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如今圣上南巡就在附近,赵安?赵念安?
夏九州立刻跪下,沉声道:“下官夏九州请殿下安。”
围观百姓喧哗声四起,所有人速速下跪,从陆道远至衙役百姓,乌泱泱跪了一片。
王耀山慌了神,求救般看向陆道远,陆道远向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慌乱。
赵念安道:“百姓起,堂下刘青,将你所告之事娓娓道来。”
刘青面容寻常,他咬牙道:“五年前江南旱灾,百姓困苦,小人家中本就困苦,走投无路之际,我与妹妹被王耀山买入府中,至此以后,他对我们兄妹凌辱,家妹因此上吊自尽,他得知之后怕我寻衅报复,便毁尸灭迹,将家妹扔入湖中,污蔑她失足落水。”
王耀山梗着脖子道:“你也说她是自尽,那又与我何干?”
刘青红着眼睛道:“若非你强迫她虐打她,她受不了痛苦,岂会自寻短见。”他一把拉开衣裳,浑身上下全数都是鞭打留下的疤痕。
刘青继续说道:“他对所有下人皆是如此,轻则打骂,重则绞杀,每个月都有许多奴仆被他虐打致死,前任县令与现任县令皆与他勾结,放任他的打杀行为,请殿下为无数含冤受屈的百姓做主!”
王耀山大怒道:“你这只白眼狼,若非我将你送给陆道远,你能过上现在这种好日子?你现在一口一个含冤受屈,倒是委屈上了!”
刘青狠狠将脑袋磕在地上,大喊道:“请殿下为我做主。”
赵念安道:“我自会为你做主,还有谁要告?”
李画儿上前跪地道:“小奴也要告,小奴告他逼良为娼,当日小奴问钱庄借了五十两给阿娘看病,阿娘病逝后小奴还不上银子,有妓院老鸨来劝小奴卖身,告诉小奴如此很快就能还上银子,小奴含恨进了妓院后,才知道那是王耀山的产业,我所赚的银子也大多被鸨母拿去,至此小奴便永远还不上他的银子。”
王耀山站起身挥了一下手:“这也不对,借钱也好,卖身也罢,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逼迫过你,是你自己不曾了解清楚,一厢情愿以为天上会掉馅饼。”
阮策将他按回地上:“跪下!”
赵念安道:“对不对轮不到你来判,给我将他的嘴堵起来。”
阮策脱下自己的袜子,一把塞进王耀山嘴里。
夏九州愣了愣,噗地笑了起来。
赵念安蹙眉看向他,冷声道:“再有一次,我即刻打你出去。”
夏九州蓦地有些心惊,他几乎想不起赵念安那日在馄饨摊前撒泼耍赖的模样,到底是圣上血脉,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瑞气。
王耀山挣扎不已,却又动弹不得。
此时一名年迈老者,被伙计扶着走进衙门,老者颤巍巍地跪下,垂泪道:“草民要告王富海害死我们东家。”
赵念安道:“老人家起来说话。”他朝方德子使了眼色。
方德子把夏九州方才坐的椅子搬了过去。
老者惊慌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赵念安道:“没什么不敢的,本殿下请你坐你便坐,坐着细细说。”
老者泪目道:“五年前旱灾,江南颗粒无收,高山县迟迟没有收到皇粮,我等本就以种茶为生,未有屯粮,更是艰苦,草民东家本是茶园庄主,全县一半老百姓都指着我们东家过日子,王富海卖贵价米,东家小有积蓄,他却不肯卖米,并大肆宣扬,只要是茶园的伙计,米铺都不卖米,除非我们东家将茶园卖给他,我们东家不肯,只好遣散伙计,并且将大半辈子积蓄都拿出来分给了大伙,之后东家只能暂时关闭茶园,仅靠一点余粮度日,可那厮却不肯放过我们东家,竟找人将他杀害,并在家中四处寻找茶园房契,幸好东家早有防备,临死前将房契藏在了隐秘之处,旱灾过后,茶园重新开张,散去的伙计也大多回来,只是高山县已经被搞得乌烟瘴气,如今茶园生意再好,也不过勉强度日,我们东家是个好人,请青天老爷为我们东家做主。”
赵念安悲痛道:“你们东家有骨气,他守住的不仅是一片茶园,更是高山县赖以生存的根基。”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伤心落泪,恸哭而泣。
陆续有人来告,赵念安一一听他们诉说往事苦楚。
王耀山被塞住了嘴,他像一只煮熟的螃蟹,脸涨得血红,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百姓们憋了五年的委屈,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源源不断涌出。
整个县衙沉浸在一股五内俱裂的悲痛中,哭泣声与辱骂声交杂在一起。
就在此时,突然有几名虬髯大汉冲了过来,一把挤开围观人群,抬着坐撵进了衙门,而坐撵之上,正是臭名昭著的王富海王老爷。
他身体发福,眼神充满了轻蔑,在被抬入衙内之后,更是用肆无忌惮的眼神打量着赵念安。
赵念安又一拍惊堂木:“放肆,竟敢抬撵入堂。”
侍从将坐撵落在地上,王耀山求救般看向王富海。
王富海凉凉笑道:“我看你才是放肆,竟敢假扮当朝皇子,胆大包天,罪无可赦!还等什么,夏九州,陆道远,还要我教你们吗?还不速速将他拿下就地斩杀!”
赵念安嗤声道:“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他显然是气到了极致,眼神阴翳得令人不寒而栗。
王富海气极道:“夏大人,还不动手!”
夏九州勾唇看着他笑,缓缓俯下身去,以虔诚的姿态道:“请殿下示下。”
陆道远死死皱着眉,在夏九州俯身之际,他避开王富海视线,跪地不语。
两人不动,衙役也皆不动。
王富海对四名虬髯大汉道:“你们去把那小子杀了!”
四人大喝一声,朝着赵念安冲去。
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沈容突然站起,一把拉出衙役腰侧大刀,一刀斩断四人去路,两人反应过来扑向沈容,另外两人朝着赵念安奔去。
四人力大无穷却都是野路子,手下有力脚步却虚软,沈容攻他们下盘,眼花缭乱间,两人被沈容用刀背击伤,硕大的身躯狠狠撞向地面,半天站不起来。
而另外两人已然奔近赵念安,赵念安端坐于案前岿然不动,目光定定凝视着来人。
还未等方德子出手,夏九州一跃而起,一脚踹飞一人,另一人后背则被沈容砍了一刀,他凄厉大叫,跌跌撞撞趴倒在地。
赵念安始终未挪一寸,待四人倒地,他扬起惊堂木,狠狠拍在桌子上,冷声道:“把王家父子关入大牢,严守高山县出入口,不许相关人士离开,百姓方才所述案件,桩桩件件,所有共犯一并压入大牢!”
百姓中有人嘶吼高喊道:“陆道远也不是好人,他就是王富海的共犯帮凶!”
刘青仰头看去,满目悲凉。
陆道远跪在地上,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松了口气,眼泪从眼角簌簌而落,嘴角却扬起笑道:“下官认罪。”
沈容扔了刀,缓步走向陆道远,低声道:“你是虚与委蛇,还是助纣为虐,要等审过方知晓。”
夏九州摸了摸下巴,见沈容看他,倏地一凛,幽幽道:“下官刚上任,对这里的事情委实不清楚,殿下可治下官渎职之罪,但下官绝对不曾与王富海同流合污。”
沈容在他身前俯身蹲下,低低笑道:“旁人不知,夏大人可是从四品,你应该知道,殿下无官在身,无权治任何人的罪。”
夏九州含笑道:“沈大人,人贵在无知。”
喧闹间,天方微微泛起鱼肚白,在朝阳初升之际,有快马声豁然而至,沈容走出去看,却是万常宁领军而来。
万常宁翻身下马,大笑道:“果真是你,我听说你被罚,心里当下就不信,你最是玲珑,谁能罚你?果真是圣上派你来探路。”
沈容端着手温温笑道:“表兄来了,如此我可放心了。”
万常宁走向他,低声道:“江南巡抚已经被圣上扣押,押送粮饷的一干人等也都顺藤摸瓜抓了出来,你和殿下刚离开,圣上便派人跟了上去,便是知道肯定得大闹一场。”
沈容叹道:“我昨日见到你麾下副将在街头溜达,方才明白圣上心意,说迟也不迟,时机恰恰好。”
万常宁拍了拍沈容胸膛,笑道:“圣上老谋深算,你以后就知道了。”
沈容摇头,真真是口无遮拦。
说话间,赵念安从里面走出来,万常宁即刻跪下,洪声喊道:“末将万常宁请殿下安!”
“起吧,里面衙役一干人等也都交给你。”赵念安顿了顿说,“尤其是夏九州,你好好审审,我见他贼眉鼠目不是好人。”
“末将领命!”
赵念安淡淡点了点头,对沈容道:“我累了,回吧。”
百姓交头接耳,人头攒动,无意识跟着赵念安走了几步。
赵念安回头对他们说道:“万小将军在此,尔等若有委屈尽可对他言说,事无大小,我等一定还各位朗朗乾坤。”
赵念安转身之际,身后百姓齐齐跪地,扬声高喊道:“谢殿下!”
第18章
赵念安沐浴之后却不上床睡觉,他抱着膝盖坐在靠窗的椅子里,无声望着沿街行人。
沈容沏了杯茶给他,问道:“熬了一夜,怎么不睡会儿?”
赵念安抿着嘴笑了一下,说道:“我如今终于知道父皇为何终日忙于政事,却甘之如饴,原来百姓的喜怒哀乐会紧紧牵动他的心绪,只有百姓安居乐业,父皇方能称心如意。”
沈容道:“你今日摆了好大的架子,若非我知你甚深,险些也被吓坏了。”
赵念安立刻着急起来,他转身看着沈容道:“我不过是装的,是你说的嘛,要医好百姓的心病,我得好好为他们出一口恶气。”
沈容含笑道:“我知道。”
赵念安略略松了口气,见沈容未更衣,疑惑道:“你怎么还不去沐浴更衣,你也熬了一夜,该好好歇歇了。”
沈容沉默半晌道:“殿下,如今下官该归原位了。”
赵念安回过神来,落寞道:“你说的没错,你并非我的赤子,确实不应该再与我同寝,你的名声要紧嘛。”
沈容道:“下官先行一步。”
“嗯......等等,还有一事我要问你。”赵念安板着脸道,“你何时会的武功?”
沈容故作怔愣道:“我舅舅乃是北远侯,人称神远大将军,武功造诣出神入化,我与他同住十年,我会些拳脚难道不是情之中?”
赵念安冷哼道:“反正都在你那里。”
“那下官先回去了。”
“还有上房吗?”赵念安拉住他,支支吾吾道,“天都亮了,你若是不介意,再与我挤一挤便是。”
沈容道:“我表兄那里还有些事务需要我去帮衬,你睡吧,睡醒我就回来了。”
赵念安抱怨地看着他,满眼尽是不满。
沈容将他从椅子上横抱起来,小心放到床上,笑吟吟道:“乖乖睡,睡醒我们去吃油焖大虾。”
“那你快点回来,我不喜欢睡懒觉的。”
沈容忍着笑点头。
*** ***
沈容步入酒楼,夏九州朝他招了招手:“沈大人这边。”
沈容缓缓走近他,作揖道:“下官沈容,见过夏大人。”
夏九州盈盈笑道:“何必做这迂腐样子,坐下吃酒。”
“没想到夏大人这么快放出来了。”
夏九州笑了一声道:“我本就是无辜的,万小将军查清楚自然将我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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