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卷柴
烛灭夜暗,关横玉苍白的脸色也被隐去几分,声音复杂,"你是故意的。"二人心照不宣指的是何事。容呈没有否认,"是。"
关横玉望着他,话中难掩失望,"为何这样做?"
容呈不咸不淡道∶"上次他在围场刺杀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关横玉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安歌君的确有错,容呈报复也是理所应当。可他不能接受容呈利用他。
他把龙伎当挚友,可眼前的人只把他当做除去眼中钉的踏脚石。那夜之后,二人的关系倏然冷淡了。
容呈没有再踏足步柳堂,他利用了关横玉不假,怪他也是情理之中。他不后悔。
若重来一遍,他依旧会利用关横玉。
自从温言被关了禁闭后,又回到龙伎日日侍寝的日子。这日中午,关鸿风突然兴头来了想看戏,便带着容呈去了戏台。容呈原以为皇后等人都在,不成想只有他们二人。
关鸿风坐到宝座上,拿起戏本翻了翻,挑选片刻,说道∶"来一出窦娥冤吧。"容呈闻言,转头看了眼关鸿风,不知他点这出戏是何意。
关鸿风只当做没发现容呈的眼神,将他拉到腿上抱着,扳过脸面向前头,"好好看戏。"须臾,戏开始了。
两个戏角儿在台上唱了起来,神在眼中,情在脸面,就像把故事唱活了一样。可关鸿风似乎不太满意,啧了一声,"听来听去都是这几出,实在没意思。"二见怀里的人看得认真,关鸿风不悦地扳过他的脸,"好看?"二容呈自从沦为关鸿风的禁脔后,已经有几年没见过戏,自然新奇。突然被打断,他冷淡道∶"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虽说是关鸿风让他看的,可哪有奴才看得比主子还认真,更何况,他带容呈来这,可不是享福的。关鸿风眉宇间的冷冽锐气流露而出,沉声道∶"这么会顶嘴,不如你上去演一出?"容呈抿紧嘴唇,不吭声了。
可关鸿风不打算放过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乐子,将容呈从腿上推下去,"正好,你便上去演一出品花宝鉴给朕瞧瞧。"容呈浑身僵住。
第39章 背着朕找了娇头
台上的戏停了,两名戏角退下了场。容呈轻吸一口气,"我不会。"
关鸿风笑了∶"你不是在龙乐府学过么,难道纪总管没教过你这些?"容呈不语,不想在此刻惹皇帝不痛快。
可他越是不搭理,关鸿风越不放过他,讥讽一笑,"朕忘了,你学的都是些戏曲,品花宝鉴自是没学过的。"二"也罢,你便留在这里,晚些朕会让杨公公把花宝鉴送过来,这些日子你好好学,到时候在戏台上唱一出给朕听。"容呈一张口,关鸿风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冷道∶"你若是学不会,朕便送你回龙乐府,让纪总管来调教你。"一说罢,关鸿风起身,对班主说∶"找个戏角儿陪他搭戏。"班主讷讷应道∶"是。"
关鸿风离开,留下容呈独自一人在戏台。
班主带容呈去了梨园,这些日子戏班子暂时住在这儿,他被安排住进一个简陋的屋子,四面不透风,仿佛回到龙乐府的时候。屋里还有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见到二人来,有些局促站着。班主介绍道∶"这是决明,我们班子里的戏角儿,半个台柱子。"
今日在台上唱窦娥冤的便是他,洗去浓妆后险些认不出来,面容稚气,眼睛如鹿一般清澈干净。班主对容呈说∶"之后便是他与你搭戏。"决明有些难为情地朝容呈点了点头。
容呈冷淡地移开眼,坐到床边,望着窗外出神。
身旁的决明挠了挠头,不知这人性子如此冷淡,吃了瘪后也不敢再开口了。半个时辰后,杨公公来了教坊。
他挥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便把带来的品花宝鉴和容呈的换洗衣服放在桌上。
杨公公交代道∶"皇上吩咐,让龙伎在戏班子里好好学,过些日子他会过来听你唱戏曲。"容呈冷眼看着桌上的书。
待杨公公走后,容呈也没有上前去碰的意思,决明好奇地走上前去翻开,脸颊顿时浮起两抹红晕,烫了手似的抽了回来。决明回头支吾道∶"那位公公.....是不是拿错了?"容呈冷漠道∶"没错,这就是皇上让我们唱的戏曲。"决明脸上发白,转身跑出了屋子。
容呈坐在床边,看见决明在外头似乎是出去和班主说了什么,班主面色凝重,摸了摸决明的脑袋。没过一会,决明便垂头丧气地回来。容呈猜到他不想搭这戏。
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接受关鸿风的变态癖好。
决明回到床前,踌躇地抓着衣裳,迟疑地问∶"你想唱吗?"容呈淡淡道∶"不唱的话掉脑袋,你选哪个?"到底是孩子,决明一下吓白了脸,嗫喏着不敢再开口。容呈没再吓唬他,拿上干净衣裳,去沐浴更衣。
梨园里没有主子,宫女们一处洗澡,太监们一处,容呈虽是伺候皇上的人,但无名无分,和奴才是一样的身份,自然不似在承欢宫那样。夜色昏暗,容呈第一次来梨园,竟迷了路。
他走到假山处,正要掉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看见身后的人后,陡然一怔。关横玉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容呈意外道∶"王爷怎么在这?"
关横玉深邃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掩住嘴,咳嗽了两声,"出来消消食。"
容呈看了看四周,只有关横玉一人,连他身边的小太监也没跟来。不合常理。
容呈不去细想关横玉为何会逛到梨园来,要知道步柳堂离梨园可有很长一段距离,甚至身边连个太监也没带上。关横玉面色淡然,"龙伎呢,你为何在这里?"容呈垂眼,盯着脚下碎石,"皇上让我在这里学戏曲。"关横玉没有意外神色,轻轻点头。二人一时间无言,关系如同陌生人。容呈开口说∶"我先走了。"
,不等关横玉开口,容呈从他身边经过,仿佛听见攥紧拳头的声音。兜兜转转,终于找到沐浴更衣的地方。
此时夜深人静,已无人沐浴,容呈角落寻来许久无人用过的木桶,冲洗干净,放好水后,脱下衣裳。他背对着门口,没有察觉身后的木门悄无声息打开,一个黑影靠近,猛地将容呈抱进怀里。容呈心里一惊,猛地回头,竟是关鸿风来了。
他不知道关鸿风何时来的梨园,更不知道他有没有瞧见自己与关横玉说话。
难得见容呈露出惊慌神色,关鸿风心里不免起疑,皱起眉头,"怎的这幅模样,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容呈观察关鸿风神色,若是真看见他和关横玉在一起,不可能如此淡然。一颗悬着的心回到原地。
容呈推开关鸿风,"只是被你吓到了。"
关鸿风眯起眼,不依不饶,"你该不会背着朕找了妍头吧?"容呈用力挣脱开关鸿风的手,"疯子,说什么胡话。"
看着被掐红的一截手腕,关鸿风目光掠过一缕阴霾,沉声道∶"朕听说班主安排你和一个戏角儿住一起?"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容呈转了转疼痛的手腕,淡淡嗯了声。
关鸿风扳过容呈的脸,盯着他的双眼,"那戏角儿长得如何?"他眼中毫不遮掩的怀疑,容呈若是说实话,一定有苦头吃。他不想平添麻烦,面不改色撒谎∶"满脸麻子,丑陋不堪。"关鸿风这才舒心了。
料那戏台子里也没有好看的戏角儿。
关鸿风威胁地捏了捏容呈下巴,"若是敢对不起朕,看朕怎么收拾你。"
屋里连盏烛火也没有,窗外稀薄的月光照在容呈不着寸缕的身子上,白嫩滑腻,像块水豆.腐似的,关鸿风的呼吸一下粗重了。他把容呈按在木桶上,解开了龙袍。
容呈难得没挣扎,他知道躲不过,与其磨蹭吃苦,还不如让关鸿风尝了甜头,赶紧离开,免得被人发现。堂堂一个天子,竟像偷情的奸夫似的,传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话。
许是他的温顺讨好了皇帝,关鸿风难得温柔了些,可容呈还是难以忍受,额头渗出薄薄的汗珠,双手死死捂住嘴,将声音吞回肚子里。夜半时分,浑身舒畅的关鸿风整理好龙袍走了。
容呈连沐浴的力气也没有,他趴在木桶上歇息片刻,拿起水瓢随意舀了点冷水冲洗身子,套上衣裳,便离开了。回到屋子,里头还亮着烛光。
决明还没睡,一见到容呈回来,马上从床上坐起来,"你回来了。"容呈没什么力气,走路虚浮,应答的声音也弱了些。他坐到床边,伸手解开外衣。
决明正要问他是不是迷路了才这么晚回来,还没开口,骤然睁大双眼,看着容呈白暂脖颈上露出的咬痕。
分明出去时还没有的。
似乎察觉到身旁的视线,容呈回头,疑惑道∶"怎么了?"决明心虚地转开眼,喉咙发干,"没...没什么。"说着,他跳下床,吹灭了烛火,跑回床上躺尸一般。容呈眉头微皱,没多想,将衣裳放在枕头旁,闭眼睡觉。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决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清晨,决明和容呈排戏曲儿,他是熟手,自然是由他来教。可书里的东西实在不堪入目。
决明满脸通红,"我还是第一次唱这种戏曲儿。"容呈无情地泼冷水,"日后你就习惯了。"
他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堂堂九五之尊成了禁脔,一定活不下去,可如今还不是苟延残喘活着。只要有一条命,没什么不可能。
二人在屋子里看了一日的品花宝鉴,再抬头时,天已经黑了。决明出去,拿了几个馒头回来。
二人填饱肚子后,又继续看,直到子时才吹灯歇息。
决明发现容呈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则是个热心肠,他虽从小进了戏班子,有师傅指导,可还有许多字不识得,厚着脸皮去问容呈,容呈倒也肯教他。
一来而去,二人关系倒是亲近不少。这日,决明说∶"龙伎,不如我们排练一遍?"
两人虽熟读了品花宝鉴,却一直还没对过戏曲儿,皇上那边也派人也问了几次,催促他们快一些。容呈觉得有理,排完这戏曲儿,他也能快一些回承欢宫。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书中有一段,男子想和妇人玩,进了屋,吃了茶,便要办正事,于是容呈扮男子,决明扮那妇人,二人开腔唱戏曲儿。可容呈到底不是长年练唱的戏角儿,唱得不好听不说,活像在念书。
决明怕皇上怪罪,思来想去,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耳根顿时浮起一抹红晕,"要不,咱们便演边唱?"容呈一顿,"演?"②
决明点头,难为情地说∶"就是按书里的来演。"
容呈想了想,只是逢场作戏,也许能快些把戏曲儿唱好,于是答应了。
二人来到床榻上,决明躺在身下,容呈按着书里的男人,把他的腿抬了起来,搁在自己肩上。正要开口,房门突然从外面推开。
关鸿风本想来看看两人排练得如何,不曾想却看见容呈将决明按在身下,姿势浪荡的一幕,脸色顿时黑得可怕。
第40章 免得惹火烧身
关鸿风的眼神像要杀人,"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决明抬头,被突然闯入的人吓了一跳,忙放下腿。看清是当今天子后,他浑身都软了。
容呈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上的书就被拍落在地,关鸿风一把掐住他的脖颈,直将他掐倒在床上。容呈脸色涨红,喘不上气。
决明见状,急忙下床跪倒在地,"皇上,我..…...我和龙伎是在排戏曲儿。"关鸿风目露寒光∶"排戏曲儿排到床上去?"
如果不是他来,这对奸夫淫夫指不定还要做什么出格的事。
更何况,那日他问容呈,那戏角儿长得如何,容呈告诉他满脸麻子,丑陋不堪,如今看来竟是在骗他。这戏角儿的容貌分明和温言不相上下。
决明用力摇头,急得快哭了,"皇上,您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排戏曲儿。"关鸿风恶狠狠瞪了决明一眼,"你给朕滚出去。"
决明害怕掉脑袋,抖得不成样子,在看见容呈艰难地朝他点了点头后,爬起来撒丫子跑了。关鸿风发了狠掐紧容呈脖颈,"几日没侍寝,就耐不住寂寞,去找其他男人了?"容呈眼睛都红了,嗓音嘶哑∶"我和他衣裳都没脱,能做什么?"关鸿风话里寒意更深,"你还想脱衣服?"
容呈快喘不上气,吃力地去扒关鸿风的手,眼角泛红,连眼眶也出了水,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关鸿风在掐死他之前松开了手,猛地把容呈翻过去,脱了衣裳检查。幸好,容呈身上没多出不该有的痕迹,否则他就把那戏角儿千刀万剐。"这几日,你都和他住在一起?"
容呈直觉不能在这时候回答,抿紧嘴不吭声。关鸿风霸道强势地逼问∶"朕问你话。"容呈闭上眼,哑声道∶"是。"
关鸿风气得不清,若是个丑八怪便算了,偏偏是个容貌出众的戏角儿和容呈住在一块,二人还整日排戏曲儿。说不准这短短时间,已经心生情愫。
关鸿风心里憋着口气,撂下狠话,"朕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若再排不出这戏曲儿,朕便送你去龙乐府。"一说罢,他惩罚般用力拍了下容呈的臀尖,身下的人一颤,关鸿风转身离开,走出门外。决明见到他,急忙跪了下去,连头也不敢抬,紧张地盯着地面。关鸿风扫了他一眼,忽然停下脚步,"你,抬起头来。"
决明无措地抬头,对上一双深邃无情的眼睛,关鸿风捏住他的下巴,端详片刻。果然是个漂亮戏角儿。
他意味不明冷哼一声,收回手走了。
经过长廊,关鸿风冷冷道∶"去把班主给朕喊过来。"身后的杨公公一愣,忙道∶"嘛。"
班主来时,见关鸿风一脸阴霾站在树下,他心里一咯噔,急忙跪下去,"参见皇上。"关鸿风斜眼睨他,"朕让你给龙伎找个戏角儿,谁让你自作主张把他们安排住在一起?"
班主这才明白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惊惶解释道∶"草民原是想着他们住在一起,排戏曲儿能省不少功夫,是草民考虑不周,罪该万死。"关鸿风还没有让他死的念头,冷冷道∶"把他们给朕分开,越远越好,且日后排戏曲儿的时候,你必须在场。"二班主不明所以,还是应下,"是,草民知道了。"关鸿风碾碎了手里的花,扔到一旁,大步离开梨园。
跪在外头的决明等关鸿风走得没影了,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裳上的土,他走进屋子,看见容呈头发凌乱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龙伎,你没事吧?"
容呈摇头。
关鸿风还不至于杀了他。
决明看见容呈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红印,他心里一紧,急忙到屉子里找出药膏,坐到床边,要、给容呈上药。容呈伸手去拿,"我自己来。"②
决明摇头,把药膏背到身后,"你看不见,还是我帮你吧。"他固执地不把药交出来,容呈没再拒绝,点头道∶"辛苦你了。"
决明挖了点药膏,轻轻涂在容呈白皙嫩滑的脖颈上,指尖像烧着了似的,一路蔓延至心头火热。
他忍不住抬眼,偷偷瞧着容呈的侧脸,一双漂亮眼睛傲慢冷漠,眼睫毛长又卷,像只慵懒高傲的猫,随时会伸出利爪抓人。真好看啊。
以前决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祸国殃民的美人,可如今他见了容呈,却是信了。难怪皇帝如此在意眼前的人。
药上好了,决明整个人像烧着似的,他借着放药的空隙,轻轻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他支吾道∶"我在外面听到皇上说,要我们三天内将戏曲儿排出来。"容呈淡淡嗯了声。
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欲言又止,容呈说∶"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决明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这意思。"
他只是忽然有些落寞,和龙伎待的日子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容呈不在意他心里真正所想,弯腰捡起地上的品花宝鉴,抚平上面的褶皱。看来要加把劲才行了。
因着关鸿风的话,两人只能熬夜练戏曲儿,可这时班主来了,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决明疑惑道∶"班主,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