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娘
程白术理解中医药管理局的想法，自有研究以来，□□中毒的绝对不在少数，由此引起的肝肾功能损伤更是不在少数。他们不想中医药被诟病，自然是一刀切，全部控制在安全剂量之内。然而对于部分必须超额使用的病人？
这便要看医生的胆量和医术，看医生够不够胆下这个药，看医生水平如何，是险中取胜还是落荒而败？
这一刻，程白术甚至还有心思琢磨病人的立场。要是这个时候病人还跳出来反咬一口……
这则简短的医案伴随着这一次的举报，迅速走遍全国中医圈。所有的中医都在默默地关注这一次的案例，成功则是中医药的一大进步，日后必定会涌现出更多的类似案例，或会成功，或会失败，但无论是哪种，都是一种尝试。而一旦失败……
这便是中医圈的一大倒退，日后，戴着镣铐看病开药针灸的情况只会越发严重，是对中医发展的一大打击。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医药管理局没有动静，程白术同样没有动静，而外界却是越发纷闹喧嚣。已经有人坐不住了，开始出来活动，想要尽自己的可能避免这一次事情定性对中医造成巨大打击。
直至五月底，在研讨会开始之际，这件事已经成功压过研讨会，引起全国同行的关注。
五月二十七，天晴，宜祭祀、祈福、订盟等。
再次有八位老人联名上书中央，为程白术超剂量使用炮附子一事。
第234章 邀请
“我们是几个年逾花甲的老中医, 十分关心中医药事业的兴衰存亡。在程白术超剂量使用炮附子救治心衰重症患者一事上，我们想坦诚地发表一些意见，以供领导及专家组决策时参考。”
“在近代史上, 世界上几个文明古国的传统医学都相继衰落，至今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都没有传统医药的合法地位。而中医药也曾受到歧视和排斥, 面临被取缔的命运。当时为了中医教育的发展和传承, 老一辈中医进行过多次的请愿、游。。。行。也感谢国家和党组织的支持和采纳, 使得中医在新时代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不断蓬勃发展、方兴未艾。”
……
“如今再次到了一个关键的发展点，超剂量使用炮附子一案，事关中医未来发展。炮附子有毒，这是事实，而在心衰治疗中, 附子却又是一味不可或缺的主药。破格救心汤出自李可老友之手, 其一生所用附子逾吨，常常破格用药，独闯新路。由此可见，附子并非超剂量而亡。相对于此, 还有其余许许多多的中药亦是如此, 有毒，却又有奇用。”
“中药与西药的区别便在于此，西药有限制使用剂量, 低于使用范围则无法生效, 高于使用范围则产生毒副作用。而中医，在对证及切有需要时, 超过使用剂量而产生的毒副作用恰恰是救命之关键。此即为砒。。。。。霜是毒药，亦是救命之药, 可挽救病人于无所之乡。”
……
“这些都是中药西管所带来的认知误差，中药是华国的中药，这是其他国家和地区所没有的传统医学，流传数千年的传统医学。对中医药设置专门的管理机构，这是特有的行政建制。如今近平同志提出大力扶持发展中医药事业及文化，那为何不为中医中药的发展和使用进行特殊管理？国家为发展中医事业，加速中药企业的技术改造，千方百计为提高中医药的 学术水平和临床疗效而努力，加强中医药的教育和科研工作，发挥了对整个行业的宏观管理作用，其根本意义就在于突出中医药的特色，按照中医药的自身规律发展办事，而不是走西医化、西药化的道路。”
……
“现在有人反应，要因程白术超剂量使用炮附子成功救治大出血所致心衰重症一事而吊销其医师执照，并追诉其医疗事故可能性。这种言论反应了对中医的偏见及无知，如果真按举报信所说，那将是一种历史的倒退，不禁可能使中医药事业失去特色并导致最终消亡，而且对全国的中医药界也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前辈们几十年来为中医药事业奋斗的成果将付诸东流，中医药的国际领先地位也将永远丧失。这绝非危言耸听，我们是过来人，老马识途，对中医药事业有深刻的了解和认知。”
……
“党和国家历来对中医药的政策都是正确的，我们国家的中医药更应该坚定走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应遵照西医西药的使用和管理。为此，就有必要重新设立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中医中药管理条例和标准。”
“肺腑之言，语重心长，万望谏纳，不胜幸甚。”
……
这封寥寥两千余字的上书一被公布到网上，便再次引起轩然大波。只是这一次的导向是中医界所希望看到的，而不是前面的一面倒。
【说一千道一万，程白术超量使用有毒药物是事实！如果是我，我绝对不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你们愿意信的，赶紧去找他开超剂量附子，毒不死你，肝肾损伤也够你喝一壶的。】
【楼上纯沙比，你是没看具体情况吗？病人大失血，人都要嘎了，不吃中药就是死！中药对证了，那就是救命药，不对症，那就是毒药。人家专业中医师，哪里还需要你们一个外行人质疑】
【呸，西医急救是不行了吗？轮得到程白术跳出来逞能？】
【艹，不长眼睛的怎么这么多，程白术所写医案里那么多的凝血药、肾上腺素用了，都失败，是没看见吗？】
【哇，这么多的老中医出手，他们都保程白术，那必然程白术是正确的。】
【你们都没长眼睛吗？这哪里是保程白术，分明是保中医药的未来发展！】
【卧槽！你们不要去管沙比了，越是搭理，他们越起劲，赶紧去看微博！】
……
微博上只要是注册了的中医师，全部都站出来，支持八老上书，支持程白术。
彼时，程白术正翻着微博，眼波微动。他未曾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明明事不关己，却愿意站出来，为他发声，为他奔走。他心想，大概全国中医苦此久矣。北派中医喜欢多个方剂组合使用，而南派中医更喜欢重用某一味药。像是粤府中医院里，药房便常常收到一剂药中某一个药物超量使用，赤芍一剂药用两百克的又不是没见过。
说来也是颇有渊源，程白术所使用的破格救心汤源于李可老先生。而李可老先生在晚年多次到粤府带徒传艺，在粤府中医院开辟传承基地和经典病房，沿用至今。并且，李可老先生扭转了中医是“慢郎中”的传统印象，当时粤府中医院院内还有多名青年中医拜师李可。说不得，南派喜欢重用某一味药也是自李可老先生处学来的“传统惯例”。
程白术被举报之后，医院内部义愤填膺，经典病房那边的医生更是怒发冲冠。这可是将他们祖师爷钉在罪人的耻辱柱上，这哪个徒子徒孙能受得了？
而且，这举报人是什么意思？
举报程白术，不等于掘了整个南派中医的根？一旦举报成功，程白术被定罪追责，整个南派中医都要折在这里，这等断人传承、砸人饭碗不亚于杀。。人满门。
实际上，要不是被举报人信息保护得好，早就被整个中医界拖出来鞭尸了。中药的超剂量使用早就是中医界内默认的潜规则，真正学有所成的都知道，部分疾病部分病人重病需要重药来医。所以很多时候，中药的超剂量使用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不出事都还好，一出事都是医生的错误，都是属于医疗事故，轻则罚款赔钱，重则吊销医师执照。但这还勉强算是医生能接受的范围，可程白术这成功治了病、成功救了人，还被举报追责……
这也难怪全体中医界要发疯，一旦成功，几乎一半的中医都要进去蹲牢。剩下那一半能保证以后绝对不超剂量吗？一般病人尚且好说，常规剂量即可，可遇到特殊病人呢？
已经有中医私底下在说，要是程白术被砸实要追责，那还不如赶紧辞职回家种红薯，都比干医生要强！
上面也非常重视八老上书，非常重视中医圈内的声音，非常重视舆论及发展。经过一周的紧急讨论，最后中医药管理局不仅没有追责程白术，还给他发了一个“优秀医生”的荣誉证书。同时，中医药管理局大手笔请了一个纪录片导演去给程白术做一期节目，纪录片也行，人物访谈也可以。
边楠带着团队，一路南下，来到粤府。来之前，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本次事件的全部经过，并且大概拟了问题策。只是他到底是纪录片导演，不是访谈类节目主持人，风格节目总是偏于写实主义。
说来也巧，他来找程白术的第一天，正好是任如兰来找程白术复诊一事。正好遇到当事人，边楠十分开心，正好一起采访了，免得多跑两趟。未有打扰双方，边楠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小小的DV正闪烁着微光，是正在工作的标志。
由于是复诊，程白术看了看舌苔，摸了摸脉便续予原方继续吃。大抢救那一次，确实是伤到底子了，多少需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这厢开完药，边楠上前和任如兰、闫军介绍自己，请他们配合自己做一个简单的访谈调查。任如兰、闫军两人还看了看边楠的工作证，确定是官方来的，这才同意。他们俩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去了隔壁的空诊室。
而边楠则是简单和程白术聊了两句，先给程白术做一个侧写。
程白术被打过招呼，院长和蔺霜洁也和他强调，这个导演要好好对待，这可是洗白的重要人物。他们也不求边楠偏颇，但只要他不捏造事实就足够了。院长和蔺霜洁都认为，只要没有有色眼镜，程白术是个足以招人喜欢的年轻人。
“程医生，这次的事情，您受委屈了。”
程白术摇摇头，说：“我不过是休息两天，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只要没有影响到整个中医界，这便好。”
边楠认真看了看程白术神色，说道：“程医生大义，等我采访完病人，我们稍后一起吃个饭，对一对台本。”
程白术同意了。
边楠便和蔺霜洁、程白术告辞后，去找被带走的夫妻。
蔺霜洁看着他背影，说道：“这导演，看着不像是会乱来的人。”
程白术说：“就是熬夜熬得过多，有些伤到心血了。”
蔺霜洁一下便来了兴趣，抓着程白术仔细询问面诊的奥义。
边楠来到那对夫妻面前，这对夫妻不是本次行程重点，甚至对于他们的采访也不一定能够纳入正文之内。边楠问道：“请问你们对程白术医生是什么看法？”
闫军再次警惕起来，再次重复询问，“你是官方派来的，还是随便什么小报社来的？”
边楠无奈，第二次重申自己的背景，还将工作证给他们看。
两夫妻这才再次配合起来，边楠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是前面还有别的记者或者导演来采访你们？”
闫军有些无奈，说道：“是的，一开始我们知道程医生被举报了，有记者来采访，我们还想通过记者来告诉别人我们没有想要举报程医生，甚至非常感谢程医生。可是那记者断章取义，导致程医生被网暴。我们夫妻很愧疚，可通过医院，通过网络，我们的澄清没有人听，还以为我们被威胁了。天知道，程医生救了我爱人的命，我不感谢他，难道还上赶着反捅一刀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非常害怕稍微好一点的局势，因为无良记者媒体，再次出现对程白术的不利局面。
闫军眨眨眼，在笔记本上画上只有自己看懂的字符，继续重复道：“请问你们对程白术医生是什么看法？”
任如兰握着闫军的手，说：“我应该是医生最讨厌的那种病人，病情严重，不遵医嘱。我发誓，在事发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自己身体还不错，除了有点贫血。所以对于医院和药物，都是能避则避。”
边楠看了看资料，一脸的不能理解，功血病史，贫血病史，还有心功能不全，后续并发心衰。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身体还不错？开玩笑吗？
“在抢救之后，我再次醒来，我才知道我竟然险些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我非常感谢程医生，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不在了。至于网友所说的，超剂量使用有毒中药一事，我觉得这个并不重要，我如今坐在这里回答你的问题，就是最好的答案。”
闫军握着任如兰的手，补充道：“当时我全程都在，我会更清楚一些。当时药方因为剂量过大，是不愿意配药的，是程医生及两位主任力保，我这才成功拿到中药。拿到中药之后，也是程医生亲自煎煮，并要求鼻饲灌药。短短半个多小时，就止血成功让我爱人开始脱离病危状态。前些天出院后，我爱人将中药喝完了，现在再次来复诊。我希望借着这一次治疗，让我爱人的身体素质恢复到一定情况。”
说罢，闫军又说了件和程白术有关的趣事。像是他们准备出院时，急诊那边再次转来一个心衰重症的患者，这患者原本是要被急诊送到心内科的，是病人强烈要求要找程白术，这才转到了心外科。
边楠算了算时间，居然还是在舆论最为激烈恶毒的时候？他好奇问道：“你们不觉得程医生超量使用有毒中药，是在害你们？”
闫军挥挥手，说道：“以毒攻毒呢！以前李老先生还在的时候，也是最爱这么用，我三叔公就是李老先生治好的。程医生大概也是跟李老先生学过的，我们相信李老先生，也相信程医生。而且……”
边楠认真地看着闫军，闫军继续说道：“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流氓，一百克的附子程医生只开了一剂，又不是长期服用，网上那些人不是在瞎扯淡吗？放疗不还是用辐射来治病吗？辐射不也是有毒的？”
边楠有些意外地看着闫军，真没想到对方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语。
闫军摸摸脑袋，说：“这些话都是心外科的林医生说的，当时我爱人险些命丧黄泉，自然是先救命重要。”
闫军反复说来说去，都是救命！为了保命，其他东西都可以往后退一退。
采访结束后，闫军和任如兰两人携手离开。
边楠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的背影，琢磨着，任如兰真的能洗心革面？前面那么轻忽自己的病情，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抢救，就彻头彻尾地改变？
罢了，不管，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边楠便和心外科去吃饭了。
饭桌上，边楠和蔺霜洁、程白术说着话，一遍慢吞吞地吃着菜。而双方的其他人则是疯狂埋头苦干，摄影也是来自北方，正喝着粤府特色老火靓汤，美滋滋得不行，味道鲜美至极，是属于南方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程白术问道：“边导，你是来做相关于我的节目，还是相关于中医急救的节目？”
边楠一顿，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程白术说：“我建议你下午可以去经典病房看一看，会有很大启发。”经典病房创立于李可老先生，里面的医生也都师从于李可老先生，里面的病人也只会更重、更棘手。若是想要了解南派中医的特色，经典病房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边楠若有所思，点头同意了。
其后，程白术没有再多说，反而和蔺霜洁一起招呼边楠试试粤府特色菜。
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
第二天，边楠就换了一身伪装，就这么低调地走进了经典病房。因为病房人来人往，人//流量非常之大，伪装成某床病人的家属，或者是来探望病人的亲朋并不算难。边楠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讲普通话的病人，看了看床尾的信息卡，该病人名叫邢鹏飞。他便站在不远处，佯装在探望家属，一边默默地收集他们的资料。
邢鹏飞年纪轻轻，也是倒霉，闲无聊去郊外骑马，结果不甚从马上跌落，主要症状是腰痛和尿血。最初，邢鹏飞是被送到西医院去，住了一周的院，腰痛是好了，可还是尿血，依旧是肉眼可见的尿血。但那边医院的医生不给他上止血药，说是怕血凝块堵塞膀胱，造成更大的麻烦，只能用生理盐水持续冲洗膀胱，然后任其损伤自行修复，以期尿血自行痊愈。
医生交代了约等于没有的治疗方案，邢鹏飞顶不住，连夜转院来粤府中医院，还听从爹妈建议来了经典病房。医生看了看，虽然嫌弃他问题不重，占用床位，但是人家有钱，愿意加价住院，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开了几天的中药，让他喝着就行了。
邢鹏飞有些傻眼，啥？这么随便的吗？而且就开了三天的中药？能顶啥用？
这么吐槽的邢鹏飞面对漠视的医生，不知道该讨厌医生冷酷的态度，还是该开心他问题不严重。药开也开了，邢鹏飞就捏着鼻子喝了。以前他年轻，最讨厌的就是中药这种稀奇古怪，虐待味蕾的古怪汤剂了。第一次喝中药，邢鹏飞砸吧砸吧嘴，除了有点苦，感觉还行。
连着喝了三天，邢鹏飞震惊地发现他的尿液颜色从鲜红色变成了淡黄色。困扰他将近一周的问题，就这么结束了？邢鹏飞还有些恍惚，去找医生汇报情况，直接就被开了一张尿常规检查。
他恍惚地去做完尿常规，恍惚地等到了结果，肉眼血尿没了，但还有些镜下血尿。肉眼血尿是指肉眼可以看到血样或者呈洗肉水样尿，是尿液中含有一定量的红细胞。而镜下血尿则是尿液外观变化不明显，离心沉淀后，镜检时红细胞大于三个。根据邢鹏飞的情况，镜下血尿还意味着他的膀胱尿道还有损伤出血。
于是，被要求再喝两天药的他毫无意义，非常顺从。
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他就要再做一次尿常规。如果尿常规结果正常，他便可以出院了！
邢鹏飞坐在病床上，感慨地对自己爹妈说道：“难怪你们这么信中医，这真是神了！我也信了！以后有啥头疼脑热地都来找中医！去找西医，他们只会给我开止痛片！那玩意儿我在国外都吃得想吐了！”
听得差不多了，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边楠走动起来，找到了第二个不讲粤语的病人，开始收集资料。
一整天时间，边楠都花在了经典病房里。出来后，他便主动请程白术为他和粤府中医院的院长牵线搭桥，想要在他们医院做节目，怎么也要征得对方的同意。
院长眼巴巴地盼着边楠许久了，但他不敢主动上门，只能让程白术为他们医院说两句话。没想到程白术这么给力，竟然直接让边楠给他们做一期节目？！
程白术做完中间人之后，也不管他们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