲都没有,在剑宿开口前就已离开了数米远,只在闻言之时远应了极简短的一声‘嗯’。
因为没有痛觉,顾迟对自身状况总是觉察很迟,待到有所察觉,就已经是意识接近半昏迷的时候。
幸运是不用和地面来一次亲密接触,因为在倒下一刻,他就被令狐伤接住了。
“师父。”
转醒时,顾迟眼前视线还略微有些模糊,但就听见了近在旁侧的清冷声音。他现在正躺在床上,挪动下头部去看,能大概看见站在床边的一道人影。
看不太清,但顾迟差不多也能想象到对方垂着眉眼的样子。
“为师无事。”这时想坐起身来,顾迟却发现自己暂时没有这个力气。
令狐伤双手抱剑,静默无声。
这句安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效,自他识事起,就知道青年所言的‘无事’不过是为让他安心才说出的谎言。
这次的伤口即使敷上专门调制伤药,也是过了大半天才止住血。‘无事’二字……毫无可信度。
“为师记得比试未完。”视线渐渐变得清晰,顾迟低咳了会:“如此是会落人口实……”
令狐伤语声十分淡漠:“弟子对名声荣誉没有兴趣,同样不关心他人言论。”
他从来就只在乎一人的看法,是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人。
在他眼前。
这次之后,顾迟大大的日子就过得更……徒弟管严了。
一天三碗药,一碗都不能少。想偷偷倒掉是没有可能,从端起瓷碗到喝完放下瓷碗,全程被站在一旁冷淡的眉眼的白袍剑客盯得死死。
沾不得辛,沾不得辣,三餐都是药膳。顾迟大大心里好苦,但他还是愿意顺着自家徒弟的意……也不忍告知对方,这样其实并无作用。
后一年,等到顾迟的身体状况看起来稍稳定下来了,令狐伤才去再赴与剑宿的比试,
这次的地点是在龟兹。
以令狐伤的资质天分,于剑术上精进可称一日千里。现时隔一年,面对同一个对手,他不再需要动用取巧的一招来取胜。
赢是必然。时隔一年,远在酒泉郡内的顾迟大大对这一点也足有信心。
但让他有些意外又不算意外的是,自家徒弟这一行……带回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他当然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