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子雨
最近,燕王似乎格外喜欢看他犯傻的模样。总是饶有乐趣。
“……”
被这样瞧着,慕广寒也僵硬地扯出一抹浅笑。
钟鼓之声继续。
明烛冉冉,仍像一场梦境。
拜堂的动作,亦曾认真练过多次,一大堆的三叩九跪,先拜神明,回身拜亲友,然后躬身对拜。
目光却忍不住,总是贪心地落在燕止身上。
他的侧颜是陌生的优雅庄严。好在袖口的花纹,仍是活泼的抱月小兔。
戴着各色戒指的修长手指亦如平常,萤石闪闪。
其实。
如此好看的手,优美的唇,挺拔的身形……这个人还生成什么一个模样,他本应有更好的想象才是。
却怎奈无数刻板的描述,总是将西凉王形容成可怖的怪物。偏又无人质疑、无人反驳,他便也就……傻傻地信了。
明明,曾有过一些征兆端倪的。
比如他数次离开西凉,官方和民间出来的话本编排,很多都说那是一场“功败垂成的美人计”。
美人计。
是啊。西凉献出第一美人,还有什么比这诚意满满的美人计?
他却浑然不觉!
……
拜神之后,喜宴仍尚未正式开启。
二人需先行向对方宾客敬意,再一同携手向全场宾客敬酒,才能正式开席。
婚酒滋味醇甘,有桂花的清冽。
面对西凉宾客,慕广寒虽熟记敬酒说辞,侃侃而谈,但心中乱绪只比台上更甚。
好在西凉人今日待他,都异常友善。
个个目光灼灼、满是热忱,就连最爱追着他咬的何常祺,也难得没有为难他。
这群西凉人,似乎至今都以为……他是道心坚定、太上无情,竟能一己之力生生抗住那般天大诱惑。
因此集体高看了他一眼。
“………”
这可,真是。
天大的误会!!!
他若真能抵抗得了那么大的诱惑,就好了!
慕广寒是自从当年温泉惊鸿一瞥看到无名大美人后,就对自己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什么冷漠无情、心如止水。
真的看到了好的,还不是瞬间心动,死而复生?
就他这人,只要死不透,就还能继续舔!而如今又知道了,当年那位温泉里的绝色美人,不就是一直在他眼前晃的燕王本人?!
也怪不得当年,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而这个误会竟然时至今日都没有解开。燕王上个月同他赌气时,还说什么要把那位拉来给他做陪嫁。
呵呵,我陪嫁我自己?
慕广寒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哭笑不得。
忽然觉得婚后生活,未必有他想象中来得的……轻松。
因为,他好像又一次低估了燕王。本以为燕止的厉害之处始终是洞察人心。甚至能以宿敌之身、屏除一切外貌、立场、礼法、猜忌,让人违逆天性也要甘愿沉沦他编造的温柔乡。
慕广寒本以为这就已经是逆天强悍,然而实际上燕王的战绩——
先单凭温泉美人惊鸿一瞥,屠戮得他死去活来。再用优秀的业务能力,成功让他学会爱人不看脸。最后在大婚之日,又靠脸生生单方面屠杀了他一回。
把他哄来结婚的部分,原来只占实力的三分之一。
呵,呵呵……
胡思乱想之际,两边已互相敬完对方宾客,应在回廊尽头交连处相会,再去共敬一圈。
回廊尽头四下无人,只特为新人备了些醒酒汤放着。窗外白雪纷纷。
慕广寒去盛了碗汤。
忽然就被红袖从身后揽住。手一抖,药香混着燕王身上香风郁郁,染着一丝笑声,温柔低沉。
“阿寒。”
“今日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
他将他转过来,指尖磨蹭他眼眶下隐隐一圈暗沉:“没事吧,确定不是病了?”
“……”
“……”
慕广寒屏息凝神,慌乱得不敢看他。
明明燕王以前也喜欢没事就对他动手动脚。裹着被子同床共枕也都睡过无数日了,所以无论是此刻的搂腰,还是贴鼻尖。亦都本该见怪不怪。
但。
以前他贴过来,不过是大型野生动物在贴贴。可如今呢?如今呢!!!
如今眼前人那双眼睛里,仍有野兽的气息。沉炽而温柔,犀利又平静,凝视着他,带着一丝夕阳般绚烂的华美。
然而,还是过于好看了,好看的让人心塞。
慕广寒不得已努力躲开目光相触,怎奈躲不过幽香缠绵。暗暗咬牙,浑身血气上涌,整个脊背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
直到那修长手指捏住他的脸,逼着他对视。
“……阿寒?”
慕广寒恍恍惚惚,听到脑子里微微嗡了一声,有什么东西断了,啪叽。
身体骤然一松,有种物极必反的解脱。
突然整个人不僵硬了。
……
等从回廊里再出来,月华城主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神清气爽、神采飞扬。
敬酒流畅自如,潇洒肆意,如在战场上决胜千里。
身侧,燕王挑眉。阿寒总是那么有趣。一会儿呆呆傻傻,一会儿又光华万里,也不知脑袋里又究竟装了什么奇思妙想。
按说,为军师将领者,最应喜行不于色。偏他不一样。明明在战场上思虑周全,谋略过人,但仔细相处,情绪又总会挂脸。
喜欢什么,不喜什么,何时被诱惑,何时又缩进壳里。总是那么明显、一目了然。
所以……
他此刻,正常是正常了,但似乎又有些太过正常——就连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平静端正、清澈坦然。
完全不是适才那种傻乎乎、梦游一般,迷恋又垂涎的模样。
“……”为什么?
上一次他那么坦然、那么心无旁骛地看自己,都已经市乌城放灯之前的事情了。
敬酒完毕,筵席终于开始。
邵霄凌:“阿寒阿寒,这里!给你留了位,赶紧坐下吃几口。”
新人也不是铁打之躯。一上午的流程,又喝了那么多,不趁着此刻赶紧吃几口菜怎么行?当然,邵霄凌其实还有一肚子话想对他说,核心思想——阿寒,是我误会你了。
原来燕王长那样,你倒是早说啊!
一下子所有事情都合理了。
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宴席一半,喜台上演起了南越特色戏剧。婚礼未完,午后还要互换文书、再次祭神。而燕王那海量嫁妆,包括绸缎成衣、裘狐皮服、冠履靴鞋、珠宝首饰等,也一一抬进来展礼。
也就唯独此刻,新人能得片刻休憩。
慕广寒根本没吃多少,就开始发呆。
邵霄凌调侃他:“这才成婚就望眼欲穿啊。以后天天都能瞧见,还看不够?”
慕广寒并未回眸,只喃喃道:“……你看他的手。”
“明明是拉弓握剑的手,却那么漂亮,似乎也适合抚琴。唉,若能听他抚琴一曲,死了也值。”
“……”
“也不知,那般好看的手,愿不愿意给我摸摸啊。”
“???”
邵霄凌总觉得这话,听着哪里有点不对劲:“这,你既已与他成亲,想听什么曲子,让他学就是。摸的话,咳,自然也是……随意?”
慕广寒闻言,点了点头:“也是。”
随即,竟就对着空气做了一个很傻的摸的动作。目光虽然清澈,行为却是诡异至极。然后又道:“他好香的。”
“能给我吸一口的话,死了也值。”
“……”
邵霄凌默默退避三舍,心想阿寒这是怎么了。
洛南栀:“可能是累着了吧?”
但。
说累吧,他精神又看着挺好。眼里还闪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