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 第221章

作者:橙子雨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励志 轻松 HE 古代架空

“但我大度,并不生气。”

“……”

“……”

“阿寒有时像个谜,很难猜。”

“而我亦愚钝,很多事情不明白、想不到。就比如,我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心中独一无二的珍宝,会觉得自己不够成为唯一的‘偏爱’。”

“我不知道你那么怕,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会那样惶恐不安,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努力更加贴心,让你什么都不怕。”

怀中人的眼泪刹那再度溢出眼眶。

他用胳膊遮住眼,忍着喉头细碎的哽咽:“不是,不是。你明明什么都做到最好了。都是我,是我不好……是我毁了一切,是我对你不好。你原谅我。”

很奇怪。

有一瞬,燕止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仿佛既是自己,却又不是。

有什么来自久远、打从心底无以名状的温柔,缓缓溢出。

一种前所未有的宽慰,夹杂着酸楚,无奈,心疼,了然,不断交织。他好像什么都没弄明白,同时有彻底弄清楚了最深的迷惘。所有的晦暗不明,终于就此雨过天晴。

他在雨中看着慕广寒。

指尖轻触,抚过他身上的一道道破碎裂痕。好像第一次透过岁月的尘埃,终于看清了挣扎着努力坚强,最真实、最完整的模样。

……

那一夜,燕止没有带他回乌恒侯府。

而是在周边一个临近村落,找了加农户暂住。那农家虽简朴,却也别致,房檐下挂着玉米、辣椒,颇有点当年西凉簌城穷太守家的风味。

慕广寒也觉得一切眼熟。

只不过此刻,对他而言并非只有眼前景致眼熟。他的脑海中此刻混乱不堪,无数前尘旧梦交织混杂。在那些模糊的“过去”里,一直有一个巨大、黑沉、狰狞的空洞,像是要吞噬一切,他从来不敢靠近。

而今,时隔多年。

终于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脉脉流淌,填补了进去。

好像他终于可能,从过去的魔咒之中得到解脱。

屋内红烛明亮,两人依偎在炭火边,慕广寒看向燕止,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人,在他的记忆中的印象,好像突然之间十分分裂而矛盾……

他好像,普通又绝美,可怕又可敬。华贵又野蛮。高冷又温柔。

但这怎么,可能呢。

燕止从袖中拿出一本湿透的书:“叶瑾棠给我的。”

书也不知道谁给叶瑾棠的,里面的内容吓人得很。不仅记载了海量外人不该知道的月华城秘辛,还有不少连慕广寒都第一次见的巫术、法阵。翻着翻着,慕广寒脸越发滚烫,老底被一本书直接揭成这样,他瞒着燕止的事情……一件都没法不承认了。

燕止问他:“献祭真的会死?”

“……”

“嗯。”

“那我怎么办?”他挑眉,阴恻恻看他,“既知不能与我长久相伴,却还要骗我成婚,婚辞还说什么白首同心、天长地久。着实其心可诛!”

慕广寒心虚辩解:“不、不是的。”

“我、我是想,你反正,也命短。所以,”他声音越来越小。

“哦?那万一,命灯不准,万一我长命百岁呢?”

“……”

“那、那说不定,也有可能是我不用献祭,长命百岁了呢?”

“咱俩半斤八两,命都不好,说不知道最后还是我不嫌弃你英年早逝了呢?更何况,也不是我……不是我自己愿意献祭!可我若不去,寂灭之月鸣爆,到时别说你短命,是你连同你的西凉,还有整个天下都要完蛋。我这不也是,没得选吗?”

燕止笑了笑。

倒是慕广寒,脑海里突然嗡了一声。燕止……?

他再抬头看眼前人,那眼眸、那兔毛白发……同时,远处隐约传来西凉兵的口音:“何将军,怎么还是进不去啊!”

何常祺一如既往急躁:“叫什么叫。都跟你说马上、马上这幻境才能彻底消散,全体待命,随时做好准备!”

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扭曲。

“燕、燕止……”

“嗯,我在。”燕王将他揽进怀里,“阿寒,别怕,梦该醒了。”

第105章

幻境结束后,慕广寒做了一个梦。

燕止牵着他的手,一同来到了一片晴空之下、满目清朗的高台上。

耳边却有小孩子的哭声。

循声望去,一个小男孩在抹泪。那男孩大约五六岁,蓝色的云纹短褂衬着他白皙的肌肤,腰间金如意坠彰显了身份不凡,头发用玉带扎成小大人的发髻,明显出身富贵人家。

“小弟弟,你哭什么?”

那孩子抬起眼,泪眼朦胧:“呜……呜呜……邵霄凌和洛南栀,坏,抢了我的猫猫。”

慕广寒一时僵住,说不出话。

眼前的孩子,有着一双乌溜溜的墨玉眼睛,分明是乌恒侯卫留夷小时候的模样!

而一旁燕止则蹲下身,挑眉从男孩怀里拽出一只小野猫:“找猫?猫这不是正在你怀里么?”

“咦。”

少年揉了揉眼泪,抱着猫咪渐渐停止了哭泣:“这是……哪里呀?”

这里大概是,望乡台。

据月华城的藏书所载,人死后魂魄转世,必先至“望乡台”上回看自己一生,而在此过程中,魂魄也会短暂返璞归真,变回人生中最怀念、最难忘、最无忧无虑、纯洁无邪的模样。

只是,眼前的卫留夷似乎因为控尸之祸,而魂魄略有残缺,导致了记忆不全。此刻的他归真之后,竟真就变回了一个小男孩,眨巴着红红的眼睛,一脸无辜可怜。

“那大哥哥,你们又是谁啊?”

慕广寒默然片刻,不知如何开口,身边燕王倒是直截了当:

“我是西凉燕止,而你——已经死了。”

“……”

“……呜,呜呜。”

男孩闻言,泪水再度充盈眼眶。他低头可怜兮兮摸了摸自己没有起伏的胸口,再摸一摸怀里不再温暖的小猫:“原来,我已经……死了啊,呜,呜呜呜。”

突如其来的死讯,让男孩无法接受。

低下头,眼泪滚滚落在鼓鼓的腮上,哭得伤心。

慕广寒心中五味杂陈。

毕竟相识一场。

三年前,他曾救过卫留夷,却被他恩将仇报剥去了髓珠。但后来,他也曾逼卫留夷替他出力、流血,又从他手中抢走乌恒,间接导致他落入南越王手中,最终被杀殒命。

种种恩怨,难以细说。

还好,此刻的卫留夷只是一个记忆不全的小男孩。

否则,他也不知二人该如何彼此面对。

他轻轻叹了口气:“留夷,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未了心愿……”

男孩泪眼婆娑地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小时候,爹爹只过教我,长大以后,要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州侯、守护一方百姓……”

“而族中长辈,则告诉我,要无论如何护着所有亲眷、弟妹。何时何处都要以家人为重……”

燕止打断他:“乌恒侯。”

“他让你说心愿,不是让你寻理由,为曾经的行径找借口。”

小卫留夷一个瑟缩,像是被他吓到了。

他一手颤巍巍抱着猫儿,一手紧抱慕广寒的大腿,哇的一声哭出来:“呜,他好可怕,好凶,……呜呜,他和邵霄凌、洛南栀一样,都是抢走留夷东西的大坏蛋!”

燕止:“……”

望乡台上,鬼哭狼嚎,狂风大作。

……

慕广寒再次醒来,已是多日之后。

幻梦中的春意盎然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现世的深冬严寒。洛州城被皑皑白雪覆盖。烧得温暖的房间,燕止躺在床上,唇色苍白,双目紧闭。长睫如蝶翼般静静覆盖在眼睑上。

窗外雪簌簌落着。

慕广寒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握住那骨骼分明的手,十指交扣。燕止伤得严重,好在并不危及生命。只是这么多天了,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垂眸,沿着那薄茧的指尖,细细按揉。天天这样躺着,身子都要躺坏了,多揉揉、经常按摩,醒了以后才能恢复得快。

指尖抚过一些新旧伤口。

“燕止,伤口还痛吗?”他低声呢喃。

“快点醒来吧。”

那几日的雪,一直不停。

慕广寒有时候会安慰自己,不急,他是燕止,他恢复力一直很强,肯定明天就能醒了。有时候则会一阵阵的心虚和难受。

一直不肯醒,该不会是,生他的生气了吧。

燕止会不会心里怪他,在幻梦之中,一直没有认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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