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 第39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架空

万贵妃擦拭着眼泪道:“母妃什么都做不好,光想着怎么叫你平安度日,却不曾想过你真心如何,要你不许勤读书,不许学骑射,还不许你领差事,让你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你却还这般体贴母妃。”

赵念安宽慰般笑了笑说:“母妃,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我如今过得很高兴,母妃若是不喜欢沈容也无妨,但是母妃,你不要再叫倩儿来我宫里了,孩儿心里当真摆不下第二个人。”

万贵妃擦拭着眼角,颔首道:“你先把开府的事情办好了,婚事日后再说。”

第49章

相府甚少与人走动,办春日茶宴还是头一回,一早遣人送了请帖去北远侯府,请侯夫人过来一道吃茶。

北远侯府与相府素来不睦,侯夫人虽看不上沈相做派,却也不会迁怒旁人,接了帖子答应会去。

陈夫人又托母亲请了参谋院一些同僚家眷,于二月初二摆起了茶宴。

康姨娘本想出席茶宴,听说侯夫人要来,顿时垮了脸子,她从前与万氏针锋相对,对侯夫人又岂有好颜色,只是眼下沈康婚事要紧,康姨娘忍着些怨气,换上新衣裳,款款去了茶厅。

陈夫人见她出现,心下愕然,她微微蹙起眉道:“今日茶宴,你一个姨娘过来做什么?”

康姨娘勾了勾唇,痴痴一笑,缓声道:“妹妹年轻,姐姐担心你不周到,特意过来瞧瞧。”

陈夫人恼怒道:“茶宴快开始了,各家夫人亲眷们也快到了,你既已看过就快回去吧。”

康姨娘不作声,缓缓落了座,说话间,各家女眷们的轿子马车已然到了门口,侍女们陆陆续续将人请了进来。

陈夫人恼羞成怒,连忙唤人道:“快来人,把康姨娘带回后院歇着。”

她一声令下,竟是无人敢动,谁不知道这府里头属康姨娘最受相爷宠爱,她入府二十余年,盘踞甚深,此刻若是听了陈夫人的话架了她回去,待相爷回府后势必要拿他们问罪,故此谁也不敢强行押康姨娘回去。

陈夫人稳住心神,见客人们已经入茶厅,只好笑吟吟待客。

来客多是参谋院同僚的家眷,沈相素来不喜与人走动,如今打着相看的幌子却是与相府创建关系的好机会。

家眷们皆盛装而来,众人一一落座,侍女们捧了茶点过来,茶点虽普通,但夫人们知道沈相素来清廉,心下倒也坦然,不曾觉得相府招待不周。

人群中有人笑问:“怎么不见两位沈大人一起来吃茶?”

陈夫人含笑道:“容儿与康儿公务繁忙,刚回了府,换下官服就过来。”

几人笑吟吟说了会儿话,侍女来报,北远侯夫人到了。

众人连忙站起身,康姨娘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立了起来。

侯夫人本是笑着走进厅堂,突见满屋子妙龄少女赤子,意味不明笑了一声:“我当是寻常吃茶,若是知道今日相看,该叫家中几位女儿一并过来。”

陈夫人忙道:“只是寻常喝茶罢了,侯夫人快请坐。”

侯夫人勾了勾唇,缓缓落了座,她幽幽看了康姨娘一眼,意味深长道:“这位夫人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众人看向康姨娘,方才来时匆忙,还未一一介绍过,且夫人女眷们总是内敛些,还不曾放开了闲话家常。

陈夫人面色难堪,康姨娘却落落大方道:“妾身康氏乃相爷妾侍,伺候了相爷二十多年,夫人嫁入相府日子不长,妾身怕她出纰漏,特意过来瞧瞧,大家吃茶,不必管我。”

众人面面相觑均不敢吱声,只讪讪端着茶来喝。

侯夫人‘嗤’了一声,她捧着茶杯坐在椅子里,用茶盖拨弄杯子里的茶叶星子,垂着眼缓缓说道:“我小姑子当家时,我也来相府喝过几回茶,那时走动的都是自家姐妹,相爷不喜铺张浪费,后来也就不再办茶宴,我十多年没来相府喝茶,倒是忘了府里还有个沈康,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是该替他好好相看。”

陈夫人面色尴尬道:“也不只是康儿,还有容儿也到了年岁。”

侯夫人抿了抿嘴,掷地有声道:“容儿日前刚被圣上拒了婚,此时相看,也不知是打谁的脸,既是沈康年长些,且康姨娘都上了厅堂,那便是替沈康相看,夫人不必拐弯抹角,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沈康受相爷疼爱,连名字也要与康姨娘沾边,他如今当了大官,各家夫人小姐也都是好的,都坦荡些,不必遮掩,也都挺直了腰杆,叫康姨娘好好过目。”

陈夫人面色讪红道:“这、这叫什么话......”

康姨娘抖了抖大袖,面色赧然,按捺着怒气道:“侯夫人说话也忒难听了。”

侯夫人笑看着康姨娘道:“康姨娘装什么内敛样子,大方些,看中了谁家姑娘,只管说出来,是丁是卯点明白了。”

侯夫人话说到这个地方,厅内姑娘们都拿纨扇挡住了脸,生怕被康姨娘看了去。

康姨娘恼怒无比,脸上却仍是娇滴滴的,甚至流下了泪来,她拿绢帕擦着眼泪道:“侯夫人无缘无故作践妾身作甚,妾身不过是爱子心切,巴巴地想看一眼罢了,怎得到了你嘴里,成了妾身下贱了。”

陈夫人沉下脸道:“住口!”

“把你的眼泪收回去,半老徐娘流个眼泪没什么好看的,在座也没有怜香惜玉的男儿,受不了你这洪水猛兽般的架势。”侯夫人‘啪’的将茶盏扣在桌子上,冷下脸道,“你倒是聪慧,我一字未说你下贱,你倒是字字都听明白了,即是如此,就该自持些,别上赶着叫人晦气。”

侯夫人刚动了怒,沈容与沈康就到了,两人怔怔站在门口望着里面。

沈容往前走了一步,刚想说话,侯夫人却拦住他道:“你闭嘴,我还没说完。”

沈容讪然笑了一声,却是不敢出声。

陈夫人面色铁青,却只能劝道:“今日茶宴,侯夫人消消气,再喝杯茶吧。”

侯夫人转过身,怒瞪向她道:“我还未说你,你明知我们侯府要替容儿尚皇子,你办这茶宴还要把我请来是什么意思,我有心与你交好,你却想踩着我过河,我们侯府不是什么下等的破落户,没得让你这么糟践,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二皇子我们也相定了,谁敢从中作梗,就是与我们北远侯府作对。”

侯夫人一把拽起沈容胳膊:“走,今日跟我回侯府住!”

沈容被她拽着去了门口,待上了马车,沈容才笑说:“舅母刚才好大的架势,真真是女中豪杰,可把那些夫人小姐们都震住了。”

侯夫人气够了才笑:“跟了你舅舅几十年,别的没长进,火气日益见长,可见他平日里多叫我糟心。”

沈容含笑看着侯夫人,与她说了许多真心话,侯夫人悠悠叹着气道:“你从小吃了许多苦,难得遇到真心喜欢之人,舅父舅母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帮你把人娶回家。”

沈容眼眶湿润,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沈容将侯夫人送回侯府,却还是要回去相府,今日茶宴不欢而散,若是沈容躲去了侯府,沈相必定借机发挥,舅母可以不顾惜自己名声,但他沈容不能装疯卖傻撒手不管。

沈容回到相府之时,沈相刚回府不久,此刻正在茶厅里听康姨娘撒泼,康姨娘痛哭流涕,寻死觅活一般扑倒在沈相怀里,而陈夫人亦是默默垂泪,用绢帕捂着眼睛哭得无声无息。而沈康站在一旁用哀恸的眼神望着众人,却是不发一语。

沈容低低喊了声父亲,沈相见他回来,猛一拍桌子,厉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沈容苦笑道:“您自然是我父亲。”

康姨娘眼泪纵横道:“今日夫人设宴请侯夫人来喝茶,本是好意,却不想侯夫人拿我撒气,她在咱们相府里都敢这般欺我辱我骂我,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她岂会如此咣火,说到底还是因我们母子身份低微,才会被人轻贱,过了今日,整个皇城女眷都要笑话死我,与其如此,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沈相咬牙看着沈容道:“我们相府哪里待你不好,沈容,你怎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一点不念彼此亲情,你这番作为叫康儿日后如何议亲,让你康姨娘又如何做人?我原以为这十年里你有些长进,却不想在侯府变得这般自私刻薄冷血无情!”

沈容缓缓在椅子里坐下,就这么不悲不喜看着沈相,仿佛要将他今日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深刻进脑海里一般。

沈容勾着唇,缓缓笑了一声。

沈康大喝一声道:“你笑什么?”

沈容道:“儿子心里高兴。”

“你高兴什么?你有什么好高兴的?”沈相松开怀里康姨娘,绷着脸走向沈容。

沈容徐徐说道:“人总是会变的,可父亲却始终如一,秉性如此,对康姨娘的疼爱也是如此,从前对我母亲的眼泪视而不见,如今对陈氏亦是如此。”

沈相倏地面色一变,猛然看向陈夫人,按捺着怒气道:“哭什么?有话就说。”

陈夫人此刻内心煎熬,痛苦不堪,却一时间不知道应当怪谁,怪她母亲出了馊主意?怪侯夫人嚣张刻薄?怪康姨娘摆弄是非?还是怪沈容袖手旁观?她心里的委屈无人诉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来了相府七八年,她总感觉自己像个外人,即便如今有了沈禾,也始终融不进这个家里。

陈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捂着眼睛簌簌地流泪。

第50章

沈容淡淡道:“康姨娘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要哭得如此撼天动地,祖父过世时也不见你如此伤怀。”

沈相大怒道:“放肆!你竟敢拿父亲出来说话,你何德何能提他老人家?”

沈容露出困惑表情:“儿子只是不明白,舅母今日究竟说了什么话,叫康姨娘如此伤心。”

康姨娘擦了擦眼泪道:“她骂我下贱,又嘲讽我擅自来了茶厅见客,笑我丢人现眼,这难道还不够吗?”

沈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母亲哭得伤心,原来是康姨娘下了母亲脸面,如此说来,舅母不过是替母亲出头罢了,虽言语过分了些,却也是一番好意。”

陈夫人神情木讷地看着他。

沈相面色不变,沉声道:“你莫要忘记,康氏除了是你姨娘外,也是你表姑,她是我们相府外戚,出入厅堂有何不可?”

沈容蹙眉道:“父亲知道,我知道,旁人却不知道,女眷们来了相府喝茶,却见姨娘喧宾夺主,谁管康姨娘是谁,只道是父亲宠妾灭妻,把姨娘抬到了夫人前头。”

沈相面色微变,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她不光是骂了我,也骂了夫人!”康姨娘抱住沈相胳膊,“表哥,你看看他,如今越大越会嚼舌头了。”

沈康用力点了下头:“我在场,我可作证,阿娘所言非虚。”

沈容道:“舅父日前替我提亲被拒,此刻成了全城笑柄,母亲此时办茶宴替我相看,还请了舅母过来一道吃茶,得亏舅母发了火,若是她安安静静吃了茶灰头土脸地回去,舅父护妻心切,少不得要去御前告一状,说我们相府欺人太甚。”

“他敢!他提亲被拒,还有脸去圣上面前告状?”沈相拔高音量道,“圣上会看不出来他恶人先告状?”

沈容嗤声道:“舅父的脾气,父亲可是比我知道,圣上帮谁那是后话,但只要他去告了,这事情必得小事化大,届时相府侯府颜面尽失,相府三代清流,自祖父开始创建下来的清誉,却被一场茶宴败了精光,父亲想好了吗?若是流言说您宠妾灭妻,究竟是谁的错?”

沈相看了看康姨娘又看了看陈夫人,半晌他拧起眉头点了点正在流泪的陈夫人,恨恨道:“就不该办什么茶宴,都是你闹出的幺蛾子。”

陈夫人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相爷,竟是我的错?”

沈相沉着脸道:“从前这相府上下都好,你自己想想这两年,一会儿缺银子,一会儿办茶宴,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因为你惹出来的?你若是会持家,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陈夫人欲哭无泪,她呆坐在椅子里,竟是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

沈相又瞪向沈容,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还有你,若非你痴心妄想一心想攀高枝,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来,早知你变得这般贪慕虚荣,当日就不该送你去侯府!便是当日你死在那荷花池里,也好过你如今败坏家风!”

沈容从善如流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一定改过自新,从今往后重新做人。”

“你好自为之!”沈相说罢甩袖离去。

沈容看了陈夫人半晌,待众人离去,他缓缓说道:“母亲何必费心相看,父亲这般成竹在胸,想必会替我与沈康觅一门好亲事,母亲安稳度日岂不更好?”

陈夫人呐呐道:“你要我什么都不做?”

沈容笑道:“儿子可不是这个意思,儿子身为男子自然不明白内宅妇人管家之辛苦,想必母亲平日有诸多事情要忙碌,儿子只是希望母亲多保重身体,莫要过于操劳。”在相府,从来都是多做多错,不做也错,那又何必去做。

陈夫人不明白沈容所言何意,而沈容却已转身离去。

兆喜一路跟着沈容回了竹园,待他进了屋方说:“相爷这次怎么没罚少爷跪祠堂?”

“本就是后宅夫人斗嘴罢了,父亲非要小题大做。”沈容撩开袍子坐下说道,“殿下的开府礼我想题一副字给他,替我摆笔墨出来。”

“少爷别写了,小人有事要禀。”兆喜凑近些小声道,“今日方小姨娘叫小花炖了一锅味浓的参鸡汤。”

“我素来喜欢喝汤水,难为她上心。”沈容疲惫叹道,“早不来晚不来,偏选今日,真是叫人累得慌,确定吗?”

兆喜点了点头,小声道:“今日小人听说之后刻意留了心眼,没成想小桃居然来找小人,偷偷与小人说,听见方小姨娘吩咐小花炖鸡汤,还叫她加料,她见二人神色有异,心里觉得奇怪,特意来告诉小人,少爷您说小桃是不是心眼挺好?”

沈容看着她笑:“你是不是瞧人家模样好看,喜欢人家?”

兆喜摸摸脑袋,讪讪道:“那倒不是,不过是觉得若是有个姑娘替我们通风报信,总比我一个大男人方便些。”

沈容道:“仔细谨慎着些,去叫人准备好,夜深人静的时候再闹起来。”