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侯夫人又瞪他一眼,携着侍女款款离去,似是不放心,走时还锁了门。
万常宁哭笑不得,放下茶盏又抓了一把花生来吃。
时辰快到时,小姐赤子们陆续坐着马车前来,冬日里天寒,小姐赤子们不免穿得厚重,进了暖阁方将披风解下,露出姣好的身段与娇羞的面容。
万常宁从前也正经与人相看过,家世好的姑娘端庄持重,面容却未必好看,多是靠着那些华贵之物装点。
今日却截然不同,他从来不知道,皇城之内,闺阁之中,竟还有如此多模样楚楚动人的官家小姐赤子。
万常宁懊恼极了,暗自在心里抱怨,若是当年他有这光景,何愁不能成家。
侯夫人本也有些忧心,沈容的家世虽不及万常宁,可人是她亲手养大的,无论相貌性格还是学识,皆是顶顶好的,未来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便是尚公主也无可厚非,她本是不屑与小户人家的女儿相看,总觉得门楣低了些,与沈容不相配,可侯爷咬死了一定得模样漂亮,她思来想去不如先顺着侯爷的意思看看,若是真有好的,给沈容纳个贵妾也无妨。
可到了今日,侯夫人看着满堂颜色鲜艳、模样动人的姑娘少爷们,真真是眼都花了,这些孩子们门楣虽不高,倒也矜持温婉,柔软可亲。
侯夫人心里满意,却见他们都盯着万常宁瞧,神色一凛,问嬷嬷道:“表少爷怎么还不来?快去瞧瞧。”
又有侍从来报:“沛国公府到。”
“沛国公府?”侯夫人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跟着侍从去了暖阁门外,欢喜道,“我原本就相中了沛国公家的嫡女,也递了请柬,几日不闻消息,原以为国公夫人不允,没想到竟是来了,我亲自去迎迎。”
侍从赶忙说道:“夫人,不是嫡女,是嫡子,国公爷的嫡次子宋言公子。”
侯夫人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原先就听说国公夫人有意将嫡次子当赤子出嫁,莫不是真的......”
她缓了缓神,又盈盈笑起:“嫡次子也好,嫡次子也好,我去迎他,侯爷去了哪里,你赶紧去找,请他去暖阁坐坐。”
侯夫人匆匆至正门,宋言已经进了门,穿着绀蓝色的锦袍,端着手站着,模样颇有些窘迫,侯夫人走近些细细看他,宋言眉清目秀,眼神柔软,看着便是好相与的样子。
侯夫人喜欢极了,连忙迎他进门,毕竟是国公爷的嫡子,侯夫人不便直接问他是否为赤子,只请他去暖阁坐,准备晚些再探探他口风。
侯夫人正准备回暖阁,就听侍从来报,二皇子赵念安到了。
侯夫人大吃一惊,连忙走回正门。
赵念安一身朱红色长袍,披了件狐裘披风,亭亭而立站在那里,双眸似秋水一般清澈明亮,却又忧郁惆怅。
侯夫人那日蟹宴见他活泼可爱,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便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行了礼。
没等侯夫人问,赵念安自己说道:“有些公务上的事情想与沈大人商议,不知他人是否在侯府。”
侯夫人连忙点头称是,又说:“日前圣上赏了侯爷一些茶叶,今日特摆了茶宴请各家公子小姐来品茶,又请了善做茶点的师傅过来,殿下若是不着急,不如一并坐坐。”
赵念安垂着眸子,迟疑道:“我去了,怕是大家都不自在。”
侯夫人见他这般模样,忙道:“殿下亲切,何来的让人不自在,容儿近来郁郁寡欢,若是见了殿下,心情必然大好,外头冷得很,殿下快请进。”
赵念安被劝了几句,又听她说沈容郁郁寡欢,心中难受,默默点了下脑袋。
侯夫人迎着他往里走,今日侯府女眷赤子众多,方德子不便贴身伺候,赵念安便只带了一名侍女进暖阁。
宋言刚进来,姑娘们正打量着他,又见赵念安步入暖阁,不知情的错将他当成沈容,均怯生生挑着眼梢偷看他。
赵念安不语,端着架子坐进椅子里,一派高不可攀的模样。
万常宁见他一身华服雍容而来,倏地就笑了,今日可真是修罗见阎王,有的闹。他掸了掸手,迫不及待道:“表弟磨蹭,二殿下却是到了。”
众人吃了一惊,陆续起身行礼,赵念安抬眸看去,这寒冬腊月天却是掩不住这满屋姹紫嫣红春色迷人。
赵念安淡淡应了一声,姑娘们又坐回椅子里,默默吃着茶,鲜有交谈。
侯夫人端着茶,又叫侍从去请沈容。
仿佛是为了缓解气氛,万常宁笑吟吟道:“表弟今日怎么回事,又不是大姑娘出嫁,装点打扮这么许久。”
小姐赤子们闻言扑哧一笑,皆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侯夫人瞪了万常宁一眼,转头对着姑娘们笑道:“叫你们见笑了,容儿近来公务繁忙,精神略差了些,是我叫他多睡一会儿,到底是年轻无节制,一睡就睡到了晌午。”
赵念安端起茶盏拨着茶叶子,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沛国公嫡子宋言轻轻笑了一下,说道:“不妨事的,是我们贪着茶水来早了些,小侯爷风趣,我们几个也不无聊。”
侯夫人见他言语温润,越看越是喜欢,便说:“你可别夸他,叫他自以为是,我素来与国公夫人交好,却也学不得她教养子女的本事,把儿子教的桀骜不驯,半点不稳重。”
宋言抿着嘴笑:“侯夫人谦虚,我母亲常在家中说起,说侯夫人本事,教养出了探花郎,为着这个,我家中兄长总被母亲唠叨,说他不成器,考不中科举。”
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心里多少有些知道,沛国公府虽家世显赫,却于朝中无实权,虽如此,但沛国公夫妇善于筹谋,对嫡长子极为看重,一直希望他能靠本事扬眉吐气。门楣上侯府虽不及国公府,但北远侯是朝中重臣,沈容又高中探花,侯夫人脸上有光,又被宋言捧了几句,更是飘飘然,越发觉得沈容与宋言望衡对宇乃良配。
侯夫人虽看中宋言,却也不能冷落了其他夫人小姐,她侧过身去与旁座夫人说话,絮絮说着家常。
万常宁干坐了一会儿,宋言偷偷瞧他几眼,又讪讪抬眼看向门口。万常宁心中了然,又去看赵念安脸色,这位爷端着架子冷着脸坐在一旁,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戏台子都摆好了,角儿怎么还不登场开唱。
正琢磨着,暖阁的门被缓缓推开。
第36章
万常宁心下一喜,陡然抬眼看去。
穿得圆滚滚的小娃娃嬉嬉笑笑跑了进来,见暖阁里全是人,蓦地吓了一跳,攥着手怯生生站在人群里,滴溜着眼珠子环视众人。
万常宁哈哈一笑:“这祖宗怎么来了。”
侯夫人又瞪他:“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小娃娃眨了眨大眼睛,扑进侯夫人怀里,羞怯地将脸埋进侯夫人臂弯里。
别家夫人笑呵呵道:“这就是兰儿吧。”
侯夫人含笑道:“是我嫡女兰儿,过了年就五岁了,侯爷儿子多,女儿少,又是老来得女,娇宠得很,惯得一点规矩都没有,来兰儿,过来见人。”
侯夫人牵着她走到赵念安面前,教着她行了礼,然后问道:“谁带你来的?你父亲呢?”
小娃娃奶声奶气道:“表哥带我来的。”
正说着,沈容缓缓走了进来。
赵念安抬眸看去,沈容与他往日所见模样全然不同,一身苏芳色华贵锦袍,他本就肤白,更衬得他朱唇皓齿气色极好,端端往那一站,谁人不夸他玉树临风面如冠玉。也不似往日温温诺诺的模样,端的是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样子。
沈容一眼见到赵念安满脸怒气的脸,倏地一惊,面上却犹然带着进门时温和的笑意,上前跪地道:“下官拜见二殿下。”
今日是茶宴,沈容突行大礼叫众人一惊,赵念安并未过于为难他,淡淡叫了声起。
万常宁瞥一眼,勾了勾唇,在旁打圆场道:“表弟刚做官一年,到底是板正些,不似我见了殿下也没正经。”
沈容笑着摇了摇头,谈吐间不见半点难堪。
侯夫人引着他在宋言身旁的位置坐下,笑说:“你来了可好,夫人们都问我,你身子如何,我说你大好了,她们却是不信,非要亲自瞧瞧你。”
沈容笑道:“有舅母精心照料,身体如何会不好?”
众人见他容貌极佳,性格也温润,一时间也顾不得去瞧万常宁,眼珠子都挂在了沈容身上。
万常宁无奈地摇头,方才还当他香饽饽,转眼就将他抛去脑后,到底是探花郎吃香,比他这五大三粗的小将军讨人喜欢。
赵念安几乎要捏碎了手里茶盏,每每有夫人小姐的地方,沈容无一不是装模作样,故作驽钝来惹人讨厌,如今倒好,穿得招摇不说,竟还敢戴着他送的发冠来相看。
他心里愤恨,却也不想在侯府的茶宴上发作,堪堪忍着怒气,面色不显露,眼梢却是忍得发红。
沈容喝了口茶,与宋言闲话了几句,宋言温温笑着,突然问道:“沈大人的手怎么了?”
赵念安蹙了蹙眉,禁不住去看沈容的脸色。
沈容却是一派笑着,淡淡道:“不仔细伤着了,无大碍。”
宋言微微蹙起眉头,语气柔软道:“沈大人公务繁忙,也要注意照顾身体。”
侯夫人闻言也道:“是啊,容儿你是文官,素来要写字,伤了手可不好。”
万常宁故作抱怨嘀咕了两句:“他拿笔的手是手,儿子拿刀的手不是手。”
侯夫人笑骂他:“就你嘴碎。”
暖阁内哄堂大笑,邻座夫人说道:“旁人都是先成家后立业,沈大人如今已事业有成,便是缺个伶俐的照顾身体。”
侯夫人笑了笑,却没有接话,今日是茶宴,也是拿万常宁打的幌子,若是正经给沈容相看,还得等之后请了相爷夫人一起来过目,免得叫人说她越俎代庖。
赵念安眼睛生疼,他看着一屋子面容娇俏的姑娘赤子们,无意识站了起来,等回过神已走到了沈容面前。
沈容仰头看着他,面色如常道:“殿下若是乏了,下官陪您四处走走。”
侯夫人想起赵念安本就是有事前来,忙说:“屋里闷气,你们四处走走也好,等稍晚些再回来喝茶,别走远了,仔细着凉。”
赵念安点了点头,与沈容一道离开屋子。
今日无方德子在旁拦着,沈容却没有逾矩,隔着三步路跟在赵念安身后,两人无言,漫无目地在府里头走。
走了有一阵,赵念安一抬头却见他们走回了沈容住的院子,昔日花园池塘就在眼前,抬脚就能走上那座小拱桥。
赵念安忆起数月前在这里的情形,再想起今日境况,不禁内心寂寥苦痛。分明如此,转身见沈容端着样子,眼神疏离地站着,却又忍不住恶语相向。
“沈大人好生厉害,当真是八面玲珑,明明忙得团团转,却还能忙里偷闲来相看,本殿下真是自愧不如,可看中了哪家小姐赤子,不如跟本殿下说道说道。”
沈容听他说着,却是道:“殿下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赵念安板着脸道:“我刚去看了府邸,我分明告诉过你,我极喜欢湖心的楼阁,你修的一点都不好,别以为父皇延了两月你就可以松懈,旦有差池,我唯你是问。”
沈容不悲不喜,脸上表情淡淡的说道:“等茶宴结束,下官即刻过去。”
赵念安厉着眼道:“现在就去!立刻就去!马上就去!”
沈容蹙起眉,眉宇间带着一丝疲色道:“今日舅母为我操持茶宴,下官若是就此走了,不免辜负她一番美意,殿下仁慈,恳请殿下再许下官一个时辰。”
赵念安勾起唇凉凉道:“是为了你舅母,还是为了那一室如花美眷?我奉劝你不必白费力气,你做再多也是枉然,不过是些小官之女,你看上一个我纳一个,总之我不会让你好过。今日看在侯夫人的面子上,我许你一个时辰。”
赵念安甩袖离去,没有再回暖阁,径直出了侯府大门,方德子驾着马车来接他,赵念安红着眼睛钻进马车里,问道:“什么时辰了?”
方德子道:“快申时了,殿下,咱们回宫还是上府邸去看看?”
赵念安闷闷道:“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若是过了一个时辰沈容还不出来,我就罚他去湖心岛的亭子里跪一夜。”
方德子‘哎哟’一声道:“殿下,眼下天寒地冻,您在马车里坐一个时辰可不得冻坏了?不如还是回宫里,奴才留个人在这里等着就是。”
赵念安闹道:“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他手伤还没有好,侯夫人心疼坏了,着急给他相看人家,若不是因为他伤了手,兴许还没有这么着急,都是你不对。”
方德子无语凝噎,这事儿是真过不去了。
赵念安瞪他一眼,落了帘子独自在马车里撒气。
方德子怕他受寒,将布帘捻得密不透风,刚拢上,赵念安突然又一把拉开,凶巴巴道:“他今日还装扮的极好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沛国公那位嫡子眼珠子都要掉他身上了,全都要怪你。”
“好好好,是奴才不对,殿下您赶紧个儿进去,别着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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