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崾山
路正则伸手扶了一下身边的木栏杆,因为她听见夏江的怒喊:“他妈的,找!找人!他们就算把余灿带到天边,也要找出来!”
余灿不在地下室,他险些脚下一滑,摸到了栏杆上新鲜的血迹,辛巴又叫了几声,往楼上跑去。
可笑的是,几乎是同时的,路正则拔腿往楼上跑。
“我不想瞒着了,它们其实每天都把我压得喘不过气。”
“关于斯密斯先生,全在我别墅的地下室里。”
“如果我还能睁开眼睛,换我来爱路正则。”
一张纸三句话,看得出是余灿强打起精神写的,最后的几个字已经歪歪扭扭到近乎拆解开来了。路正则浑身都在颤抖,跪下去搂住余灿,探他鼻息,恐惧地感受到他已经变得微微凉的身子,他喊了好几声,余灿都不理他,就像那天绝决离开后真就不再联系他。
“你别死啊,七条八万都在这里呢,你不是一直想带它们回去吗?你睁开眼睛来看啊!”
医生在现场做了急救措施,余灿被拉上救护车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上一次余灿还能控制不住地挣扎,这次他仿佛放弃了,或者真的累了。
这种状态让路正则陷入恐慌里,他真的相信夏江说的那句,余灿对生的渴望不大。
他害怕这样无声的一面就没有再见之日。
他们还有很多话没说,他还想让余灿收回那些话,他愿意等余灿再睁开眼睛来爱他。
还是夏江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快跟着去啊!”
路正则脚步都乱了,几乎是摔在救护车边的,一个护士伸手拽住他:“走,快点。”
等车已经开出好几分钟了,路正则才回过神来,也同时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余灿的手,听见这里滴滴答答的声音,又抬眼看见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血压很底,氧饱和度也很低,心率和呼吸都不在正常数值上,但是护士和医生一遍一遍念着药的名字,氧气枕不知道怎么地被自己抱在怀里,他仿佛能感觉到一点余灿呼吸的频率。
微弱,但还在呼吸。
护士:“心率还行,没有室颤,血压在往下垮!”
医生在边上拿手电筒看了看余灿的瞳孔,点头:“打一针升压药,赶紧打电话,备血。”
“别怕,我在这里等你睁开眼睛。”路正则轻声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摸了摸他脸上的血点子。
医院灯火通明,路正则一路抱着氧气枕把余灿送到了抢救室,没过十分钟,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他也分不清是护士还是医生,她就喊着:“路正则是吗?来签个字,病人需要输血。”
路正则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岳荣福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被拉着签完字腿一阵一阵发软,岳荣福拉着他:“先别傻站着,去办手续!”
路正则觉得自己眼神一定是直的:“我……我去办?”岳荣福的脸在眼前晃,他被机械地拉着,在柜台上被带着走,还是余灿的助理来了才稍微行动快速一点。
“我办不了,”助理把一瓶水放他身边,路正则抬头看着抢救室上的红灯,助理也没在意他不说话,轻声解释,“余少爷在不久前,就把你作为预先监护人了,手续、和各方面的财产,少爷都弄好了,就等着你签了,现在事情紧急,不过没什么,后面就是补一下你的亲笔签字就行了。”
岳荣福也点头:“以前都是我们在弄,谁有空谁来,现在他有你了,也算是……”说到一半岳荣福的眼里失落了一阵,继续说:“现在就希望他快点醒过来吧,是不是很严重?”
路正则觉得自己可能听不懂中文了,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什么预先监护人,什么财产。
“你们在说什么?”路正则的眼眶发红,但是余灿这种连后事都想好了的举动让他心慌,以至于调子里都带着颤抖,捏着一手的缴费单。
助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全是郑重:“以前余总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他身上的财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愿意都给余灿,将来余灿是让钱越来越多也好,全都玩了也罢,都是他自己的事。前几天少爷和你闹得不太愉快,但他也说,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得之加不了开心,失之挽回不了你们两人的感情,如果自己出事了,全都给你,拿去给七条八万,或者辛巴买猫粮狗粮未尝不可。”
路正则听着听着,嘴角便不自觉地耷拉往下,眼泪开了闸。
他发誓自己小时候被自己爸揍都没这么哭过,那是整颗心都揪在一起,浑身所有的液体都变成了滚烫的泪水。
助理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虽然‘预先监护人’这种称呼不太好听,但是这是余少爷目前能想到的,能直接快速把身有之物全给你的说法……”
“谁他妈要你这些钱?”路正则看着手术室的门,“谁没有那点钱买猫粮狗粮,你给老子从里面走出来!你还没给我说一句实话呢,你他妈要是死了……”他自己都忍不住颤抖,深吸了一口气,“我他妈才不想养你的猫崽子,你都不在意死活了,你都没想过我,你死了,我拿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用一分钱想你一次吗?”
手术室门口就他们仨,岳荣福在一边也叹了口气,助理也低头不语。
“你就是没被大人教过,”路正则双手捂着眼睛,但眼泪还是顺着手掌往下淌,他咬着牙才能确保话语在字字句句里不走音,“你根本就不懂事,你只知道逃避,只知道让在意你的人不断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心疼了的宝贝,马上就好起来了!
PS:终于多了条评论了,我傻乐了一整天,比心!
☆、雪
早上六点,天还擦着黑,可屋子里已经弥漫着玉米粥的味道了,厨房里的电饭煲嘀嘀响了两声,面包机正好把吐司面包烤好。
路正则拿着毛巾擦好脸,抓了抓润湿的头发。
给辛巴弄好吃的,辛巴是跟着他一块醒的,一直在他跟前转;七条八万还窝在猫窝里打呼噜,不过等它们醒来,有自动出食的机器。
车刚开出车库,路正则就看见了小区草丛上的一层雪。
他靠边摇下车窗,雪真的就是薄薄一片,估计天亮后就会消融,但他突然觉得心里暖成了一片,这里很少下雪,上次见着大雪,还是在2008年,但就是这种不常见的出现,让他内心闪出余灿明亮的双眸。
不常见之事被看见,那余灿也会慢慢好起来。
一个月来,余灿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但可喜可贺,上周从icu转到了独间病房。
可是刘春才死了,都没有机会抢救,窒息而亡。
路正则进了病房,把保温桶放在床旁柜上,他虽然知道余灿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但他还是每天都做好早饭给他提来,万一他醒了,不说能吃,也能闻闻家常便饭的味道。
他拧干毛巾,帮余灿擦脸,脸上的淤青淡了一点,也消了肿。
余灿在梦里睡着,路正则非要吵人家:“灿儿,我今天放假,能陪你一整天呢,给你擦脸,给你擦手和身上,包括小小灿都能帮你擦得干干净净的。”
余灿的手毫无力气,就算路正则说着各种话逗他,也没有丝毫作用。
路正则还十分流氓地捏了捏他完好的左手,笑了:“夏师父他们前几天还来看你,你都不睁开眼看看他们,这几天忙起来了就没办法找你啦,整理出了很多东西,你地下室里的东西也都找出来了,帮了大忙,孙皓说,你又一次在案子里做了重大大贡献。”
“孙皓还说,等抓住那个史密斯先生了,一定要帮你出气。”路正则低头笑了笑。
“今年我还能有一次长假,开了年,我还留在这里,就算是正式上岗了,”路正则紧紧攥了攥余灿的手,余灿的手指骨节都愈加突兀了,“你快醒过来,我天天给你做吃的,你都瘦脱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