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赵念安哭了一场,虽是闹腾得厉害,却不如之前几月消沉,那一阵子方德子看在眼里是真的心疼,成宿成宿不睡觉,也吃不下东西,眼看着就消瘦了一大圈,万贵妃更是心疼坏了,甚至松了口愿意赵念安娶林倩儿为妻,只是赵念安心里还惦记着沈容,没有一时冲动答应下来。
方德子在心里叹气,那沈容真不是个东西,把千娇万宠养大的殿下主子伤成这副模样。不过是抠了他的手,便是抠断了喉咙也是应该!
方德子团着手缩着脖子在风里站了一个时辰,沈容在酉时之前出了侯府,方德子远远就看到了他,一袭艳色的锦袍,在人群里分外夺目。
沈容弯腰上马车时看见了方德子的身影,他迟疑片刻,又下了轿凳,带着兆喜一并去了街对面。
方德子冷哼一声,抬眼看着天吹口哨,故意不去看他。
沈容走近了从袖中拿出一只掌心大的小暖炉,淡淡道:“劳您拿给殿下暖暖手。”
方德子冷笑道:“我们殿下能没有个暖手炉?”
沈容点头:“下官冒失。”
方德子又讥讽了他几句,突然看见他手上裹帘,脑袋一个激灵,想起赵念安骂他的话,一把从沈容手中抢过袖炉,话锋一转道:“沈大人别搁这发愣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沈容颔首,看了眼紧闭的车帘,转身走回自己马车。
待他走后,方德子撩开车帘,将袖炉递了进去,讨好着说:“沈大人拿来的袖炉,殿下若是不要,奴才拿去扔了。”
赵念安瞪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袖炉,宝贝似的捧在手心。
方德子瞧他那模样,忍了半晌,到底是忍不住,问道:“殿下这就原谅他了?”
赵念安慌了神,呐呐道:“自然是没有,他如此对我,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他。”
“那就好。”方德子松了口气道,“殿下金贵,总不能给他当赤子。”
他不过随口一句,哪知赵念安涨红了脸,嗫嚅道:“他又没来问我。”
方德子目瞪口呆道:“啊?”
赵念安冻得手脚发凉,脸却红彤彤的,怯怯说道:“他若是苦苦哀求我,便再说吧。”
方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念安又失落道:“可我瞧他如今也不甚喜欢我了。”
方德子恨其不争,又无力说他,只好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咱回宫去吧。”
赵念安摇摇头:“我想去府邸再看看。”
第37章
沈容坐着小船到了湖心阁,因着年关,匠人们都歇下了,府邸里只留了少数仆役看着,沈容自是知道赵念安不过故意找麻烦,到了湖心阁也未真的上心,只吩咐兆喜点了灯,兀自坐在椅子里出神。
兆喜叹了口气,见他神色疲惫,忍不住说道:“天色不早了,少爷要不要回府用饭?明日再来也不迟。”
沈容淡淡道:“这身回去太过扎眼,你悄悄回去替我拿身衣裳,我独自坐会儿。”
兆喜苦着脸道:“少爷何苦如此伤神,您若是当真放不下,不如放下身段去求,您脑子聪明,定是有法子的。”
沈容苦笑:“我自然放不下他,可我如今也糊涂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才能让他欢喜,也是我错,不曾想过他的处境,居高自傲,才会伤了他。”
兆喜长叹一声,却是道:“少爷,小人去替您拿衣裳。”
他从屋里出去,顺着弯弯绕绕的小路走至堤岸旁,正要渡船却见远处有小舟过来,他定睛一看,即刻往回跑,气喘吁吁跑回楼阁,急急说道:“少爷,二殿下来了。”
沈容叹了一声,起身往外走,行至堤岸旁,赵念安的小舟恰巧靠了岸,正摇摇晃晃准备下来。
夜色已黑,沈容怕他脚下趔趄,又怕他厌恶自己,犹疑之下却听赵念安打了个喷嚏,沈容大步上前,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牵上了岸。
赵念安手里捧着袖炉,脑袋缩在斗篷里,脸冻得通红,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容松开他的手,淡淡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哪里我不能去?”赵念安冷冷看着他道。
沈容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对兆喜道:“你去点灯笼来。”
又对赵念安道:“请殿下稍等一会儿。”
方德子看了看天,他们来时天色还有些明亮,一转眼却黑了透,这湖心小岛还未修缮完成,四处杂草丛生,显得甚是阴森。
三人站在河堤旁的小路上,一语不发等着兆喜过来。
沈容突然道:“方才忘记给殿下行礼。”说着便直直跪了下去。
赵念安心里烦躁得很,却又说不出话来,他们近来总是如此,沈容对他十分疏离,叫他跪就跪,叫他站就站,叫他别过来他就不过来,偏还有方德子在旁拱火。
赵念安越想越憋气,板着脸不叫起。
正要讽刺他几句,嘴一张却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瑟瑟发抖道:“沈大人......阿嚏......真是个好官......马车......阿嚏......过了相府都不进去,还记得......阿嚏......记得本殿下的吩咐......阿嚏......”
沈容仰着头问道:“袖炉呢?”
赵念安吸了吸鼻子,一脸不高兴道:“凉了。”
沈容蹙起眉宇,忍不住说:“凉了你拿在手里作甚?”
赵念安冷哼道:“轮得到你来教训本殿下?”
方德子叹了口气,劝着说:“殿下,地上凉,不如让沈大人起来说话。”
赵念安语焉不详地应了一声。
沈容站起身道:“天色渐深,等兆喜点了灯笼来,下官送殿下回去。”
赵念安缩在斗篷里,身体打着颤,倔强道:“回去?我还没细细看过这里,你莫不是担心我挑刺,着急赶我走吧?”
盈盈月光下,赵念安瑟缩着身体,鼻头冻得通红,嘴唇也冻得发抖,说话时微微闪着眼,模样可怜极了。
沈容忍不住想上前抱他,忍了半晌只叹着气道:“天气严寒,殿下着了风了如何是好?早些回去喝口热汤,暖暖身子。等天晴了再来看也不迟。”
赵念安心里幽怨,却是冷着脸道:“我病了自有倩儿心疼,不必你来管。”
沈容心头一沉,脸色越发难看,沉着脸不再说话,点点头站去一边。
赵念安瞥他一眼,微微抿了抿嘴,侧过些脸不去看他冷漠的面孔。
方德子不自在道:“兆喜怎么还不来,奴才去瞧瞧,殿下自己个小心些。”转身又对沈容道:“劳沈大人照看着些,小人去去就来。”
方德子一走,两人仍是相对无言。
冬日的寒风簌簌地吹,赵念安冷得浑身战栗,双手更是冻得僵硬,他偷偷去瞧沈容,沈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心里委屈极了,脸上却依旧是冷冰冰的。
须臾间,沈容突然问道:“冷不冷?”
赵念安侧过身去,一字不回他。
沈容走近两步,试探性握住了他的手,赵念安吓了一跳,微微缩了缩身体,却不挣开。
“手怎么这么冷?”沈容既无奈又心疼,紧紧攥住他的手。
赵念安挣了几下挣不开,板着脸道:“放肆!你以为我还会与你亲近吗?我看见你就讨厌。”
沈容淡淡道:“殿下之后可一并罚我,下官认罚,只是别着凉了才好。”他拢了拢赵念安身上的斗篷,然后又握起他冰冷的双手,放在手里揉搓哈气。
赵念安定定看着他,半晌才说:“我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如何罚你。”
沈容点点头:“怎么罚都可以。”
赵念安见他殷勤,心情好了许多,又想起他哄骗自己,原早已有了姨娘的事情,又觉得恼怒不堪。可又见他手上裹帘,想起那日他伤痛欲绝的模样,心里更是千滋百味,一时难以承受。
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你的手如何了?”
沈容沉默了半晌,语气平淡道:“伤得不重,只是伤口略有些狰狞,所以用裹帘遮了起来。”
“哦。”赵念安垂着眼,慢吞吞道,“你上次说的酒楼在何处,我肚子有些饿了。”
“一会儿下官叫兆喜替殿下去打点。”
赵念安呐呐道:“你不去吗?”
沈容道:“下官回府里吃。”
赵念安猛地把手抽回,冷声道:“倒是忘记了,沈大人家中有如花美妾,自是要回去用饭的,大人若是着急,现在就走吧,不必在这里像根木头似的站着。”
沈容不出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是说:“下官等兆喜点了灯笼来。”
赵念安嗤声道:“还等什么灯笼,沈大人无所不能,游水回去就是了。”
沈容长长叹了口气道:“殿下说笑了。”
“说笑?”赵念安冷下脸来,道,“本殿下像是在说笑吗?方才沈大人说认罚,一转眼就抛诸脑后了吗?”
沈容再多的耐心也被他气笑了,他咬着牙道:“即是如此,下官游就是了。”
他转身往湖岸走去,赵念安吃了一惊,见他似是真的要跳湖,吓得赶紧去追,夜黑风高,他方一抬步,就被脚下石头绊了一跤,身体一冲朝着地面‘哐当’一声摔了下去。
沈容听见声音回头,赵念安已经摔在了地上,他连忙折返跑去,半蹲在地上将人扶起来,也不知摔没摔伤,眼泪鼻涕倒是流了一脸,沈容将他搂在怀里,拿帕子给他擤了擤鼻涕。
赵念安揉了揉眼睛,哭丧着脸说:“不愧是纳了姨娘的人,如此着急回去,便是游水也无妨。”
沈容沉着脸看着他,喉头哽动道:“你到底想如何?”
赵念安自己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不说话,双手紧紧抱着沈容腰身,半点不肯松开。
沈容见他这般,心里也是无奈,搂住他柔声问道:“酒楼还去不去?”
赵念安仰起头看着沈容,瓮声瓮气道:“你陪我一起,我就去。”
沈容不置可否道:“摔疼没有?”
赵念安仍是摇头。
沈容扶着他站起来,见他似是无恙,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等回方德子与兆喜,一并去了酒楼,等菜上齐,方德子与兆喜识趣地退出去。
沈容斟了杯酒递过去道:“先喝杯热酒暖暖身子,你今日受了冻,仔细别着了风寒。”
赵念安接过酒喝了,两人便再无动静,既不动筷,也不出声,就这么悄无声息干坐着。
却是赵念安先出声说道:“你今日相看如何?可见到了可心的小姐赤子?”
沈容正盯着面前酒杯出神,闻言抬起头看去,正欲回话,却见赵念安红着眼睛,眼眶湿润地看着自己,模样怯怯的,与从前向自己撒娇时别无二致。
沈容恍惚唤了句:“殿下?”
赵念安可怜巴巴问道:“怎么了?”
沈容迟疑半晌,问道:“殿下不生我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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