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与美人 第68章

作者:琢玉郎 标签: 古代架空

  “抱歉,吓到你了。”男人低低开口,谈秋感觉地出来他在努力压抑他的情绪。

  “没事。”谈秋摇了摇头,“那个……这鸡蛋还是你拿去吃吧。”

  男人却不接话,只自顾自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铮儿你还记得么?姜铮。”

  谈秋这回没有急着回答,只努力沉吟思索半晌,才小声道:“不记得了……他是谁?”

  男人沉默不答,倒让谈秋有些尴尬,只得主动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我身上没什么能给你的……将来你若是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你记得你家在哪里么。”男人双手撑着灶台,问道。

  谈秋老实答:“嗯。”

  “你打算回家了么?”

  “嗯……”

  男人叹了口气,“过段时间吧,到时候我送你回去,这段时间你还是住在我那里。”

  谈秋闻言正欲开口回绝,孰料那男人却似看透了谈秋的打算,直接道:“你现在自己一个人上路回家,就是一个活靶子,昨晚我烧了他们的寨子,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若是再落到他们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第107章 病情

  姜北慕的提议,谈秋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昨晚他才刚刚虎口逃生,若是再被抓回去,下场可想而知,再者,姜北慕的确对他没有恶意,毕竟昨晚又是救他又是给他喂药的,想要杀他很简单,没必要这么费心照顾。

  那颗鸡蛋最后还是进了谈秋的肚子,甚至连这顿早饭都是姜北慕做的,听闻此事不禁令谈秋有些意外,只觉得这姜家老爷不似普通商人,给他的感觉十分奇特,不过谈秋也不会不识趣地多嘴去问,毕竟他还是寄人篱下,万事都需小心,待到身体好了,匪徒一事过去了他就能回家了。

  “回家”二字便如同一颗藤蔓深埋在他心间,随着时间流逝,藤蔓恣意疯长,紧紧地裹缚住他的心脏,随着呼吸不断拉扯着这份思念,却也成为他经年来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希望近在咫尺……

  二人吃了饭,便辞了农家,农家见姜北慕确实良善,便特意指了一条小路可以到附近的城镇之中,省了大半脚程。

  姜北慕谢过农家,便带着谈秋徒步走去临近的一个小城之中,一路上二人也不交谈,姜北慕只在最初时候告知了谈秋他的姓名,随后便闷头在前头走着,谈秋细细记下姜北慕的名字,唇齿间研磨了片刻,忽的发觉这名字他竟是有些熟悉,只是再细想起来却又有些模糊,谈秋只得不再去想,只是他原本还有些紧张,生怕姜北慕半路反悔或又遇到匪徒之类,但走了半晌,已是近正午时分,姜北慕都只走在谈秋前几个身位,也不与他说话,只在谈秋走不动时略有放缓步子等他。

  待到进了城,姜北慕便去了驿站想买辆马车,谈秋连忙制止了他,毕竟这里离四方城不远,骑马也就约莫一个时辰的路,没必要花太多钱买马车。

  姜北慕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讲究的人,那么这马车只能是为他买的了。谈秋既然坚持,那么姜北慕便也没有多说,依言去后院挑马了。

  谈秋看了眼伙计那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不由心底一虚,只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官道上。

  年初行商外出的人十分少,因而原本人潮络绎不绝的官道此刻也显得有些冷清,好在今天没有下雪,姜北慕在城中买了两件新大氅,吃了午饭便上路了。

  姜北慕驾着马匹不急不缓地沿着边道小跑,谈秋坐在马后,手臂有些僵硬地轻轻搭在姜北慕的腰上,尴尬不已。

  他也没想到,单独买一匹马竟然会这么贵。价格几乎都够买两架马车了!姜北慕挑的是一匹枣红马,马儿皮毛油光水滑,肌肉紧实,马鬃顺滑,性格也十分温顺,谈秋伸手去摸它都不会不耐烦。

  哪怕是他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这匹马是一匹好马,反观那些拉马车的,便都是一些杂马了。

  谈秋心中一阵惴惴不安,好似是他撺掇着姜北慕去花钱了,他知晓那些越是富裕的人越是将钱看得紧,他被卖进青楼里后,见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小倌花娘们是如何费尽心思哄那些客人们掏钱出来,而那为佳人豪掷千金的戏码他更是只在戏本里见过。

  姜北慕这幅纵容的模样,恍惚间竟是令谈秋产生了一种骗了别人钱的心虚感。

  “累了么?前面有驿站可以休息会儿。”

  姜北慕轻轻一勒马缰,将速度放缓了下来。

  “不累。”谈秋身子一震,攥着姜北慕衣袖的指尖微微蜷紧,干巴巴地回道,“还是快点吧……万一那群山匪又追来了……”

  姜北慕眸光微动,握着缰绳的手几度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默默地驭马加速,沿着官道飞驰而去,速度蓦然加快,谈秋一时不慎,整个人都朝后仰倒而去,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紧紧拥住了姜北慕的腰肢。

  两人一马化作一道黑点消失在远处。

  戌时,四方城中,姜府。

  夜已黑,城中各处灯火煌煌,街道之上的积雪都被扫净,堆在道路两旁,姜府大门紧闭,唯有两盏红灯笼随夜风轻轻摇晃。

  街道上马蹄哒哒声由远及近,一道黑影自街道的一处缓缓朝姜府走来,马匹的速度被放慢,马蹄落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黑夜之中格外清晰,马蹄声一路响至姜府大门外才消失。

  姜北慕怀中揽着熟睡的谈秋翻身下马,将人打横抱起朝大门走去,枣红马侧头看了眼大门,悠哉悠哉地晃了晃尾巴,也跟着姜北慕朝大门口迈了一步。

  姜北慕甫一走至门前,门后便传来细碎的咯啦声,似是有人在拨弄门锁,姜北慕也不急,就这么站在门口等着。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拉开一条缝,门后露出一只眼睛,朝门外看了看,便消失不见,紧着便传来萧野的声音。

  “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拉开了,萧野站在门口,双手搭在门把之上,符鹤正从厅堂里往大门处走来,萧野言罢,周章也微微侧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目光在姜北慕脸上一直巡至他怀中的谈秋,看了一圈后也不开口,就这么缩了回去。

  姜北慕面色阴沉,没有多话,抱着谈秋便朝里屋走去,正好迎面遇见符鹤。

  “又要麻烦你了。”

  姜北慕声音低哑,压抑着音调,仿佛生怕惊醒怀中的人,符鹤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谈秋,略略颔首,便转步跟在姜北慕身后一起朝后院走去。

  萧野与周章对视一眼,周章努了努下巴,萧野只得认命出门去将那匹枣红马牵去后院,周章这才将门重新关上,落了锁。

  挽秋阁内落针可闻,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晃,“噼啪”一声,烛芯爆开,惊醒了屋内众人,打破这沉寂的氛围。

  谈秋睡在床铺上,神态平和。符鹤坐在床边,手指搭在谈秋手腕处,眉头由原本微微蹙起的样子逐渐舒缓开来,姜北慕站在一旁,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笼住了床榻间的谈秋。

  萧野十分识趣地没有往前凑,只站在几步开外,静静看着。

  少倾,符鹤收手起身,姜北慕亦不由得站直了身子,二人一同看向萧野的方向。

  符鹤打起手语,萧野看了一会儿便依言道:“他没什么事,就是受了惊加上染了风寒,不过烧已经退了大半,待会儿再开一剂补气滋养的药方就行了。”

  姜北慕略略放下心来,颔首应声,“那就劳烦你了。”

  符鹤微微一笑,正欲出门,方一迈步,便听姜北慕刻意压低了嗓音说道。

  “他都记起来了。”

  符鹤停下脚步,转身回望,萧野闻言有些莫名,下意识道:“那这不是挺好的?人还是跟你回来了。”

  姜北慕深吸一口气,“但他忘了我。”

  萧野目瞪口呆,符鹤倒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姜北慕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道:“有没有办法能让他记起来?”

  “哪有这么奇怪的事……”萧野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记起了从前又忘了你?这是在逗你吧,哪有人能控制得这么好?失忆怎么说来就来了……”

  姜北慕神色不虞,剑眉蹙起,凝眸不知看向何处,萧野再迟钝也感知到了姜北慕身上压抑已久的怒意,只得讪讪闭嘴,不再刺|激他了。

  “难怪今天下午收到手信让来呢。”萧野摸了摸鼻梁,轻咳一声,配合地看向符鹤,哄道:“这个你能给看看么?”

  符鹤思考片刻,由萧野传达道:“谈秋应该是后脑受了伤,这才短暂性地出现了失忆,不过不用担心,一般来说等脑袋的伤好了之后记忆也会慢慢恢复的,如果觉得慢,可以这段时间好好陪着他,慢慢帮他回忆起来。”

  符鹤刚比划完,萧野言罢还不待姜北慕回答,便先一步自己辩驳道:“伤好了就能记起来?那之前他额头的伤好了以后怎么不见得他记起来自己的身世?这回不会也是那样一直记不起来吧?”

  萧野说罢,姜北慕原先有所好转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第108章 宝宝

  萧野一时嘴快,脱口而出之后才发觉屋内气氛为之一窒,连忙讪讪闭嘴,见姜北慕脸色难看,这才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

  “我也就瞎说说,姜哥别往心里去,这会儿有符鹤在呢,记起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放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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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北慕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符鹤与萧野自无异议,姜北慕起身熄了灯,在黑暗之中静默着站立良久,直到萧野二人的身影离开挽秋阁,姜北慕才似回神一般挪步出了屋子,关门动作十分轻柔,不多时,黑暗之中便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黑暗之中,一切声音都被放大,深冬的夜,静的出奇,仿佛能听见枝头雪落的簌簌声,待到姜北慕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院子,谈秋才睁开眼。

  方才符鹤在为他把脉的时候他就醒了,故而将那对话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这与他心中所猜测的相差无几,毕竟姜北慕一路上对他的态度,足以让谈秋往这个方面来想,更何况,他们也曾经有过肌肤之亲,会发生点其他什么的倒也没有那么意外了。

  只是他们说话间,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失忆了……那他上一次失忆又是因为什么……谈秋在床上躺了半天,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姜北慕似乎将院子腾了出来给他,半大天的也不见有人到这个院子里面来,无人与他说话,谈秋不由得有些无聊,思绪又理不出个线索来,不多时便开始有些犯困,心道自己这么闷头想也想不起来,不如等明天去问问姜北慕。

  打定了主意,谈秋也不再纠结,便翻了个身裹紧被褥睡去了。

  与此同时,姜府另一处偏屋中却是灯火通明,窗纸上模模糊糊地映照出一道人影。

  姜北慕面沉如水,坐在软塌边,久久无法入睡,一闭眼便是谈秋那怯生生又带着一丝警惕的目光,看他就像是在看什么陌生人一般,一路上他都在强自忍耐着,生怕自己失控之下会吓到谈秋。

  明明是他先来招惹的,为什么就不肯安分一点养伤后离开,偏偏要来招惹自己。

  姜北慕心底无端生出一股邪火,多年来的变故,他早以为已经没有事情可以牵动到他的情绪,却不曾想在遇到谈秋之后次次都不由得被人牵着走。

  寻死觅活的是他,讨巧卖乖的是他,现如今又将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

  姜北慕呼吸蓦地粗重不已,手腕微微颤抖,杯中茶水晃倒而出,洒落在他的衣衫之上,很快便洇湿了一大片,而他却好似浑然不觉,脑海之中翻涌的尽皆是那过往种种,愤怒的情绪瞬间侵染了他的理智,手越攥越紧,随后猛一甩手发狠似地拍在桌上,登时当啷一声,茶杯四分五裂,大块的碎片从桌面之上跌落在地,裂成更多小碎片。

  姜北慕拍在桌上的那只手掌之下,隐隐有几抹血色随着水渍蜿蜒流出。

  茶杯碎裂的声响如同一声浑厚钟音,霎时将姜北慕从那深沉的怒火与怨念之中拉扯回神,最初的怒意褪去,姜北慕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心绪,随后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眸光微动,随后沉默起身,将烛火熄灭,去了床榻间。

  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萧野便与符鹤起身离开了,临走时还特意留下了几幅药方,仔细叮嘱一番,又言明若哪里不对就差人去小河庄找他们,待周章一一应了,二人才坐马车离开。

  周章这厢刚将萧野送走,准备关门,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周章头也不回,“人刚送走,估摸着没走远,有事要找么?”

  姜北慕眼下乌青,眸中满是血丝,神态颇有些颓然,周章乍见之下竟是一惊,随后便忍不住嘲道:“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原先你媳妇儿跑了的时候也没见过你这样。”

  姜北慕没有理会周章的讥讽,略有迟钝地四顾一番,仿佛在找什么人。

  “你媳妇儿还没起来,没人去喊他,阮月按照符鹤留的药方去抓药了,刚出门。”

  周章说话的间隙还不忘挖苦一番姜北慕,姜北慕也无意与他争执,低低应了一声便转步朝侧方走去。

  周章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正是挽秋阁。

  “你就这么去了?不怕吓到你媳妇儿?还是收拾收拾,看起来精神点。”

  周章适时提醒了一句,姜北慕闻言步子一顿,随后默不作声地换了个方向。周章这便知道姜北慕是听进去了,遂抱臂站在原地望着姜北慕离去的方向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面上的刻薄已然消失无踪,留下的唯有无奈。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周章半真半假地叹口气,负手摇摇晃晃地朝挽秋阁走去,只是方一迈步,便又停了下来,神色微微凝滞,呼吸放缓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呜……哇……!”

  娃娃的哭声被那刺骨寒风送来,周章愣了一下,还未回神,便有一道黑影猛地自旁窜了出去,速度之快恰如长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