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归君
周围都是来参加寿宴的宾客,简泽安轻轻一扫就看见好几个人脸上用优雅微笑掩饰过的轻蔑。
哪怕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渴望和程家拉上关系,他们也都不屑于用这样卑微的姿态目的性明确地讨好。
简泽安仔细去看说话的人,目光随即凝固了:
是那位俞家家主俞光敏。
他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不少人,也没注意其他人如何看他,只举着酒杯满脸堆笑地对程老爷子说话。
简泽安忍不住在人群里看了一遍,很快看到了俞越。
少年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像纸一样。他定定看着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
简泽安心里忽然不轻不重的酸涩了一下。
此时程老爷子或许也听不下去,趁着俞光敏从程老爷子自己夸到儿孙,赶紧接过话茬转换了话题:
“哈哈,借小俞吉言啊。我老了,这辈子辉不辉煌的不好说,也算是活够本了,后头儿孙怎么样全看他们自己。什么福气财运,这都说不好。要我说,还是小俞你有福啊,你家孩子也很出息,前段时间我小外孙女还跟我说呢,说他好像是被评为什么什么最受欢迎奖……”
程老爷子这是有意换话题,圆过去刚才俞光敏的奉承吹捧,把对话变成商业互吹。
谁知俞光敏听到他说到自己儿子,忽然眼睛一亮:
“您也知道我家小子?他比不上您孙子聪明出息,但多少会点才艺。”
他忽地一转身,对不远处站着的俞越招手:“俞越,那边儿有钢琴,你程爷爷这么喜欢你,快给爷爷弹首《祝寿歌》,祝程爷爷春秋不老,岁与天齐!”
简泽安觉得整颗心都沉到胃里去了,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他几乎有点不忍去看俞越的脸色。
都是十七八的半大少年,谁不要点儿脸呢?
俞光敏是真放得下身段豁得出去,可这会儿他连自己儿子也捎带上了。
如果没有前面那一出,他张罗俞越给程老爷子弹首曲子虽然殷勤了些,但也不算离谱。可偏偏在他把程家一顿谄媚吹捧之后——还是踩着自己儿子吹捧程老爷子儿孙之后,这语气姿态,就活像是推销。
或许他有苦衷,或许他还觉得自己为了家族企业连自己的脸面都顾不上了,儿子也该和他一样付出……
可俞越是个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意志力和判断。
他问过俞越吗?
他问过自己的儿子愿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家里吗?
他又怎么确定献上儿子的脸面之后,俞家就能获得帮助呢?
俞家确实资金链濒临断裂,如果借不到钱可能要破产。但俞越是个明星,他能挣不少钱,他母亲明影后也是如此。俞光敏怎么就确定儿子也愿意弯下自己的背脊来保住财富呢?他又不是没有别的生存手段!
简泽安忍着难受悄悄看了眼俞越的表情,对方雪白的面孔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站在那儿,背脊挺得——与其说是笔直不如说是僵硬,像是一尊雕塑。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那些目光有的是事不关己的漠然,有的是看好戏的轻蔑,还有的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简泽安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
他看见俞越身后一袭酒红色长裙的明影后悄然靠近儿子,轻轻在他身后按了一下——
就像是之前她催促他去和简泽安聊天时一样。
简泽安心口泛起凉意和悲哀。
他无声地退出人群,从人们后面绕过去,走到站在靠前位置的程子琛身旁,低低说了几句话。
.
俞越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有的恶意,有的悲悯。
但他甚至宁可沐浴在嘲讽当中,都不愿意——不愿意被人同情。
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软动听,他却觉得陌生极了:
“快去啊,小越,大家都等着呢。”
大家?
他们等的是一首曲子还是一场笑话?
悲哀愤怒和羞耻混杂在一起,就像是硝石混和了硫磺和木炭,只差一点火星子就能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身后是“循循善诱”的母亲,前方看着他的眼神带上警告意味的是他的父亲。
有那么一瞬俞越怀疑自己就要失控了,他的理智似乎很难再阻挡胸口塞满的负面情绪。
在他濒临爆发的前一秒,忽然有“砰”的一声从室外传来,伴随着空中轻微的爆裂声。与此同时,身旁未拉上窗帘的巨幅落地窗,透进了璀璨绚烂的明光。
所有人都扭过头去。
窗外一簇花火飞上了天,在空中散放成千条万条明亮的星火,宛如流星一般扑向大地。
这一朵绽放后散尽,紧跟着又是一朵烟火腾起,五彩绚烂,极尽妍丽,将花园映得明亮。
“爸,这是为您准备的烟花。”
程爸爸反应迅速地跟老爷子说,一面招呼人把客厅冲着花园那边的门打开,扶着老爷子走了出去,好欣赏外面的烟花秀。
宾客们也随之跟了出去,俞家的一场闹剧随之被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