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子雨
闭上眼,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有了。
有家,有兔。
心心念念的一切。
“……”
但可能是六个馒头吃太撑了,依旧睡不着!
所以才会大半夜的出门游荡,像个游魂遇到书锦锦,也不记得说了啥。
很快,他又游荡到了邵霄凌府邸外。
里面竟已熄灯了,一片安静。
倒也是。燕王那种人,什么状况都睡得着。
慕广寒又一路往前飘——也罢,失眠就失眠吧。这天底下,你随便抓个人,跟他说他明天要娶西凉燕王为妻,就看哪个不失眠。
不仅失眠还得吓哭。
再往前走,竟不知不觉到了月神庙前。拓跋星雨正在一边值夜,一边啃一篮子桃花酥:“寒哥,新婚快乐。来,尝尝钱奎亲手制的桃花酥!”
“寒哥,您是要进去为新婚祈福么?”
“……”
桃花酥竟是桂花味儿的,慕广寒浑浑噩噩啃着,就这么走进神殿。
都吃完了,舔了舔最后手指上裹着的豆沙,才反应过来在庙里吃东西好像是不敬之举。
而他似乎也本不该来此。
明明只是碰巧路过,可偏偏在这的是大司祭的族弟拓跋星雨。而之前那一枚黑光磷火,也被供奉在这座神庙里面,吸收天地精华与洛州香火。
弄得好像他过来,是特意来看顾苏枋似的。
那天后来,顾苏枋就突然消失了。慕广寒也不知道他究竟还在不在这黑光磷火里,也没能跟他好好道别。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你问我燕止哪里好。”
“……”
神庙内,月光洒落,朦胧模糊。慕广寒垂眸,像是喃喃自语。
“他是很好。”
“但,也不止因为他好。”
“我当年,遇到你的时候……太年轻。”
“既青涩,又幼稚。”
“那个时候的我,其实,没有足够的成熟和智慧,去支撑一段坚韧而真实的感情。”
“……”
尽管,支离破碎的零星回忆,始终拼凑不出当年的过往。
可就在仅有的回忆里,有时候慕广寒也会问自己,当年真是都是南越王的错吗?
会不会,其实是他的错……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太过年轻,纯粹地认真,和执拗地虔诚、同时太过沉重。总是满心不安惶恐,禁不起一点点的风吹草动。
在那样的不安中,他知道,越是迷茫而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越只会离得更远。
那么多年,他始终向外寻找着缺失的部分。想要找到什么人,填补他的裂痕。
可最终,他其实,反而是在最勇敢无畏的战斗与博弈中,找到了完整的自己,和所有心心念念想找的东西。
“所以……”
他觉得,顾苏枋应该可以对他放心。
他一定会过得幸福。
这并不是一句空许的愿望。
因为他很清楚,他和燕王,都已经将那种强大的能力修炼的炉火纯青——都可以游刃有余、成熟稳定地,在彼此面前十分高水平地发挥,达到优异的做人水准。
哪怕不乏试探、筹谋、刀光剑影的斗智斗勇,那也是他们把彼此当成最值得尊敬的对手,心照不宣的最高致意。
所以,这怎么会婚后不幸呢?
两个人八百个心眼子,都在对方面前做最好的自己。然后算计着怎么略施小计,让对方多沉迷自己一点。
肯定是会幸福的。
“那,我走了。”
“我去结婚了。”
他说着,摸了摸胸口,顾冕旒曾经赠予他许多珍贵之物,但唯一留下的只有那枚戒指。他其实觉得他应该把萤石戒指还给他。
可那枚戒指,早就已经是燕王的了。而小兔子戒指则如今戴在燕王的无名指上。
他再没有什么,能还给顾冕旒了。
……
慕广寒并不记得自己最后怎么回去,又是如何沉入梦乡的。
只知道隔日清晨,天还没亮,他就被邵霄凌薅起来,洛南栀摁住他梳洗。
大婚当日,就这么到了。
好在有洛南栀帮忙据理力争,他的婚服,才终于不是邵霄凌给他挑的那件珠光宝气、坠满七彩大东珠的夸张七层七色大礼服。
而是一套简洁的大红色男子猎装礼服,显得他宽肩窄腰,腿长身挺,气质潇洒。
半块金色面具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
晨光熹微,慕广寒对着镜子。面具下那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只显得他轮廓深邃。其实他本身的长相也还算俊朗,这……若不认真看的话,好像也能骗一骗人?
邵霄凌:“何止能骗人,亏大了都!”
“看看咱们阿寒,这一表人才,那个白毛西凉鸟王,哪里配得上?”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没有悔婚的机会了。”邵霄凌一把捧起慕广寒的脸,一双黑瞳很是认真,“阿寒,你啊,别总想着对别人好,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要记得,他是来加入咱们这个家的,不是来作威作福的。婚后敢不听话,我和南栀家法伺候!!!”
“~~~~”
他说着,嘟嘟囔囔的,又抱上去了。
他以后绝对要充当恶毒公爹,两只眼睛都死死盯着燕王。他最好一直知书达理乖乖的,若是不乖,呵呵。
还是觉得亏。
这么好的阿寒,就便宜那西凉王了!!!
……
同一个清早。
燕王那边同样是天没亮就起来了。
宣萝蕤帮忙梳妆,赵红药在一旁围观。就见宣萝蕤梳子撩起燕王额前发丝,燕王又给压回去。几番来回,赵红药一把抓住燕王爪子:“你在干嘛?”
宣萝蕤无奈:“别提啦,他昨晚没睡好。”
“啊?”
“大婚前夜,喜悦难抑吧。弄得今早眼睛的颜色有些怪。”
“哈啊?”
赵红药皱眉,捏着燕王下巴抬起脸。
“……”
只有最为亲近的战友知晓,燕王身上,确实有着许多常人无法解释的特点。
比如他的发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黑。据赵红药多年观察,燕王独处且心情放松时,他的发色多为黑色,眼眸也呈现深邃的黑。
但作为西凉野生动物,一旦提起精神、唤起警觉,就又立刻炸出白毛。
燕王的眼睛,通常也以黑色为主。
但在受伤或睡眠不佳时,那黑里就会带上点奇异的瑰丽颜色。有时会偏棕,有时微微发蓝,有时甚至会是漂亮的湖水绿或者金色。
唯独今天,这颜色见所未见。
“……”
“哈哈哈哈,”赵红药很没同情心地笑了:“今天这色不也挺好看的吗?绚丽多彩。”
她说着伸出手,一股脑把燕王额发全部往后梳:“露出来露出来,新婚之日还不把额头梳干净,成何体统?”
很快,燕王打扮好了。
头发梳好,露出额头,枭雄味儿没了,一股莫名的高雅贵气。
赵红药和宣萝蕤左看右看……这张俊美的脸,这从容气质,都快要跟那个清心寡欲的洛南栀一样仙气飘飘了。
很难想象这么温文尔雅的家伙,是那个跟他们一起茹毛饮血、不修边幅的燕王。
“还真是人靠衣装啊。”
“这打扮起来,也太有欺骗性了!!!”
西凉众臣大都出席过燕王继位大典,早就知道他长啥样。只是在老一辈人看来,还是那种大脸方脸、粗犷强壮、一身正气的男人更合意。总觉得燕王过于惊艳,乃至妖邪,那张脸露出来上阵杀敌更不合适。反而平常粗犷不羁西凉男儿的样子看着顺眼。
而最近,他们都在洛州待久了。
开始逐渐学会欣赏江南风韵。
加之燕王今日华服简约、气韵高贵儒雅。
老臣们不得不感叹,燕王确在长得很让他们在洛州人跟前有面子。但太好看了,又觉得有点亏。
这么一颗水灵的西凉大菘,就被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