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汾南
邵氏叹气道:“可这委屈了你啊!你如今早该到了娶亲的时候,这……”
陆景风笑了笑道:“没事的,娶一个不喜欢不适合的人回来比不娶亲还差呢!”
第84章
陆家便也不提定日子这事儿,这门亲事就此搁置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粽子百天宴的时候,这是陆家的第一个大孙子自然是该好好办一办的。
云春丽提前将家里母鸡下的蛋都囤了起来,送了一筐子去给邵氏。
百天宴那天得送来吃席的人每人两个红鸡蛋呢,这得花费几箩筐的鸡蛋,邵氏正愁家里的鸡蛋不够用呢。
“还差多少”云春丽问道。
邵氏蹲着身子将鸡蛋数了又数,站起身道:“还差个四五十呢,待会儿让梨哥儿去村里人户收一收鸡蛋,若是百天宴当天鸡蛋不够分,是要遭骂的。”
梨哥儿前天也将家里的鸡蛋拿了过来,如今家里也是空了。
云春丽提起梨哥儿就夸道:“你家梨哥儿以前看是个懵懂不知事儿的,咱们一直担心以后他嫁了人料理不好事,操持不了家务,如今看来是咱们白担心了。”
邵氏提起梨哥儿脸上也不禁笑了起来,如今梨哥儿也是不用她操心了,杜阳和陆景洪一起种地犁地,是个勤快吃苦的,前些天又买了些地,家里的银钱花销都听梨哥儿的。
云春丽便用红纸染鸡蛋便道:“梨哥儿他们啊,这两天又将后院的菜地开了出来,种了好些菜呢,他啊在家就经常料理菜园子,现下料理起菜地来是得心应手,我去看过了,菜长的绿油油的可水灵了,三五天的便叫杜阳挑着去镇上卖,听说镇上好几个大户都指着梨哥儿的菜买呢,小两口的日子着实是过起来了!”
一儿一哥如今都有了归属,日子都过得不错,就余着自己的二儿子景风,邵氏的心里也是放不下。
云春丽坐在边上伸来脖子打听道:“那阳田村的还死赖着”
邵氏苦着脸点头道:“可不是,就想吞了聘礼钱,这些天两家就耗着,也没听他家有什么动静。”
云春丽叹气道:“咱家现在也是不要这家人女儿进门了,若是想娶,早就找了汉子们打上门去,逼他家将女儿嫁过来,现下只能是耗着,且看谁家沉不住气吧!”
两人围着说了会儿话,就要张罗开来了,百天宴且有着忙呢,先是要备红蛋,还得备抓阄礼,剃头的人得去请村里德高望重的人来。
灶房里就先忙开了,来帮忙的婶子们有宰鸡的,有炸肉的,光是葱蒜就得准备一箩筐,请的厨子是周围村里的老厨子了,手艺是没得话说。
“陆主家,来瞧瞧菜式!”厨子唤邵氏去。
院儿里灶房里数十个人忙成一团,邵氏用围裙擦了擦手,仔细对了对菜样,“十个菜,六个荤,两个素,一凉一汤,炸圆子,糖醋小排,红烧鱼,黄豆焖大肠,芫荽拌鸡,花菜肉片,对,这六个荤齐全!”
跟厨子对过菜样后邵氏又紧着去忙其他事儿去了,留下灶房里来帮忙的婶子们说嘴道:“这陆家真真是日子实了!瞧瞧他们这一两年办的宴席哪次差了!旁家谁禁得住这般办席!今日这百天宴又是一桌子好菜!”
洗菜的婶子努了努嘴道:“还能怪谁,怪咱自家汉子不争气!陆家全家子人都是能干的,心往一块儿使,如今做木匠师傅的,买牛替人犁地的,又买了地的哪一个是好吃懒做的,瞧着吧,日后陆家定当是个富户!”
过了会儿子,宴席的菜在蒸笼里蒸熟了,肉香味顺着缝隙就飘了出去,香了半个村长,村里吃席的人闻着味儿就来了,陆明河和陆景洪站在门口迎客,招呼的来脸都笑僵了。
季离和梨哥儿一块儿来了,俏哥儿抱着穿了一身红色小衣裳的粽子在堂屋呢,邵氏和云春丽陪着坐在旁边。
季离掏出了自己绣的小肚兜和老虎鞋,“作为他婶婶我也是没什么好送的,便自己做了些衣裳。”
俏哥儿一接,肚兜软和的很,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看着就是下了功夫绣出来的,“你这还怀着身子呢,怎好这般费眼睛!我替孩子谢过你了!”
梨哥儿送的是一个小银镯,这可是一份大礼,叫俏哥儿都吓了跳。
梨哥儿替粽子戴上后,胖乎乎如同藕节般的小胳膊上戴了个银圈子,晃动间小铃铛还一响一响的呢,逗得粽子咧着没长牙的嘴呵呵笑。
“这是我第一个侄子,我自是该疼他的,小时候大哥没少替我挨打,如今他有了儿子,我也该疼爱他的儿子才是!”
俏哥儿便不再推拒,替孩子收下了,邵氏在一边瞧得高兴,连声喊道:“村里的孙老先生来没有,快来替孩子剃了胎发,咱们好抓阄呢!”
陆景风已经将孙老先生请来了,他作为村里唯一一个秀才,是颇有几分地位和尊敬的,能请他来给粽子剃胎发也是有福气的一件事儿。
孙老先生过年时虽中了风,但如今已好全了,众人纷纷让开,他拿起剃刀捧着粽子的头替他刮了胎发,只留一个光秃秃的大脑勺。
孙老先生捋着胡子慢慢道:“这孩子颅顶饱满,发旋正中是王侯将相之相!”
谁家不希望自家孩子以后是个做官发财的,一听这话陆明河,邵氏,俏哥儿顿时也是高兴的很,连忙给了孙先生一贯红钱,和几枚红鸡蛋。
到了抓阄的时候,红布上摆放着毛笔,印章,算盘,筷子,小木马,铁锤等许多抓阄的东西。
俏哥儿将粽子放在红布上,让他自己爬去抓一个喜欢的东西回来。
在全家和在场所有宾客的围观下,粽子直直的朝印章爬去,众人惊呼:“果真以后是做大官的料!”
邵氏乐的眉毛都扬到天上去了,刚想没口子的夸自己大孙子,就见粽子越过了印章,看也没看一眼。
明河补救道:“其他,其他也行,小粽子这是想抓木马好,木马也好,以后像你景山叔叔一般当个木匠!入匠籍!”
他话音刚落,粽子已经越过了小木马去,最后直直的,头也不偏的一把抓住了杜阳面前圆姐儿的鞋子,还抬起头留着口水朝圆姐儿傻笑呢。
圆姐儿倒是吓住了,哄一声哭开了。
这一闹,宾客们轰然大笑,惹得陆家的人也是脸红,俏哥儿羞臊的把自家儿子抱了回来。
陆景洪挠着头也不知道自家儿子怎么抓阄抓了个圆姐儿回来,这…
邵氏又气又好笑,装模装样的捏了捏小粽子的脸:“小坏蛋,你瞧瞧你闹的!”
云春丽开怀笑道:“这也不是坏事,至少咱小粽子从小就知道给自己找媳妇儿呢!”
惹得在场不少妇人小哥儿都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场面顿时欢快极了。
点燃了鞭炮后,正午十二点便开席了,众人纷纷入座吃席,邵氏陆明河领着陆景洪,俏哥儿抱着粽子跟在后面,挨着给来的人发红鸡蛋,每人两枚,也算是沾喜气了。
“妆姑娘!”邵氏瞧见李妆就高兴,连忙上去跟人说话。
李妆是邵氏特意上门去请的,算是主家最大的重视,李妆放下筷子,起身笑着叫了声:“婶子。”
邵氏将两枚红蛋塞到她的手里,悄声道:“这可是婶子用鹅蛋滚的,比红鸡蛋大了好些呢,想着让你福气加倍!”
李妆听了不禁笑出声,甜甜的回谢道:“哎!谢谢婶子了!”
邵氏正想再和李妆说些话,梨哥儿脸色难看的来找她了,低声道:“娘,阳田村的那家人来了!在院门口呢,我邀他们进来,他们也不肯。”
邵氏瞬间压下了笑意,冷声道:“他们也有脸来,我现在就去看看。”
其他人也赶紧都去了院门口,就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个姑娘,埋着头不说话。
这一男一女正是阳田村这姑娘的爹娘。
邵氏也不好直接将脸皮撕破,咳了咳,道:“张家的既然来了,就里面请吧,正好开席呢,也将就着吃一口。”
哪知道这张家妇人哼了声,阴阳怪气道:“我们巴巴的在家等你家回信,不曾想你们在这里大摆宴席,吃吃喝喝呢。”
邵氏脸上的笑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冷声道:“张家婶子怎么说话的?今儿我大孙子百天,还不兴我们摆个宴席了么!好没道理!”
张家妇人嗤笑道:“怪不得不着急二儿子亲事了,感情心思都投在孙子身上了,便是儿子也就不那么上心了!”
张家男人开口了,责问道:“我姑娘与你家二儿子早已定了亲,怎拖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耍我家的么!我家可是个姑娘,跟你儿子不同,可没有那般多的时间可以磋磨!”
这阳田村的一家现在竟然还要上门倒打一耙,陆家人也是控制不住了,陆明河站出来斥骂道:“我家早就差了媒婆去你家退了好几次亲了,你家哭天喊地不肯退亲,如今还要上门来给我家找晦气,是看我陆家好欺负?!”
张家妇人一听,直接坐在了院门口的地上哭天抹泪:“我可怜的姑娘!好端端的要遭你家退亲,日后她还怎么抬头做人!你们这是想逼死她啊!!”
被妇人这么一喊,旁边的姑娘也借势抽泣了起来,哽咽道:“我是没脸了,不如就了结在这里吧!”竟还装模做样的要去撞院墙。
被陆景风一把拦下。
第85章
陆景风一眼都没瞧那阳田村的姑娘,上前硬声道:“不是谁无赖谁就有礼的!我家对你家已是仁至义尽,如今你们既不要脸找上门来了,我们也不怕将此事捅破,也好让乡邻评评理!”
院子里坐着的宾客也正好吃完了席,便都溜达出来围观陆家跟这阳田村的扯皮。
见人都涌出来了,张家妇人撇了下嘴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伸着脖子叫喊:“大家来评评理,这姓陆的一家亲自寻的媒婆上门来提的亲,现下我家是八字与他家合了,亲也是订了,就等着落日子成亲呢,这陆家倒好,差了媒人三番五次的要上门取消婚事!可怜了我姑娘,什么错也没有,竟要被人这般羞辱,日后她可怎么做人!我这苦命的姑娘!”
她这番话一出,叫围观的人一听,也觉得这陆家不厚道,就是同村子的也不免要说两句。
“景风小子,你既然与别家姑娘定好了亲事,何故要退亲,这是你不对了!”
“对啊,人家姑娘遭无缘去故退亲,日后再说婚事也不容易了,你家啊,还是别把事儿做的这般不地道。”
“今日别人姑娘一家都不顾脸面找上门了,我看啊,你们还是服个软,道个歉,寻个日子把亲成了,日后两家也好走动!”
旁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都在为阳田村的说话,叫张家妇人和张家两人听的面上得意洋洋。
邵氏捏着帕子轰的哭开了,委屈连天道:“乡亲们啊,我陆家什么德行做派,为人怎么样你们是知道的,怎会无缘无故做出退亲这不体面的事!这是要冤死我家啊!”
秀水村的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陆家从来做事都是实在和善的,怎会做出退婚这事。
陆景风上前对周遭村民行了礼,正声道:“这事实在是个孽缘,是我家主动退亲不假,但我家也不是平白无故便要退亲,他张家也不是这般无辜,各位梓叔婶婶,听了我的话,大家也好来评评理。”
陆景风娓娓道来:“五个月前,我阿爹阿娘央了大痣媒婆到处去替我相看人家,想替我找门亲事,最后便是找到了这阳田村姓张的这家人,他家姑娘年岁与我相近,八字也合,阿爹阿娘认为这门亲事也是不错,便想着与他家定亲,他家开口便要十六两银子的聘礼,外加一支银簪,一对鸡鸭,两匹布,大家说说这聘礼高不高。”
旁人一听了这聘礼顿时炸开了锅,啧啧道:“好家伙,这聘礼怕是娶个富户的女儿也尽够了,这张家也是敢开口!”
张家男人听了村民的话,啐了一口,丝毫不觉得自家收这些聘礼有什么过分,扯着脖子回击道:“我家姑娘是娇养了这些年的,家里供喝供吃的,哪一样不要钱,难道就白白送给了这陆家不曾!”
张家妇人也尖声利嘴道:“我姑娘模样那般俊俏!便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这般貌美,就是嫁给富商巨贾也是使得的!如今便宜了你这个泥腿子,你还不感恩,竟抠搜着聘礼不肯给,你敢说你家当初不是看中了我家女儿的模样,才眼巴巴的想娶么!”
陆景风看着这家贪得无厌的模样,急而短的从鼻孔里哼笑出一声,“便是天仙我也不娶了,光有美貌,而无贤德,有外面风光而无里子的,我娶来作甚!怕是闹得家宅不安!娶妻当娶贤妻!而不是娶个花瓶回来摆着,我可不是要请个祖宗回来!”
这话一出,惹的阳田村那姑娘是脸露怒色,直接就从地上拽了个石块,悍然不顾的挥袖便朝陆景风直直的扔了过去,尖声骂道:“你说谁不贤德!你别以为与我定了亲便能随意拿捏我!”
幸而陆景洪眼快,及时拉了一把陆景风,才不至于让那石块砸在陆景风的头上。
她这番举动一出,引得周围人顿时汗然,果真这姑娘确是有些跋扈了些,模样俊俏又如何,这般娇纵,谁家敢娶啊。
趁着此时,陆景风继续向人讲说道:“这聘礼高,我家也不计较,便也凑了十六两银子,两匹布,一对鸡鸭给张家,至于那支银簪,我去镇上做了几个月的工赚了银子,还没有打成簪子送去,大家看看。”
他摸出那块儿银锭给众人展示,众人一瞧,是块儿雪白的银锭,农家人爱存铜板和碎银,若不是打银簪,是不会攒这般重的银子的。
张家男人一看到那银子,眼睛都发直了,连声骂道:“好啊,你早就存够了给我女儿打银簪的钱,却拖着迟迟不给,你就是早就拿定了主意不想给了!”
邵氏啐了一声骂道:“我呸!给了你家便是肉包子打狗!”
秀水村的王村长也在,他在一旁看了半天,见这事儿越闹越大,人都围了过来,陆家是秀水村的人,他身为村长自是该为陆家辩礼的,便开口道:“这是两个村子的纠葛,只好将阳田村的村长和几位张家耆老请过来,两村的人都在,咱们今儿就把话一次性说透了,免得叫人说他们张家在秀水村受欺负了!”
陆家人也觉得这办法好,陆景山站出来道:“我前阵子给阳田村村长家修过偏房,我去请。”
说完,他便赶上牛车去了。
张家的一看这事儿今是闹大了,这陆家是成了心要和他们对到底了,张家男人咳了咳,道:“我家也不是那胡搅蛮缠的,这亲事还是有商量的,你只需把那银簪给了,再赔上两亩地,作为多次退亲的赔礼,那这门亲事还是作数,咱们定个日子便把亲事办了!”
陆明河作为家里的当家人,冷脸厉声道:“有我在,你家姑娘就别想进了门!有你们这般贪婪的父母,我陆家可不想与你家扯上任何关系!”
张家女人撸起袖子指着陆家人骂道:“之前有人还说你们陆家大方,家境殷实,我看是内里虚!前些日你家才又买了两亩地,叫你们拿些出来做聘礼,竟也跟要了你们命般!我看啊,一家都是抠门鬼!”
梨哥儿扯着嗓子骂那不要脸的妇人:“我呸!地是我家的汉子们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攒钱买的,凭什么便宜了你家!还真以为自己有个姑娘就是金元宝了!以为自己做了玉皇大帝的岳母了,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