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加烈
明月台赋 作者:辛加烈
文案:
哭唧唧娇娇美人受和他的黑皮醋精老攻
沈鹤眠x伽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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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安廿四年,岁暮观灯
万分喜庆的日子里,嘉王府的小公子沈鹤眠在街上遇见了个蛮族少年
因一只小俑,二人意外扭打成一团,那长着莹莹绿眸的野蛮崽子趁机在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后来他在雪地里冻没了半条命,病愈时却听闻那人本是质子,如今已被母国接走。他想着也许二人从此再无瓜葛,淡忘了前尘
多年以后,曾经粉雕玉琢的沈小公子在宫墙之中长成了清瘦脱尘的少年。父母俱亡,寒病缠身,帝王与太后两大势力将他压得犹如笼中囚鸟,受玩弄于掌上,爱恨皆不能自主
挣扎多年,最后却是一卷狼皮军书救他出了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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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眠,”那人亲昵地唤他,“渊国是你的牢笼,万明不是。”
“这里是你的天地,去飞罢。有我在你身后,别怕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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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一面,沈鹤眠才知那人接他到万明是存着封他为后的私心
也是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在幼时那一次扭打中,就被人牢牢叼在了嘴里、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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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人称主受
2.节奏偏慢
3.有刀!是酸酸口文
标签:宫廷、HE、正剧、剧情、救赎、架空
第1章 雀笼
永昭三年,渊京冬月里落了一场大雪。
我抱着暖炉偎在门脚听得老鸦三声哑啼,裹着雪的枝桠轻颤,从王府名册上抹去了三个人的声息。
雪霁的头天,残败铁蹄从边关带回了父亲战死的消息。乍闻噩耗,母亲薄红的唇张了张,良久才有大颗的泪珠顺着白釉般细腻的脸颊滚落。
隔月,一驾翟车将我的生母梁夫人接入渊宫。宝相花锦鞋踩上宦臣的背时,她回首深深望了我一眼,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面上被婆娑光影遮得晦暗不明。
那时我照例立在队伍最末处,被散絮似的飞雪迷了眼。我看不大清她上车驾时的情形,却仍觉得那目光凉薄且决然。
却不知当初遥遥一眼,即是生死相别。
次日,御使将讣闻送至王府,我那美艳多情的母亲、嘉王府的侧妃梁氏一夕之间陨命宫闱。
我坐在门槛上看着府上诸人乱作一团,手里捧着的一碗红豆元宵热了又凉。
元宵是母亲亲手包好的,只是浮圆尚热,所预示的团圆却永恒地消散了。
绵密的豆沙在口中缓缓淌着,钻进喉中,骤然而至的苦意呛得我嗓中一腥,登时“呼哧呼哧”地咳嗽起来。未等平喘,眼泪已扑簌着滚进了碗里。
吵闹的人声突然便静了,众人皆淡漠地望着我,仿佛是责我敛不住声、扰了他们的正事。俄而从中走出来个高挑少年,一双瑞凤眼在我身上停驻片刻,窥不见任何表情。他挥手叫两个小厮将我关进房内,转身便去请示座上裹着狐裘的女人。
那是我的二哥沈鹄显,京中闻名的儒雅公子,是个谪仙似的人物。座上的女人则是我的嫡母嘉王妃,亦是他的生母。
这一家的儿女之中,唯有我不是出自正嫡,似乎天生命就要比旁人的薄上三分。
王妃玉枝捻起银裘,仿佛捏住了她一生的风骨。许是窥见一丝上意,她敛泪启声,鲜少地摒弃了以往的刻薄,“三哥儿年幼体弱,近年才略见好转。教他避一避也好,总不至于太伤心,好容易养好两分的身子又弄垮了。”
我的这位嫡母向来手段毒辣、雷厉风行,从前依仗手中权势压得母亲与我艰难度日。父亲去世后,她竟也靠着母家赵国公府,用那不盈一握的玉骨将这偌大王府勉力支撑起来。但这由我父亲累累战功积筑的击钟鼎食之家,又岂是她一个从小娇养的女儿家能护得住的?
况且当年议储时,赵国公孟沛曾力荐我父亲为太子。而今瑞王登基为帝,绝不会放过这些与我父亲极亲近的老臣。
几经清君侧、肃朝纲,孟氏一族早已是自顾不暇,只能断臂求生,将钟爱的长女孤身丢在了这摇摇欲坠的王府之中。
宫内允长兄袭爵的旨意迟迟未下,眼看王府每况愈下、门客尽散,王妃华美的云髻上添了数根白发,远远望去仿佛披了雪。
她不过三十出头,已然憔悴得如残花败柳,唯有脊梁还直直地挺着。我固然讨厌她事事尖酸,却也佩服她那女子之躯中蕴着的、杀不灭的傲骨。
盼了小半年,宫中终于降下了一道懿旨。然而只字未提袭爵事宜,只道太后怜我年幼多病,又因我母亲早薨而日夜忧思,要将我接入宫去养在膝下。
王妃含泪接了旨,封了银子给宣旨的内监。我伏在青砖地上给她磕头拜别,她抱着我,张了张口尚未言语便潸然泪下,面上的胭脂白粉花了一片。
那是她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着我落泪,泪痕划过的地方隐隐露出些松弛和讨好,指腹隔着帕子碰了碰我的脸,“从前操持着王府上下百口人,母亲总是无暇好好地看一看三哥儿。哥儿如今去了宫中受人照拂,千万莫忘了你的兄姊,他们的前程还系在你的手里。”
我垂着眼睛,数到这是她第二次唤我“三哥儿”。
母亲入宫一夜便香消玉殒,如今轮到我去宫中,恐怕无异于投身于虎豹环伺之间,不知能活到几时。这样的命途,又能捏住他们几寸的前程呢?
然而我那时尚且年幼,又病得稀里糊涂,只记得两个小厮半搀半拖地将我塞进了御使的车内,再忆不起她后来絮絮叨叨嘱咐的一番话。
车厢内熏着一股暖香,像是檀香木混了百花芬芳,叫人仿佛置身烂漫春光里。我虽不曾闻过这种香气,却觉得熟悉得很,登时感到身上都松泛舒服了许多。和鸾铃叮当响了一路,我因体力不支昏沉睡过去。再睁眼时,便已在太后的八宝殿内。
我至今记得那雍容的女人抬指对着我的脸隔空描摹,指上套着的錾花鎏金护甲末端在我眼下点了点,口中似是极满意地喃喃自语,“不错,是个好孩子。”
见此状,联想起母亲枉死宫中,我心中甚是害怕。却不知是否是那异香的缘故,致使我身子瘫软,并不能动弹,只能躺在榻上颤着眼睫悄悄看她。
“你知道,哀家让你到这宫中来,是做什么的么?”太后问我。
我的眸子随着她护甲的挪动而游移,轻轻动了动喉头,却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眸子极黑,眼底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我在她眼瞳中捉到一抹英挺的身姿,宛若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波翻浪涌,转瞬间便会被吞噬。
“哀家要你,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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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眸望着那漆黑深水中自己的倒影,只觉如临深渊。
“公子?”宦臣细柔如春水的嗓音响起,我方才回过神来。再去看那棕黑的汤水,不过是一碗早已凉彻的补药。
又出神了。
我抬手按了按额侧,顺手将书卷丢在案上,扑落了一捧细尘。
如今是永昭十二年,我迁入宫中的第九年。因我年岁渐长,不宜常居于太后殿内,却又碍于身份不可入住十王宅,她便在御园近处指了一座小筑叫我住下,且留了身边亲信的宦臣来殿内伺候。
因院中种满洒金梅,冬日里总有暗香浮动,我给此处取名“衔香”。
“药凉了,奴拿去炉上温。”桑鸠说着,将那梅子青的药盏重新端起来,置在金丝炉上。浑浊的汤药渐渐呈现出血色,腾起的热气中夹杂着一缕腥味。我回首望去,沉下一双乌目,终究不曾说什么。
她照旧是那般,一刻也不曾放弃自己疯狂的念头。
当今的太后出身渊国南境边陲的丘陵之地,乃是当地贺加部落进贡的圣女,名字译过来叫作贺加兰因。这药自然也是贺加的秘方,以人血作药引,故熬制时有由黑转红的奇象。
宫中典籍《万国志》中记载:贺加人尊崇狐神,男女老少皆容貌艳绝,擅蛊惑人心,王族嫡系尤甚。当年先皇屠城,四散而逃的贺加人多数被王公贵族囚为宠奴,最逊也是没入花楼为娼。
而贺加王族双眼下睑俱生小痣,动情时殷红如血,甚是妩媚。那时太后细细端详我的脸,寻的即是这两颗小痣。
若记载所言属实,我便与这消散在世间的异族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与太后有了隔代的亲缘。
渊国自古崇尚正统,视与他族通婚诞下的子嗣为异端而折辱之,故而贺加太后虽尊荣非凡,却未曾有过自己的至亲骨肉。而我出自皇室旁支,虽非正嫡,却也受人敬重,称一声“公子”。
可如若我当真是贺加后裔,父王的荣光、母亲的清誉、我的前程,这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我怎么能是,贺加人的后嗣?
“公子,这药再热下去,恐怕药效减退,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好意。”桑鸠见我蹙眉凝思,又催促一遍。
我心里乱哄哄的,也不愿再多想,端起那盏血腥的汤药,屏着气一股脑儿灌下去,顷刻便觉得体内一股暖流窜过经脉,浑身燥热起来,气息颤颤如一缕袅然的香。
“我去榻上躺一会儿。”我拨开药盏,方才起身便觉得一阵晕眩涌上来,险些栽倒,桑鸠即刻上前扶住我的手臂。
“公子,这……”他欲言又止,柔和的眉眼轻轻拧起,犹豫再三却并未阻止。
他小心地托着我的小臂,仿佛托着什么金贵的物件。然而仅是指尖隔着轻软的衣料摩挲了几下,我的脸上即刻烧了起来。堪堪走到榻旁的这几步路,我身上已然裹了一层滑腻薄汗,整个人抖得厉害。
桑鸠垂着眼睛只装作不知,他是个身体残缺的宦官,自然不知什么是情动。
幼年时,我在雪地里跪坏了身子,太后知道后很是心痛,日日遣人送来补药促我饮下。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嫌我体内混了渊人的血统,才割了自己的血为药引熬制汤药。
圣女之血对常人有滋养调摄之效,于我而言却是要诱发作为贺加王族后人独有的天赋──
惑君王,乱盛世。
当年渊国国力强盛,富庶非凡。先皇有一统九州的雄心,率大军南征北战,对以色惑人的贺加部落尤为戒备。他不顾那时皇后的苦苦哀求,举兵南下血洗贺加王城。
我读过史官所撰武帝本纪,对当年的惨状亦有记述。渊军屠城十二日,贺加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连绵起伏的山丘,远望去如一片赤海,又似灼烧的焰山。那蜿蜒流淌在枯草间的血,成了太后心里一道疤,经年累月地发烂、化脓、腐臭,终于将她逼成了半人半鬼的疯子。
她是渊国最尊贵的女人,也是最恨大渊的人。
传闻里说她在祭祷中得了神谕,渊国终将陨殁在贺加末裔的手中。她认定我就是那个颠覆大渊的贺加遗孤,竭尽全力想让我助她复仇。
所以她将我囚在宫中、以血养我,让我当皇上身边搅弄风云的祸水。
可惜她算错了,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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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鸠退至竹纹纳锦屏风后,我阖上眼装睡,心底却不平静。
一张柔和娇美的芙蓉面浮现在我眼前,眉如翠羽,口若含朱。她怜爱地望着我,眼下两颗小痣格外醒目。
“鹤郎,莫要卷入是非中去。”那声若莺啼,却字字泣血,惊得我心中狠狠一痛,五脏六肺仿佛被置入了火中,冷汗从肤下洇出。
可我母亲梁夫人分明是京城靖安伯爵府的嫡女,和那远在南境的蛮族有何干系?不过是恰好下睑生痣罢了,兴许我那素未谋面的外祖也有两颗小痣在脸上呢。难不成贺加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天下就都是贺加血脉了?
我抬手压住胸膛之下剖心般的痛楚,仿佛已经被撕开一道伤口。倏尔一阵寒意自伤处迸发、逆流而上,口鼻之内凝结的血块叫我喘不上气。
手指死死扣入身下锦褥里,我张大了口,脑中仍迷迷糊糊地想着。
再者……再者,圣女血药喝了这些年,除了时而四肢绵软无力、暗生痒意,倒也未曾教会我旁的东西。连只御园的鸟儿都不愿近我的身,可见我着实没有媚人的本事。
我定然是渊国嘉王与京城贵女的子嗣,是渊人皇室的后裔。
断然不会是……不会是……
喉中断断续续地咳出血来,我半刻蜷起身子,半刻又舒展,薄薄胸骨之下一壁是彻骨的寒、一壁是灼人的热,竟是要将我的性命都烧枯了。
恍惚之间,我重又见到那几个迫着母亲上马车的御使。我紧紧抓着她的手,口中一遍遍呼喊着“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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