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子雨
西凉王杀死两个雁氏世子政变成功,但自己也被暗杀重伤正在休养的消息传到了洛州,舆论一片哗然。
慕广寒至此,大彻大悟。
绝了。
真的,绝了。
虽然一切来得有点突然。如果换做是慕广寒站在燕止位置上的话,既已占据足够大的优势,他可能会选择再多忍一忍,让事情更加顺理成章地丝滑,而不是急于求成。
不过话又说回来,“夜长梦多”也让人烦躁。
像燕止这样趁着两位世子巨大失利一举拿下,也不能说是时机不成熟。
只是……怎么受伤了呢?
还是重伤。
以他的武艺,还有人能暗杀得了他?
不过这事慕广寒再一想,也能理解。燕止武艺再强再“不是人”,毕竟也得正常过日子,总有吃饭喝水、疲倦想睡的时候,总不能时时刻刻枕戈待旦、防备着被偷袭吧?
但慕广寒还是要说,政变时会受伤,得记周遭之人保护不力的过错!
也不知道他身边,到底有没有真正值得信赖依靠的人。说不定其实没有,不然也不至于把孩子送宿敌这里来。
但无论如何,送孩子这一招,真是太高了。
慕广寒佩服。
这只小黑兔,无论当年怎么被迫害、夹缝里生存,后被燕王收养保护,把燕王当亲人,但他本质上,始终是上上代西凉王的唯一血脉。
大世子二世子都死了的话,这个娃如今,就是雁氏血脉的唯一继承人!
那眼下此种情况,要是燕止没先见之明提前将他送出来,自己又不幸重伤。雁氏旧臣肯定要反扑。
趁他病要他命,并想一百个点子也要抢到小黑兔,然后拥立小黑兔,不会管小黑兔自己愿不愿意。
可燕止却先一步把他送来洛州。
一下把那群重视血统的老臣全部将死!
这种情况下,他们再一意孤行弄死燕王,事后想找西凉血脉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就只能伸手问月华城主手要了。
但月华城主又不是想不开,可以随便跟西凉玩“挟天子而令诸侯”,并随便勒索,随便调戏,乖乖把人还回去?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
那怎么办,用实力抢回去?
对面短短两个月把西凉一顿狠狠爆锤的月华城主,抢得回去吗?
拥立别人来替代燕王,就更毫无道理了。新人不可能比燕王更有能力,而且血脉同样不纯,何苦来哉?
慕广寒:“……”
综上所述,燕王将一只小黑兔丢给他浪费他家粮食,借此保了一条命。
如此典型的损人利己行为。
无话可说。
第38章
又过几日。
南越秋短,转眼秋枫已是姹紫嫣红一片。
都督府小院晴好安逸,檐角的铜铃不时碰撞出叮叮咚咚的轻响。配着池水潺潺,很是凉爽清幽。
这日,慕广寒特意设了小宴,蒸了各色小糕点、摆好龙井香茶,邀请洛州侯、大都督与小小少主一起共同观摩学习此次西凉王篡位的“全过程秘辛”。
西凉王篡位实录被写在一纸帛书上,由洛州偷偷安插在西凉秘探送回。
虽内容不多,但可读性极强,让那原本平平无奇的“西凉王杀了两位世子自己也身负重伤”的故事一下多了许多跌宕起伏的细节。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小少主也来学习,他近来跟书记官沈策学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开始了每日记事本不离手,摩拳擦掌准备做笔记。
小黑兔也来了。
但明显与邵明月不同,小黑兔只是为了多混一口吃的才来的。
从坐下开始,三瓣兔嘴就没闲住,面前几盘花糕很快一扫而空,又去觊觎邵明月盘中松松软软的桂花糕。小小少主倒是小小年纪就很懂得孔融让梨,毫不吝啬把小碟子往小黑兔面前推了推。
小黑兔头上黑色呆毛翘了翘,明显喜上眉梢、暴风吸入。
嘴里一大口软糯的桂花糕,咬得两腮鼓鼓。
慕广寒:“……”
人尽皆知,西凉祖传的民风彪悍、没心没肺。
天大地大,吃席最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本来就是某“养父”先将一个十三岁少年孤身千里送来人生地不熟的敌营在先,倒也不怪“养子”同他父慈子孝、先吃为敬。
所谓天道好循环。
洛南栀一如既往的清雅、一身白衣,坐得端端正正、乖乖垂眸喝茶。头发微卷,与身后与河岸水榭边的水曲柳下的白鹭相映成趣。
而邵霄凌则一副东倒西歪的样子,饶有兴趣的样子仿佛等着今日茶楼新书《西凉王谋反实录》。左手瓜子、右手美酒,一如既往典型二世祖做派。
慕广寒:“……”
罢了。
秋高气爽,他也不妨当一回说书先生。
……
话说半个月前,西凉王都。
两位雁氏世子灰头土脸、大败而归,损兵折将数十万,令整个西凉元气大伤。
可虽然如此,两人毕竟仍是西凉唯二王室血脉。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当下情况,更是让他们身边旧臣遗老众一个个比以往打起了一百二十分钟分的精神。
毕竟,任谁看来,眼下格局都是狼子野心燕王一鼓作气、趁热打铁、利用民心舆论篡位的绝佳时机。
但众旧臣哪能让他一个外姓王轻易如愿?
当然是立刻采取措施、严防死守!
于是,短短几日,西凉王都布下天罗地网。
全城宵禁,大量“亲近燕王”的臣子被各种巧立名目抓捕。不仅如此,雁氏旧臣们还在民间散布流言、歪曲事实、封口舆论,甚至之前因为拥立不同世子而水火不容的人也已开始私下勾结。
“雁氏正统,血浓于水。”
“如今大敌当前,两位世子应一致对外!”
一时间,西凉王都黑云压城。
……
旧臣笃定,燕王不日定急着赶回王都。
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哪怕迟了几日,谁又舍得轻易放过天赐良机?
万万没想到。
西凉王不仅没有急着回,还派人将一封逊位诏书,连同玉印一同送带回了狮虎城。
在诏书上,燕王态度沉痛。
不仅将此次南下作战不利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还虚伪地悔恨未能保护好两位世子,辜负先王嘱托、实在无颜回西凉。
因此,他自请解除全部兵权、并按照西凉长幼有序的一贯美貌品德,将王位重还大世子手中。
“……”慕广寒说到此处,不禁好笑。
原来那日乌城水乡,跟自己在逍遥快活放着花灯的男人已在偷偷诏书逊位,只能称之为“燕止”,而不能称之为“西凉王”。
呵。
那还好意思一本正经勾搭“王佐之才”???
但无论如何,西凉人人看到的,都是燕王效仿先贤高风亮节、克己复礼,顾全大局、还政于王。
诏书一出,一片哗然。
当然,了解燕止本性的仇家旧臣,自然没一个会相信他这套做作又不走心的演出。
但根本不等他们对此事做出反应,上午刚刚诏书“继位”的大世子,才午膳就被人毒害了,还好王都名医诊疗及时,才在当天半夜缓缓清醒过来。
“下毒的厨子跑了,是二世子那边的人。”
“不,我觉得这定是离间计!”
“是了,定是那燕王的阴谋,想要挑起咱们主子与二世子内斗,主子万勿上当!”
话虽如此,燕王人又不在西凉。
与他有关的大臣们也不是被严密监视、就是被抓了七七八八,硬说是他派人下毒,实在是证据不足。
反倒是二世子,人手、动机、机会十足。
这么一来,大世子这边私底下不免有人嘀咕:“燕王若是真想谋害咱们主子,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何况之前他还在洛州大火之中救主子一命,怎么看也不想是想要谋害的样子啊?”
“退一万步说,毒死大世子背负骂名,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大世子若没了,受益者唯有二世子啊!”
人尽皆知,一件疑案,最该被怀疑的那个人,一定是最终的受益者。
二世子那边也是各种私下揣测:“燕王怎会刚刚禅位就立即毒害?这大世子中毒蹊跷,不会是装模作样、想要栽赃咱们吧?”
信任本就脆弱,轻易遍布裂痕。
仅仅隔日一早,双方性子激烈的老臣,就因此事在早茶的酒楼里吵了起来,随后一言不合、互殴见血。
发展到中午,已是两边势力你控制王都禁军、我去调城外守军,王都四处人心惶惶。
虽然也有明白人再度提出,“要当心是燕王设计咱们自相残杀、黄雀在后”,但这微弱的声音很快就随着猜忌与冲突摩擦的升级轻易淹没。
事情越演越烈,一天胜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