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安一盏
顾昭勉强喝了两口,惊恐的放下茶盏抓着王妃的手道:“好多水。”
”没事了,没事了。“容从锦心疼的连声哄道。
“江里都是水,还有冰渣。”顾昭含糊道。
这么冷的天气,江水里冰雪掺杂,若不是他们在船上即使发现情况不对派人去救,顾昭就要淹死在江里了,容从锦想到这里就觉得犹自心惊,忍不住出言责怪道:“王爷如此不当心,在船上也敢使脾气么?!”
两个侍卫岂会同时划翻了船,肯定是顾昭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大船上和侍卫起了争执,小船狭窄几个人打斗起来才翻了船。
“你先赶本王走的!”顾昭也不服气,顶嘴道。
“跟着臣做什么,您回到望京,臣才能放心。”容从锦不满道,两人间的气氛逐渐紧绷。
“本王当然要跟着你,没准你都有本王的孩子了!”顾昭脱口而出道。
容从锦:“……”
容从锦因为气恼而微微泛红的面庞逐渐染上羞涩,忽然就卸了力气,心虚的挪开目光:“胡…胡言乱语些什么。”
虽然反驳着,手却不自觉的掩上了自己的小腹,不会吧?容从锦心中惊疑不定,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刻意了,强行让自己撤手,故作镇定的将手垂在膝上,把衣衫上的褶皱抚平。
顾昭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围在锦被里,像是裹得厚实准备过冬的熊,深沉道:“你这个母妃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本王怎么能回望京?还是陪着你们。”
他们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顾昭理所当然的心道。
怎么就成“你们”了?容从锦无语道:“臣不会有孩子的,您忘了么?臣跟您说过的。”
顾昭裹紧了锦被,露出一个深别有深意的笑容:”你还以为不会在船上看到本王呢。”
“那本王现在在哪?从锦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料中的啊。”顾昭有理有据道,万一从锦真有了宝宝,自己却不在他们父子身边,他真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急。
那是因为你跳船游回来了!容从锦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嘴唇微微颤抖着,目光锐利注视着他。
顾昭抬起头飞快掠了他一眼,屁股稍微往床里面挪了些,嘴里小声嘟囔道:“明明是从锦的…错,本王还没有责怪你呢。”
“王爷还想责怪臣?”容从锦气极反笑,语气温柔问道,“那您想怎么惩罚臣呢?”
顾昭飞快抬起头,容从锦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顾昭仿佛被鼓励到了,逐渐挺起内含着的胸膛,像一只昂首挺胸骄傲的天鹅,想了想,在锦被里缠着手指期期艾艾道:“罚你每天晚上让本王亲一下。”
顾昭很有心机的把重音落在了“每天”上,这样他就不用回望京了。
容从锦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他不在乎顾昭的痴缠,却在意顾昭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置于险境里游也要游回船上,但顾昭流露出的对他的重视,却让他心底一个隐秘的角落悄悄被填满了,充盈着怒火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被针轻轻一刺,怒火刹那间消弭。
“你为什么这么傻。”容从锦轻拥住他,侧首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微阂眼眸道,船上的人已经看见顾昭在小舟上了,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在恐怕有心人都留意着顾昭的动静,他这个时候很难再送走顾昭了。
可是再往前就是雍州了,机会稍纵即逝,顾昭只能跟他去雍州了,容从锦心头甜蜜与酸涩交织,无论何时他都不希望顾昭以身犯险,但是顾昭的脾气远比他想象的执拗。
“本王本来就傻啊。”顾昭拍拍他的后背,摇着大尾巴道,“你不再赶本王走,本王也不惩罚从锦了好不好?”
“好。”容从锦哑声应道,顾昭欢快的摇着浅金色的蓬松大尾巴,抱着他美滋滋的倒在床榻上,打了个哈欠抱怨道:“这次不许再把本王送上船了。”
说着顾昭很有心机的抱紧了王妃,一觉醒来已经在船上,天色苍茫,水面泛起寒气,沉入梦乡前身边还是温柔小意的王妃,醒来就换成了两个侍卫这种事情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行船越过层峦叠嶂,江水奔腾而过,雪白的浪花飞溅在江潮里,发出沙沙的响声。
*
行船在雍州城外靠岸,容从锦没有急于入城,而是在原地驻守半日,等到驻军前来。
“王爷、王妃。”将军远远看见他们,翻身下马步行过来行礼道。
顾昭茫然坐着,容从锦手撑在他背后微微一推,不许他摇晃,沉声道:“李将军,一路辛苦你了。”
“不敢当。”李将军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恭敬道,“接到兵符调动和书信后,我们就从迭州动身了,比船队早到了数日,这是瑞王要的东西。”
李将军从怀中抽出一本册子。
本王?顾昭更搞不清楚情况了,他一直被太子和皇后养在望京,从没有人要跟他谈什么正事,他也没接触过外面领军的将军,侍卫把册子转交给顾昭,顾昭随手翻了两页,像是名册之类的东西,里面都是小楷字迹和一些数字。
容从锦轻咳一声,顾昭会意把册子递给他:“王妃帮本王看看吧。”
“是。”容从锦接过册子。
这本是雍州城和其他府城的百姓名册,疠疾情况不清,人数清点虽然比以往混乱,但是和粮食、药材等分配情况比起来,各村、府城统计的死亡人数还是唯一一个和真实数据相近的。
迭州驻军比他们早到数日,就从各府城要走了数据,汇聚成册。
“这场疠疾是从羽崖村开始的?”容从锦看着数据不由得皱眉道。
“雍州城内是如此流传的。”李将军道。
“那将军不这样看了?”容从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道。
李将军沉默片刻,“疠疾传染至今,各府城、主城间相互推诿,以讹传讹也有可能。”
“羽崖村的人被视为洪水猛兽、天煞之星也是众人为了减轻心中的负担,臣以为现在追究是否是羽崖村的村民传出了这场疠疾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
“尽快平息疠疾。”李将军停顿一瞬道。
李将军本是漠北调到迭州的,漠北主将一封书信他就放下戒心,对容从锦说了实话。
李将军担心的是,瑞王妃要弄追查源头,责怪祸首的那一套。
“将军说的对。”容从锦将册子翻到羽崖村的那一页,低声道,“不过只有弄清疠疾的来源,才能对症下药。”
“您的意思是…”李将军迟疑道。
“羽崖村离这里不远,让大军驻守在雍州城外,带一个精锐小队我们去一趟。”容从锦道。
“王妃三思。”李将军不由得大惊失色。
“对,我们去羽崖村。”顾昭跟着点头附和。
李将军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头都有些晕了,瑞王和瑞王妃一同涉险,他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
“您去什么?”容从锦责怪道,“您和驻军在一起等臣回来。”
顾昭眼巴巴的望着他,流露出一种要是你背着本王偷偷溜走了怎么办的神情,容从锦一阵无奈,低声劝道:“臣都把您带到雍州了,难道还会抛下您么?”
顾昭还是那个好说话的王爷,闻言道:“那你早点回来。”
语罢,又向王妃招手,容从锦微微倾身,顾昭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是有身子的人,要小心些。”
第56章 北风吹雁雪纷纷
我有什么身子!容从锦气恼的微红了面庞, 若是双儿一次就能有身孕,他也不会在婚事上有那么多波折了,启唇就想要反驳顾昭, 却见他双眸期许又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 星眸流淌着的柔情熠熠生辉, 满是纯粹的欢喜和专注。
容从锦的心刹那间就柔软了一角, 像是霜雪融化成了春水,他不愿反驳,轻微含糊的应了一身, 算是默认了。
顾昭这才长舒一口气,愿意跟着军队先去驻地, 李将军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起身跟在容从锦身后, 迭州军分作两波并进。
“羽崖村现在的村民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王妃…”李将军迟疑道。
“无妨,我们先去看看情形。”容从锦刚才看过名册, 再结合前世的情况, 心中已经有了些计较。
天色涳濛, 山川绵延秀丽云蒸霞蔚, 大钦山河壮阔地产丰富,雍州作为几州交汇之处, 无论是地理还是军略意义都极为重要, 更关系到几十万百姓的生活, 容从锦顾不上休息, 带人去了羽崖村。
“挑几个信得过的跟我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容从锦吩咐道。
雍州这样疠疾弥漫的地方,若不是望京的命令也不会有人愿意前往, 大多数官兵都是心存疑虑的,前去羽崖村的人贵精不贵多,索性只让亲卫前往,省得多生事端。
李将军已经再三劝阻过瑞王妃,瑞王妃执意要去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传令下去,众人都以布巾覆面。”羽崖村外,容从锦眸光微瞥,扶桐从怀中取出十几条他们在船上缝制的布巾,双层棉布,中间夹了藿香、零陵等中正除瘴的药材。
历朝流行的疠疾,多有医者考证,雍州疠疾后就是突厥南下,医者寥落大钦山河飘摇,不过数年后医者也有推论,似乎这场疠疾可以通过呼吸传染,才有见面而染病的说法出现,而冬季众人闭门不出减缓了疠疾传播速度。
容从锦由此推断,布巾覆面可以减少被传染的风险,而名册中的数据表明,传染的高峰是在第一个发病者之后的七天内,整个村庄陆续发病,而大一些的府城因为百姓众多,感染者的数字会从十四天后逐渐降低,而羽崖村已经十几天没有新的感染者了,容从锦认为作为最早发现疠疾的村庄之一,羽崖村可能比其他的地方还要安全。
羽崖村临山川而居,在山脚的位置,村东边临着一条水流平缓的河流,即便是干涸的季节,这条河流里也有较浅的一层水源可供饮用,春季时这条河流不要半日功夫就可以一直通到府城外,供百姓将养蚕缫丝得来的蚕片运到府城贩卖,所以羽崖村虽然名义上是个村庄,但村民众多。
即使赋税较重,雍州百姓的生活也比益州等地要强许多,直到一场疠疾打破了平静。
容从锦收回思绪,两个亲兵护在前面,一路沿着村民平整出来的路面走到村内,两边琼枝交错,泛着青翠的枝叶掩映在霜雪下,阡陌纵横的林间小路两侧坐落着低矮的民居,他们一路走来只听到一声短促的狗叫声,此外一片寂静。
“那家。”容从锦用目光示意道,他听到狗叫声不久后,这户民居上的炊烟就断了,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格外惹人注目。
“有人在么?官府查问。”官兵上前叩门。
门内格外寂静,只有簌簌的积雪从院门上的挡雨用的稻草从里抖落在地面上,官兵逐渐失去耐心,扬声道:“再不开门就破门了!”
“来了…”里面一个颤悠悠的男声应道。
声音由远及近,似乎还有一个更浅的声音响起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在官兵的催促里男人还是过来打开了门上插着的实木门挡。
“老爷。”男人瑟缩着低着头道。
“我们是迭州军的,奉上峰指令来羽崖村探查,村里有多少人?如今都在何处?”亲兵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可能是躲在哪里吧,我们好久不敢出门了,听说村后面有人躲上山了,哎,这个天气也是没有办法了。”男人叹气道。
容从锦在背后打量着他,他语气虽然谦卑,但身体却下意识的做着抵抗的姿势,双手各自扶在门口向两侧打开的木门上,准备随时将他们拒之门外,态度谨慎看似有问必答,却又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是这家的主人么?”容从锦问道。
男人一僵:“是…是啊。”
“叫什么名字?”容从锦温和问道。
“陈粮。”男人答得很快。
“你说谎,陈粮是个铁匠,至少比你大二十岁!”容从锦话音未落,男人就闪身向后跑去,大声道:“快跑!快…”
官兵见势不对,立即抢进门里从背后一脚把男人踹倒,男人还要挣扎,刷刷两柄长剑的寒光就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几个官兵亮出兵器,满院搜捕,这院子不大,加起来也就三四间房子,前屋后院片刻就搜了一圈,将几个人提到容从锦面前。
“别伤我的孩子。”妇人被压在地上犹自奋力挣扎,不顾脖颈上架着的利刃试图抱住他的孩子,脖颈撞在锐利剑侧擦出一抹血痕。
“孩他娘!”男人见了血眼睛都红了,也开始挣扎反抗,官兵不愿真伤了妇人,只能稍偏开剑锋,另一边压紧了男人。
地上的几个孩子也哭起来要找妇人,容从锦注视片刻,指尖微微一抬,迭州军的亲兵收了兵刃,让几个人抱在一起。
他们是一家人,这倒不假。
“陈粮去哪了?”容从锦问道,他没时间仔细看过村里所有人的名册,不过是诈他的,他不过三十,领口处却有一根白发,这套夹棉的外套上有特殊的水滴形空洞,像是烧灼留下的痕迹,但是边缘切割整齐,唯有打铁时迸溅的铁水才能刹那间留下这种痕迹。
打铁的人肌肉发达,才能拿得起沉重的炼铁工具,这男人虽然也有肌肉,但线条更为流畅,不似打铁的铁匠,却又能说得上打铁人的名字,他们应该是邻居,至少是同村的村民。
铁匠不知道出了意外,他们一家人就搬到这里住下了。
院门口的黑狗,不是寻常农户养来看家护院的狗,身姿矫健气势不凡,它是一只猎狗。
男人哪知道容从锦是看出了破绽,暗自叫苦,铁匠都是在大钦的官府登记过的,现在追查起来立刻叫的出陈粮的身份也说得过去,男人不敢再隐瞒抱着孩子道:“回大人,我们也不知道…陈大爷应该是走了吧,我们是后山的猎户,往年都是用山里的猎物跟同村的换一些棉衣谷物,因今年的雪太大,又赶上疠疾,实在是找不到人交换,雪压垮了山间的稻草屋顶,我们没有办法才回村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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