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 第147章

作者:橙子雨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励志 轻松 HE 古代架空

好容易被慕广寒吼着下来歇会,手中新铸的玄铁法杖都打弯了。刚喝了两口水,还有劲掀开盖头来找月华城主喂他,不喂不喝。

……慕广寒脑壳疼!

“你,你简直是……”

疯子。

真疯。

疯兔子!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

万一这么干根本不行呢?

这句话慕广寒没有说完,因为也知道这实际上是一句废话。没有万一,有也必须没有。

不然他来告诉燕王,这仗要怎么打?

不发疯,不用最离谱的办法打,对方开天眼,要怎么打?

任何埋伏、陷阱,都会被看穿。任何拖延、放任,都会百倍反噬。

唯一的庆幸,燕王手上的是西凉军。

而燕王本人,是西凉战神。

西凉始终有一个独步天下、众所周知,而又往往被人忽略的所向披靡不二法门——那就是西凉单兵,那傲世天下、野生动物一般的彪悍单人战斗力。

那种纯粹的、可以逆天的。

冲破一切策略或计划,碾压性以力破巧的——

毫无矫饰的杀戮能力。

就在这一夜,战意流淌,奔袭不息。最精锐的西凉动物在夜色中被迫觉醒。

没有任何顾忌,不见任何恐惧。生命在其脚下,任其践踏,无喜无悲,只有热血沸腾。

那是无视众生,仅属于战神们的高傲。

血色开遍山谷。

夜色褪去,晨光熹微。

赵红药的手指在抖,却并非恐惧。她目光极其兴奋,弯刀点点红梅,再无禁忌一般疯狂挥动。身边何常祺比她还疯,像狮子、像狗、反正不太像人。

骨血里的野蛮……

这一刻什么也不想,一心只求一战,痛快无悔!痛快才是最重要。

道法万千。佛道是道,儒道是道,鬼道修罗,亦一样是道。

夜色褪去,旭日初升,慕广寒看见燕王凌空而起,玄杖挥下。身形有如鬼魅,一头长发银如月光碎片。

离开月华城后,很多年,他去过各种各样的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缘法。

唯独西凉人,不信邪,不修道。

却又人人在红尘之中,修着他们最原始最本能的道——

不拘爱,不执恨。不见众生,只见当下,纵情挥霍,惊心动魄。

一生倘若不长,究竟要怎么过?

很多年,这个问题对慕广寒而言,都像是一个解不出的题。

他这个人,不仅天生恋爱脑,而且天生想得多。这么些年,他时不时总在问自己,他究竟是在一路往前走,还是活回去了?

这一颗无人在意又爆破可笑的心,究竟应当小心捂紧收拢、独善其身,还是纵情交付挥霍、不问因果?

没有答案。

直到此刻,仍旧没有答案。看着刀剑无眼,生死瞬息。一切如梦似幻,如电如露。

倒是有另一个问题,关于他为什么喜欢燕王这件事,好像有了新的回答。

尽管在这之前,也已经有很多答案。

因为兔子尾巴很可爱,因为那或真或假的温柔,因为贴贴很暖,因为他聪明狡猾,因为他彪悍不羁。

因为他身上有着令人向往的东西——

燕王从不追问一个答案。

燕王只会唇角带笑,提着他的武器,一路向前。

……

晨光熹微。

宣萝蕤刚下战场,她觉得她以后是不是得少写点书,多练练武!这么一夜下来,数她喘得最厉害,手都在发抖。

哪像其他那几位啊,也太不是人了!真他奶奶的能打!越打约上瘾!

累死了都……

红色盖头落在他身上,月华城主从背后抽出洛南栀那月光色的疏离剑。

“你在这指挥一会儿好了,我去试试手。”

“……”

古祭塔下。

一整夜过去,塔下除了几个被冻僵的老臣,已经不见那些叩首的臣子。

“咳,咳咳……”

晏子夕:“师父,您一夜没休息了。”

姜郁时挥开他。

那西凉军竟撑了一整夜!整个山谷里尸山血海,他们竟还能打!

后面指挥的人也上阵了,朝阳之下,他终于脱去了那红色盖头,露出脸来。

姜郁时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的程度。

“……是他。”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第72章

六年前。

彼时炎夏,却不见蝉鸣阵阵,夏虫扰扰。而是连绵的阴冷,风雨凄迷,连着十几天的雨大不见天。

姜郁时还记得那一天的黄昏。

明明细雨绵绵未断,难得抬眼,竟能从天边层层的紫色乌云下,看到一片绚丽的、明黄的火烧云。

他戴着斗笠,行至一棵大梧桐树下。

梧桐树下,有人抱着膝,蜷缩着、浑身湿透地坐着。

他一脸横七竖八的伤痕,遮挡着下面本该英俊的轮廓。干裂的唇泛着惨白,似乎轻声自顾自正在喃喃着什么。

黑发就这么散乱黏在身上、落在土里。一双眼睛半垂,眼下阴翳像是数日没睡。而那双眼睛除了半晌微微一动,简直死物一般,就像路边灰色的石头毫无活人该有的光彩。

偶有行人路过,好奇或怜悯地看过来。

他们都觉得,那是一个已经疯了的、可惜了的年轻人。因而无人敢轻易接近,只有好心人远远丢了一把旧纸伞在旁。

姜郁时弯腰捡起那纸伞,替树下男子撑开伞。

“为何不回家?”

“……”

良久,男子摇头,声音沙哑。

“没有家。”

“那又为何一直坐在这里,是在等人么?”

又是良久,男子点头。

“等谁?”

“等我心上人……”他喃喃,“等他回家。”

“你刚才说你没有家。”

“等他回来,就有家了。”

“……”

“你等了多久?”

“有些久。”

“或许,你等的人已经不回来了。”

“不。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他从不失信。”

雨又大了起来。

密密匝匝如银粒般,砸在梧桐叶上。

男子把头更往膝上靠了靠,似乎冷得厉害。他的肢体更加用力地佝偻蜷缩着,像是在抵御什么巨大的痛楚,可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是平静的,有种涉世未深一般的天真。

月华城主不会死。

或者精确一些来说,是限定那个与众不同、每隔十几代被轮到注定献祭苍生的倒霉城主,在完成其使命之前,不会死。

这世上没有任何手段,能让他逃避得了既定的命运。

同时倒也导致了没有任何东西,能在献祭之前杀得死他。

唯有一种办法能毁了他——

便是毁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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