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林修竹
意识到这一点的傅轶欣喜到近乎疯狂。
烈酒不仅仅灼热了喉咙和胸膛,连带着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他把许岩揉进自己怀里,更加肆意地掠夺他的唇、下颌、喉结和锁骨。
后来,他醉得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辰,他又被小厮推醒,发现自己衣着完整地躺着大床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小厮匆匆忙忙地告诉他,刑部侍郎李闻邺就在房间外面,正急着找他。
许岩不见了,也许是走了,傅轶没有多想。
直到后来他带着朔方军打破宫门,直闯皇宫,见到陆执的禁军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或许被利用了。
如果他喝醉直到天亮才醒,如果没人能找到永兴坊来,就没人能调得动那夜当值的朔方军,陆执就万无一失了。
他并没有气势汹汹地去找许岩算账,他再也不想见到许岩这个人。无论大理寺查出来的谋逆名单有没有许岩,他都不想管了。
启安城那么大,要和一个人老死不相往来,其实很简单,更何况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
直到这次。
说不清是恨还是怒,傅轶站起来垂眼俯视许岩:“你是不是真的在替陆执做事?”
许岩漫不经心道:“严仞查到的不就是这个么?”
傅轶冷哼,不可思议道:“你是文官,对陆执来说没有作用,他为何要重用你?”
“傅轶,你就不要掩耳盗铃了。”许岩仰头与他对上视线,虽然姿势低微,眼里却透着似有若无的嘲讽,“不管是我为官之后,还是在国子监的时候,陆执都对我势在必得,后来在永兴坊,我把你灌醉不让你回朔方营。都这么明显了,严仞查出来是什么样的,事实就是什么样的。”
窗外吹过一阵风,油灯上的微光摇曳起来。
傅轶双手撑着桌沿,俯身反过来嘲讽他:“所以你也没想到李闻邺能找到我,我能进宫杀了陆执吧?是不是挺后悔的,后悔自己走得早了?”
摇曳不定的灯影下,许岩的脸忽暗忽明,如同他的人一样捉摸不透。他顿了顿,道:“是。成王败寇,我认了。”
傅轶一把掀翻旁边的茶杯:“陆执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舍得为他卖命!”
茶杯是木制的,在地上哐哐滚了两圈,热水洒在地板上。
许岩回答:“他承诺登基之后,会让我做很高的官。”
“就因为这个?”
“是。”
傅轶怒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轻易为他做事。我当初……”他自嘲地笑了两声,“我当初对你那么好,你却一点也不领情,把我当成狗儿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唯一一次回应我,还是为了陆执、为了自己的事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傅轶觉得自己真的可笑。
然而许岩却并没有笑,依然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只摇着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一股悲凉和得意混杂的莫名情绪涌上傅轶心头。
他点头:“是啊,现在风水轮流转,许大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会成为丧家之犬,会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吧?”
许岩平静道:“是没想到。”
如今地位颠倒,傅轶是高高在上的朔方军统领,而许岩则是一昔覆败的阶下囚。无论如何,他都翻不了身了。
傅轶心中冷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像你这么狡猾的人,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许岩接道:“是啊。傅统领能否念在旧情一场的份上,让他们别看得那么严?”
“什么旧情?酒醒过后,我都忘了。”傅轶挑眉。
许岩不说话了。
“你还是等着明早进宫见陛下吧。”傅轶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出了房门,他才看到驿站的屋檐滴着断断续续的水珠,林子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原来是下雨了。
这好像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山林的夜晚比城中还要冷几分,傅轶怀着心事检查周围的守备,确保无误后才回到许岩房间的楼下。
他将许岩周围守备的士兵都遣散,只留自己一个人坐在长凳上,抬头看二楼的楼梯,望着许岩的房门发呆。
许岩会逃跑吗?
他那么羸弱,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逃跑,但他带在身边的那个女子可不一定。
房间里的烛光终于熄灭,傅轶一时失神。
守了许久之后,他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咳咳咳……”
傅轶起身犹豫。
“咳!咳咳……”
许岩咳得非常剧烈,像是几乎要把肺咳出来,傅轶再也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踏上楼梯,推开他的房门。
房内昏暗不可视物,傅轶点上油灯,见许岩伏在床上,他的身上里衣单薄,面上苍白毫无血色,长发倾泻在枕边,眼角泛着被激出的泪水。
傅轶皱着眉头,下意识扶他坐起来,问:“做什么?”
“帮我倒杯水吧。”许岩喘着气道。
傅轶想,此时他应该摔门而去的。
一个朝廷重犯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要热的。”许岩又道。
房间里没有热水,不知怎么,傅轶竟鬼使神差地转身出门下楼,去厨房里捧了一杯热水,又冒着细雨跑回来,递到许岩面前。
“喝。”他冷着脸道。
许岩看了看他,无言地接过水杯。
他喝了两口后,又开始剧烈地咳起来,手里的杯子却一抖,剩下的热水全部洒出来,好巧不巧泼到傅轶飞鱼服的褶子上。
傅轶一愣。
许岩瞅着他的下半身,轻声道:“你衣服湿了。”
说完,他清瘦的手指搭在傅轶的褶子上,轻轻擦拭起来。
傅轶的呼吸滞住,他立即扣住许岩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发狠地盯着他。
上次,许岩只是稍微勾一勾,用一个吻就换了傅轶的一次酩酊大醉。
“这次你还想做什么!”傅轶甩开他的手,低吼。
许岩却一点也不恼怒,抬头直视傅轶:“傅轶,你说我要是回启安,会是什么后果?”
傅轶咬紧牙关:“你回去就是死。”
“对啊,我想活。”许岩的声音极轻,像深夜里枕边的呓语,轻撩着听者的耳廓。
他靠近傅轶,嘴唇微张,“傅统领肯放我走么?”
◇ 第61章 61 副cp丨完结后锁请勿订阅
“我惜命得很,我不想死。”许岩道。
“所以我绝不能回启安。”说完,许岩继续用手拂去傅轶腰腹下的褶摆上附着的湿水。
但怎么擦拭都没办法干了,傅轶重新扣住他的手,嗤笑:“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奉命行事。”但他却不放开,反而握得更紧,像是要把人捏碎,“你攀附逆王,致先皇后和先太子惨薨,死不足惜。”
许岩恍若未闻,挪动身体靠近他。
屋外袭来丝丝寒风,一阵阵沉闷地拍打陈旧的纱窗,傅轶能感觉到许岩微微打了一个寒战。
“傅轶,我冷。”他道。
傅轶僵住。
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没来由更加烦躁。
许岩甚至都没有抱他,也没有勾住他脖子不让他走。他只是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轻轻喘气,像是有点忍耐不了的难受,一声声的,如同一根早秋的芦苇在傅轶心上来回轻挠。
他的里衣单薄,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近乎透明。
傅轶只感觉喉咙干涩难耐,他喉结滑动:“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你没喝酒,怎么会上当?”许岩道。
他抬起头仰视傅轶,嘴唇上还残留着刚喝过的水渍,倒映着烛光,像瑰丽无比的琥珀一样动人心魄。
“放我走,好不好?”他轻声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傅轶内心一震,哈哈笑起来,极尽嘲弄道:“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你如今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想拿自己跟我做交换,你没有资格了。”
“我知道。”许岩点头,靠他更近,“但是我很冷。”
他的语气是如此自然又平和,仿佛是在陈述事实,一点也不像在勾引,然而却成了一缕蛊人的香,直刺入傅轶的耳朵。
亲一下,就亲一下,没事的。他想。
反正对方现在也是阶下囚,还不是任由自己摆布。
对,亲一下怎么了?
这个念头一闯入脑海,傅轶便不再犹豫,抬手捏住许岩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把许岩的下颌捏碎。
许岩的薄唇带着被热水附着过的温意,被悉数舔舐殆尽后只留下沁人的清冷,混杂着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凉,且甜。
傅轶的心脏不停捣鼓,一声声都是在催促他释放自己的欲念,许岩拽住他腰上的革带,说了一个字:“疼……”
他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终于被打碎。
与欲念同时升起的是一股没来由的悲凉。
原来许岩想的办法就是这个么?傅轶想。
那他成功了。
傅轶知道自己很没出息,但他认了。
他放开许岩,下了床反手关掉房间的门。回到床边时,他咬紧牙关,一手将许岩的肩膀摁在床板上,另一手掐住他的脸,虎口箍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用盛满星点灯光的眼睛看自己。
“许岩,你记住,现在是你求我!”他狠狠道。
他的力道太大,许岩的声音含混不清:“嗯,我求你……”
傅轶告诉自己,这是许岩求他施舍的,不是他要的,他只不过勉为其难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